落木向远

　　这是独属于蒲远和江骛两个人的晚餐，没有旁人的干扰，再加上江骛的谦让，蒲远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挑选餐厅。

　　“好久没吃塔可星了，我们一起吧。”蒲远提议道。

　　“都依你。”江骛已经伸出粗壮的手臂，抢先一步，帮蒲远推开了玻璃门。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还记得上次来塔可星吃饭，还是我们四个人。”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当初那个熟悉的角落。

　　那张空荡荡的四人桌，曾经有过一段欢声笑语的往事。只是可惜，往事随着云烟散去，如今这张桌子上，再也无法聚齐曾经的四个人。

　　但留下来的两个人，彼此之间同样值得珍惜。

　　菜品很快便上齐了，江骛还贴心地帮蒲远拆开了手套，为他挤好番茄酱。

　　“谢谢。”蒲远都无需做什么，因为江骛会帮他安排好一切。而所需要做的，只是尽情享受当下和江骛的快乐。

　　***

　　晚饭过后，两人漫步在学校的河畔小道上。

　　那座横跨河面之上的古桥仍在修复当中，也许很快就能完工了。

　　夕阳逐渐落幕，水面上流淌的橘红色油画也在一点点退散去。蒲远紧紧拉着江骛的手，江骛手心永远留存的温热，时刻告诉着蒲远，他永远都不会离去，即使入了夜，他也会化作漫天繁星，与蒲远共赏同一轮明月。哪怕碰到了阴雨天，江骛也会用一座雨后的华丽彩虹，来证明自己对于蒲远的偏爱。

　　***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风，蒲远身上穿的比较单薄，江骛搂着他，生怕他不小心着了凉。

　　“放心吧，我强着呢，没有那么容易着凉。”蒲远有点小骄傲在脸上。

　　的确，去年那场秋雨，同时淋湿了他和江骛两个人。但身体感冒的是江骛，而心里感冒的人却是蒲远。

　　蒲远的感冒，一直煎熬了许久许久，方才痊愈。

　　“那也还是快些回去吧，晚上河边全是小飞虫，当心你白嫩的皮肤上全是包。”江骛知道蒲远在意的是什么。

　　“你说的对。”蒲远果然上了当，拉着江骛的手，速速走回到正道上。

　　***

　　两人回到寝室楼下，却碰巧遇到了汪城。

　　蒲远先前因为职务的原因，跟他打过几次照面，没想到汪城已经记住了他的样貌，这回碰到，居然还主动过来打招呼。

　　“蒲远！”汪城小跑着来到蒲远面前。

　　“汪城？”蒲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对于汪城突然的招呼，他显然有些窘迫。

　　但汪城却毫不在意，接着问候道：“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是挺久的了。”蒲远从上个学期经历过赵毅一事后，几乎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几个室友身上了，对于分院里发生的事情，身为学生干部的他，几乎不怎么参与。

　　“这是你的朋友？”汪城注意到了蒲远跟江骛紧挨的距离，以及他们拉着的手。

　　“这是我的室友，江骛。”蒲远介绍道。

　　江骛其实是不想跟往城有多少交集的，但看在蒲远的面子上，他还是腆着脸，勉勉强强打了个招呼。

　　“原来你就是江骛啊！”汪城欣然露出了笑脸，看来他对于江骛，早就有了兴趣，“很巧，我们都是从西北来的。”

　　“是吗？”江骛早已知晓这件事，可此时却在蒲远面前装起了糊涂。

　　蒲远纳闷着，但也没戳穿江骛。

　　“那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我知道学校周围有几家正宗的西北饭馆，平时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尝尝，学校里还有几个从西北来的老乡，到时候，我可以把他们介绍给你。”汪城迫不及待亮出了他的身份码。

　　江骛本来想拒绝的，但在蒲远面前，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让对方感到尴尬，所以还是配合着加了汪城的微信。

　　但对于对方刚才套近乎的说话内容，江骛略微有些反感。但直接地拒绝又不妥当，于是江骛便选择了一种委婉的方式：

　　“不用了，我现在也交到了其他很多朋友，就比如来自青州本地的这位。”江骛将目光指向了蒲远。

　　蒲远心中暗自窃喜。

　　汪城也顺着江骛的目光，看向了蒲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我先去忙了。”汪城告别道。

