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赌狗的一百种自戕方式

作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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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已识乾坤大


      夜半,月孤明,风又起。
      白迅平躺在床,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水,四肢酸痛无比,却怎么都睁不开双眼。
      忍受是一种极为坚韧的力量,令短暂的沉浮组成时间的痕迹,会聚为微尘构以文明。
      朦胧间,一个小巧的人影挡住了皎皎月明。
      谁在哪里?
      意识再次被强行拉入溯境,可它却如一块分崩离析碎镜,充斥着白迅最想埋藏的记忆。
      ……
      头好痛。这是哪儿?
      白迅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些,可惜意识体无法借此得偿所愿。
      默多克庄园?看起来是我刚到这儿的记忆,到处摆放的物件都十分冰冷,我那时应该是住在三楼的拐角。
      白迅穿过房门,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风隐。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紧闭的双眼。少女抚上风隐小他半个的手,心口沉闷。
      真狼狈啊……蠢货,算了,可怜鬼。
      寻枫每天日暮后,都会为自己设下能量保护罩,再进入这个房间,坐到风隐床边处理公务。
      不怕我突然醒来,看到些不该看的吗?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白迅的意识体与风隐同化。
      风隐睁眼后,寻枫就开始吩咐侍者投喂各种天降萃取的药物,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每天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风隐几乎很少说话,溯境没被触发的情况下,他必须谨言慎行。寻枫不可能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落难少女,在围猎场时可听说了不少关于默多克后起之秀的辉煌事迹。
      好像六岁就联合舅舅逼死了父亲的情人。
      我们默契的度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慢慢了解对方的习性。
      寻枫虽然很忙碌,但有关于我的,都会“细无巨细”的安排下去。雇佣来的仆人,行止有度。
      我还挺羡慕他们这工作的,不仅能得到这位强大的坤英的庇护,还有优渥的工资拿,以及吃不完的食物。
      但天赋使然,我还是能闻到怪异的味道,他应该也有所察觉。
      几天后,寻枫为风隐设下层层屏障,在哼唱中当着他的面处理了一些蛀虫。
      风隐坐在软凳上,神色阴冷,一言不发。他倒了杯咖啡,啜饮几口,试图缓解灵魂深处的寒。双手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栗,两眼昏黑晕了过去。
      ……
      “中校,初步诊断为惊恐发作引起的昏厥。您这样对待一个将死之人,太过分了。”身着白袍的女人控诉着床边站立的男子。
      “劳驾,出去。”寻枫低垂着脑袋,令刘海掩盖的血瞳在黑暗中流光溢彩。
      风隐听得很模糊。惊恐吗?他很兴奋呢,生嚼了这么多天降,终于在溯境中汲取到了想要的信息。
      ……
      日后的相处虽然依旧不甚热切,但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互相等待着猜忌着试探着。直到有一天,他唤他“音符”,他叫他“枫叶”。
      他们在雨后的窗边起舞,虽然风隐并不能跳太久,基本都是借着寻枫的力,才能勉强完成一支简单的交谊舞。
      “格罗夫纳公爵邀请我们明天参加他的生日宴,音符小姐可否赏光?”寻枫浅笑着,将风隐抱回床上,让仆人准备热水洗浴。
      风隐面色不显,点了点头。
      寻枫敛下眼底的复杂。
      那个无能的家伙,就这么值得你挂念吗?
      ……
      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撑得住,没想到脚根本没沾过地,也不需要应酬什么。
      风隐无意撇到一位如狸虏般可人的大小姐。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并未使那年轻的面容显得俗气,一颦一笑,皆是优雅。但那竖瞳底下藏匿的,分明是疯狂与智识。
      耳后传来些刻意的对话搅乱了他愉悦的心情,有男有女,听着像是性骚扰犯的口嗨聚会。
      男人睨着眼睛上下打量风隐,“嘶,别说,寻枫那小子不愧是特别行动处的,打人是真疼。原本想让父亲帮我弄来玩玩,没想到他突然养了个小宠。”
      “你整天玩得还少吗?那疯子开个荤,你还慊弃上了。”女人快速挥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语气中满是调笑。
      另一男子双手插兜贴近男人面部,很是暧昧。“是啊,装什么纯情呢,那位主你都下得了口,还怕这个?况且寻枫身边那个就是个病弱的菟丝子而已,说不定没等他腻了,人就没了。”
      “说的也是,那只雀儿到现在就没站起来过。”女人也随之投去了目光。再怎么看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面色苍白,两颊凹陷,顶多是眼睛有些神色罢了。虽然寻枫手里没多少实权,但能在他身边留下,想来也是有点真本事的。
      男人回过头来,一拳头就要挥到他脸上。“要不是为了攀上布鲁斯女士,他能享受我的口|活儿?”