　　“嗯，有机会我们再聊。”蒲远跟他挥手告别。

　　亲眼看着汪城走过拐角后，江骛一把抱住蒲远，急切地把他往寝室楼里推送。

　　“你干嘛？”蒲远只觉得江骛怪怪的，行为很是反常。

　　“先回寝室，我要洗澡。”江骛说道。

　　“你要洗澡，你推着我走干什么？”蒲远更加觉得奇怪了。

　　等真的到了寝室，江骛又没有那么迫切想要洗澡了。

　　“你耍我呢。”蒲远一脸气愤地看着他。

　　“你跟那个汪城，看上去很熟络的样子嘛。”江骛吃醋道。

　　从他的表情里，蒲远很快便理解了他方才行为的缘由。自己好歹也是吃过醋的人，自然能够理解江骛的想法了。

　　想通之后，蒲远先是笑了笑，随后便解释道：“他就是这么个人，自然熟嘛。你看他刚才也不是跟你对话啦，还那么贴心地想要跟你介绍西北的朋友。”

　　“可我不需要其他朋友，有你在就足够了。”江骛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蒲远顿时感到羞涩，脸蛋红扑扑的。

　　他急忙转过身去，免得让江骛看见他羞涩的模样。

　　“我先去洗澡了……”江骛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唐突，便赶紧跑去洗澡了。

　　江骛进卫生间后，蒲远立即将电扇打开了。

　　站在风扇下，感受凉风浇灌在头顶的凉意，蒲远变得清醒了很多。

　　少年的心弦被拨动了。

　　蒲远情不自禁看向卫生间里的那个身影，虽然隔着一扇门，但在光影的作用下，蒲远还是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个强壮的身影虽然跟蒲远一扇门的间隔，却依旧能够牵引着蒲远的心跳。

　　“我这是怎么了？”蒲远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是很对劲。

　　他望着门里那个线条优美的侧影，不禁咽了口口水，眼神里的痴迷怎么都遏制不住。

　　这种原始的冲动，正在反复地告诉蒲远，他对此刻卫生间里那个刚出浴的身影，很感兴趣。

　　但蒲远不敢往深处想，他强行催着自己回到座位，假意玩弄着手机，实际上心思还全部停留在那个身影上。

　　那个身影距离卫生间的门越来越近，同时也显得越来越清晰。

　　蒲远此时若是扭过头来仔细查看，可以看清楚这道身影上的每个部位。

　　但此刻胆小如鼠的人并没有转过身来偷看。

　　“蒲远，你在干什么啊？你是想当偷窥狂吗？”蒲远敲打着脑袋里生出的那些不正当的思想。

　　虽说他也曾在一些场合里看到过江骛赤裸的样子，可那是人家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的，与此时的性质不太一样。

　　***

　　江骛终于舍得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同时也中断了蒲远的遐想。

　　“你洗完了？”蒲远松了口气，起身看向那个男人，却被他赤裸的模样惊讶住了，“你……怎么……又没穿衣服？”

　　“天气热嘛，而且我后背上还全是水珠，反正寝室里就你我两人，也没什么好躲藏的，等我身上的水分蒸发干净了，我再穿衣服也不迟。”江骛丝毫不介意。

　　蒲远有一点无语。

　　可他一边试图躲避着，一边却还是无法抗拒地瞥了江骛好几眼。

　　“你要看就尽情看吧，不用遮遮掩掩的。”江骛察觉到了蒲远的小动作。

　　“谁要看你了。”蒲远带着自己最后的倔强躲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后，他还能听见江骛的几声偷笑。

　　等到他再次出来后，江骛已经老老实实套上了衣服。

　　“这还差不多。”蒲远脸上的红晕总算是褪去了。

　　“你真是不懂得珍惜，我身材这么好，你居然还不愿意看。”江骛调侃道。

　　“别人都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你这……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吧。”蒲远一眼揭穿。

　　“是吗？那我以后改改。”江骛陷入了思考。

　　蒲远不想跟他说话，顾着自己看书。

　　陆然走后的寝室，安静了很多，也早睡了很多。

　　***

　　第二天，蒲远被一阵动响吵醒了。

　　他奋力睁开惺忪的眼睛，眯着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尚且还有昏暗，倒也不像是天亮的样子。

　　蒲远不放心地打开手机再看，才凌晨四点多，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呢。

　　也不知道寝室里那个家伙起这么早，在下面捣鼓些什么呢。

　　蒲远没理会他，任由他继续捣鼓着，翻个身子，接着睡觉。

　　这一觉睡得依旧踏实，等到蒲远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太阳晒着屁股，蒲远伸了个懒腰，从床铺上直起身来。

　　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便着急掀开床帘一看。

　　果然，几个小时前吵他睡觉的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

　　就连他桌子上摆着的那台笔记本也被他带走了。

　　“这家伙起这么大早，干嘛去了？”蒲远脑子晕乎乎的。

　　他踉踉跄跄扶着栏杆从床铺下来，匆忙洗漱了一下，整理好状态，又在阳台上晒了会儿太阳。

　　青州城初春的阳光已然无比热烈，照在人身上暖乎乎的。

　　蒲远回到寝室里，随手点了个外卖，然后又想起江骛来。

　　“不对劲，不对劲，大周末的，这个家伙能去哪里？”蒲远疑惑道。

　　今天龙舟队也没有集训。

　　就算他要趁着周末加练，也用不着带上电脑吧。

　　他不仅带上了电脑，连一直放在陆然那张空桌子上的小皮包也给带走了。

　　这架势，倒是有几分出远门的感觉。

　　蒲远顿时感觉不安，打开手机，想发个消息问问江骛的，却先看到了一条来自汪城的消息。

　　“听说汀山那边的糕点很好吃，我周末正好跟几个朋友去那边游玩，记得你爱吃甜的，需不需要我顺路给你带一些回来？”

　　汪城如此殷勤，必有古怪。

　　果不其然，蒲远沿着线索追寻，查到了汪城的一条朋友圈。

　　配着的文案，还特别提到了陪同他一块出去的几个西北朋友。

　　“西北朋友？”蒲远思考着，很快便联想到了江骛身上，“天不亮就起床，还收拾了好久的东西，该不会就是出去旅游的吧。”

　　蒲远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若江骛真的背着他跟着汪城他们出去玩了，那简直是“罪恶至极”。

　　昨天晚上还保证过的，朋友只要蒲远一个就够，睡了一觉，这么快就忘了。

　　蒲远瞬间被气得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但他也不想浪费自己花了二十多块钱点的外卖。

　　于是，顶着烈日，蒲远还是大老远地跑到外卖柜，拿来了外卖。

　　“这么热的天气，还专门跑到汀山这种地方去玩，江骛，你还真是不怕热。”但又联想到，他们几个人都是西北来的，应该都习惯了这样炎热的天气，也不会轻易中暑。

　　原来，到头来，畏惧炎热的，竟然只有蒲远一人。

　　这下，他更气了。

　　不是气江骛的抛弃，而是气自己的无能。

　　***

　　回到寝室后，蒲远嘴上吃着辛辛苦苦拿来的外卖，一边还不停研究着汪城的这条朋友圈。

　　盯着看了好久，也就一张关于汀州高铁站的图片，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蒲远也没办法从中找寻到更多的线索，更无法判断出江骛究竟有没有跟着他们一块去。

　　看到这里，蒲远突然想起来，他还没给汪城回消息。

　　不要白不要，不能因为江骛这个男人而破坏了他对汀州糕点的渴望和喜欢。

　　“帮我带一些吧，谢谢啦。”

　　发完消息后，蒲远专心吃完了外卖，随后把外卖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

　　本来还打算趁着这个周末的时间，跟江骛一块儿把小组作业给完成的，但周末才刚开始，这个男人就先跟他玩消失，蒲远虽然生气，但为了不耽误作业的完成进度，只好自己尝试着做。

　　做了几乎一整个下午，蒲远总算是把大头完成了。

　　他长松了一口气。

　　“还得是我。要不是有规定必须跟组队完成，老子一个人也能完成作业。”蒲远嘀咕道。

　　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便把电脑合上，准备自己去吃晚饭。

　　好久没有单独一人吃过晚饭了，身边没有个人，突然有些不太适应。

　　路过陆然现在所住的寝室楼，蒲远也没有过多的停留。

　　前几日，他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陆然跟几个陌生的男生走在一起。想必是他新班级的同学，或者是新室友，反正是蒲远不认识的人。蒲远一眼就看到了陆然，可陆然却顾着跟他的同学们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蒲远，哪怕他彼时就站在广场中央，可他依旧没有注意到。

　　既然陆然有了新朋，就忘了旧友，那蒲远也不必再倒贴过去。

　　对于过往的人，他没有追回的必要。

　　哪怕江骛不在他身边，他自己一个人也能享受一顿美味的晚餐。

　　蒲远带着他的倔强正准备迈出校门，迎面却走上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去哪儿？”那人问道。

　　蒲远还在气头上，没理会他，顾着自己继续朝前走。

　　那人变得幼稚起来，故意挡住了蒲远的去路。

　　“你让开！”蒲远生气地大吼。

　　那人有被吓到，没再挡路，就这么放任蒲远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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