      男子侧身闪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宠物都随主嘛。”
      女人手中蕾丝扇一收,下巴微抬示意。“嘘,寻枫的那两条狗看过来了。”
      阿泰勒与可尔虽然知道风隐只是自家先生培养的一把暗箭,却也明白他现在是以寻枫的舞伴出席宴会,这代表着默多克寻枫的脸面。
      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没等二人向那些总找寻枫麻烦的家伙做出警告,一旁桌子上的香槟塔轰然倒塌,酒水或多或少的泼到了他们身上,尖叫怒骂声刹那间淹没了闲言碎语。
      风隐的目光却紧跟着一名低眉弯腰的侍女,消失在了宴厅一角。
      女人的笑颜如同银白的曼珠沙华在脸上绽开,正巧落入向他稳步而来的寻枫的血瞳之中。
      菟丝子?如果是实际意义上的菟丝子,那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称谓。在围猎场时,他们总说我是以弱胜强。得了吧,世界上哪有什么以弱胜强的奇迹,从来都是以强胜弱,不然他们怎么会忌惮我到群攻而起之、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原则与策略有时并不冲突,赌人心可比赌钱有意思多了。
      但我想,我应该放过曾经的自己。
      好戏很快就会登场,虽然要稍稍改动一些。
      ……
      默多克公馆。
      “寻枫,斯林特的身体好了很多,你带他接触接触合适的产业。他是我的长子,理应继承家业。”中年人坐在餐桌主位,放下了酒杯。
      寻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优雅进食,并未抬眼。“让他来继承您的无能吗?父亲。”
      “真以为我被无关痛痒的斥责了几次,你就能在默多克横着走?别天真了!”中年男子腾得站起身来,额角青筋暴起。
      “哦?您还记得斯林特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没等寻枫说完,一对纯银刀叉直冲他面门而来。
      “放肆!别忘了,上面对你豢养的那只孱弱的金丝雀很不满呢!”
      寻枫轻笑一声,“下周我会在庄园举行宴会向克洛斯宣告斯林特的身份。”
      中年人并未直接回复,沉默片刻后说道:“不,我会在公馆亲自为他举行宴会。”
      “那自然再好不过。”寻枫起身向外走去。
      一切都要结束了。
      ……
      梧桐飘摇,风隐坐在牵牛花环绕的秋千上,死白的面容上映着夕阳的光辉与叶影。唇角淡淡的微笑,在风的浮动下备显憔悴。
      寻枫闪身来到女人面前,将大衣脱下包裹住他的身躯。“今天风大,先进去吧?”
      风隐仿佛没听懂他的隐意,抬起纤细的手腕,表示自己已经开启了战甲的恒温模式。阿奎琳娜顺势落在他的小臂上,紧接着亲昵的蹭了蹭女人的脸颊。
      片刻后,他在男人期许的目光中慢慢转身,向室内走去。二人一前一后,步履轻缓,与寻常没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些的,步伐更稳健了。
      寻枫先召集了一些亲信议事,直到夜色撩人时才结束。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
      风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惬意了,又倒了杯咖啡搭配青懵天降,让溯境所感知到的信息麻痹病痛的寒意。
      偶然的一次机会,风隐发现这样可以激发他早已见底的本元,走入溯境,获取他人记忆或预知未来。只是频繁的昏睡和这样几乎自虐式的行为,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他不得不做一些掩饰。
      半真半假的谎言里,却诞生了扭曲的情谊。
      房门“咔嚓”的声响,并没有使风隐回过头去。任他将头垫在自己肩上,腰也被轻柔地环入他的怀抱。
      “今天恢复的怎么样?”寻枫的声音被衣物遮掩的像是一团雾飘过了雨幕。
      风隐侧头看向他虚耷下来的睫羽,唇瓣的干燥暴露了他疲惫。
      肢体的交流是爱愿对彼此最真挚的表达,忠贞是互相交递的心灵之钥。可惜,时代的发展并没有将此变得对等,所以它成了堕落者的鸩酒,勇敢者难以看清的谜团。
      “吻我。”当风隐下达指令时,捧着茶杯的那只手被男人的悸动波及。
      可我依旧不信这个男人,如果他连自己的身体本能都骗过了呢?
      人心,感情,是这世界上最难把控的东西。可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无法对他放手。我再次渴望瞬间的永恒……
      寻枫注视了我许久,侵略与抑制在纠葛。但我并不排斥,等待的时间也不算漫长,弹指而去。
      吻,如约而至。
      寻枫清醒的沉溺在淹没了他数年的感情当中。那份畸形、病态、疯狂的感情,无法用任何人类所定义的词汇来标注。他无法分辨风隐是在向谁说话,他也不能去分辨……就这样错下去也好。
      柔软的触感,代替了那未出世的名词所饱含的一切。渐渐的,他们不再满足于此。寻枫在静默中在心流的出口处缠绕着风隐,感悟其中的酸甜与稚嫩。
      在无尽的渴望与猜忌中,烟花易逝,霁月难逢。
      风隐扯住男人微松的领带,来到床前。寻枫顺势倒下,女人跨坐其腹上。
      男人的大手托住女人孱弱的腰肢,借些气力予他。
      女子则解下那领带,蒙于美目之上。
      凉意压迫着脖颈,男人笑靥依旧。“要杀了我吗?音符。”
      寒光反射着月的辉影,少女只字未言。只是男人禁欲的表象下,时刻渴望着的血液不再封锁于皮囊之内,铁锈般腥甜的芳香赤裸裸的呈递于仿佛身为上位者的寻枫。
      刀刃深陷脆弱的鹅颈,翻转使血液发出粘稠的声响,温热喷涌至衬衫大敞的白皙胸口之上,男人却动弹不得,连说话的权利都被生理性本能彻底剥夺。
      领带下,男人的瞳孔震颤着。在浓重且错乱的喑哑呼吸声中,女人以吻封缄,珍珠大小的能量团随血液渡化于他口中。
      直到面上的鼻息轻若鸿毛又陡然消逝,寻枫才得以拥住风隐。四肢僵硬的这漫长瞬息,灵魂挣扎了许久,还是妥协了。这本就是因为他的自私,强留风隐囿于这苦寒荒芜的默多克。
      绝望的寂静下,寻枫向许久前萌动的感情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原来它不是动物间荷尔蒙的强烈吸引,它违背了默多克家族历来的虚伪、冷漠、自私,势不可当。然而从它产生的那一刻起,悲伤就已然蠢蠢欲动了。
      自此,寻枫的四季只剩下锈迹斑斑的秋天。
      ……
      润物细无声有时也是一种强制,令人不得不接受他的馈赠,最终以肉身限制灵魂、现实压迫梦想、人强制人来体现。同时却也是被迫者的纵容令此圆满,这种完美的瑕疵一旦被打破,难免永生无从忘怀。
      白迅的意识终于脱离了风隐的躯壳。
      头好痛。他这是什么表情?
      这场交易完满达成了,风隐也解脱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计划真正开始了。
      头好痛。
      人何苦为他人计,而自轻自贱?你想要的,我给你了,为什么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该死的,头好痛。肯定是布雷那畜牲,我要把他的脑袋剁成肉泥喂小白。
      ……
      年过三十的寻枫比起风隐相伴身旁时,更像个疯子了。
      曾经风隐偶尔会送他一些不太劳神的礼物,只是他那时微笑的表情下总藏着些许惶恐。寻枫认为,如果接受了它们,二人的关系就不再对等,以至于他连睹物思人的能力都没有。
      直到体会了早已久违了的“失去”后,寻枫才明白,那是他的怯懦在作祟。时间的囚牢里,谁不在朝花夕拾?
      好在难熬的岁月中,他还有他们共同抚养的阿奎琳娜。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寻枫的演奏。“请进。”
      “先生,艾希娅上将送来了一个储蓄器。说是……”阿泰勒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毕竟先生的精神状态因为风隐小姐的死,每况愈下。或许他们早该提醒自家先生的,可惜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如果先生早早的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事情是否会变得不一样?他不知道……只能继续沉默的做好分内之事。
      寻枫揉了揉眉心,“说。”
      “是诺顿研究员从……风隐小姐的尸体里取出来的。”阿泰勒垂着脑袋,从牙关里挤出了这句话。
      阿泰勒将储蓄器放在男人面前,看到白键上布满的红色指纹,心头一紧,叹息着离开了琴房。
      良久,寻枫才伸手去触碰那小小的存储器。指尖与其相接的一瞬间,微弱的播报声验证了它的真伪。“…风…登录…成功……”
      ……
      “尸体弥散,我将永恒。”
      寻枫仰头让残破的绢纸遮住双眼大笑起来,他迎来了一份无法拒绝的礼物,来自他已逝的爱人。
      可是,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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