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出没—伺神

　　铁门推开，黑暗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女孩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骤然亮起的惨白灯光不仅没能驱散埋在众人心中的恐惧，反而让前方的黑暗显得更加幽深又危机四伏。

　　“呼——”

　　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从远处传来，再次摸在开关上的手愕然停住，而身后惨白的灯光也在这一刻开始无规律的频闪起来。

　　就像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桥段，杀人魔在嗅到生人的味道后血液开始躁动，全身兴奋得发颤，握在手中的砍刀止不住的磕在墙上，每一声闷响都像是催命的丧钟……

　　“我们……没，没有撒谎。”，秦放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将铲子高高举在胸前。

　　女孩凝眉，骤然攥紧铁棍，看向黑暗的目光满是狠厉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也没有撒谎！”

　　“那就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吧。”孙钊扬拼命抑制着内心的恐惧，一路走来每一次面对危险他都是被保护的那个，这一次他无论如何要站出来，不为别的，只为证明自己的“真实”！

　　李振被秦放和孙钊扬推到身后，负责护着贺岚的提兜和里面的东青。

　　尽管只是看着，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战栗。目光盯着缓步而来的守卫人偶，脑中两个冲突的念头像是烈日下还争论不休的傻子。一个试图在失序的循环中解释存在，另一个则试图通过鲜血和争斗验证虚假。

　　惨白的灯光下血花炸裂，挥动的铁铲将猩红的血珠子甩得满墙都是。

　　手握铁棍的女孩英勇而无畏，直面挥来的砍刀，这是她挣脱命运的最后一步，破开眼前虚伪的世界，她才能触及真实。

　　秦放和孙钊扬左右策应，动作生硬却毫不留情，是前所未有的勇敢，于他们是自证，也是挑战，如果桎梏被扯碎，那既定的结局是否真的牢不可破。

　　一场争斗，不仅为了活着……毫无章法实战经验的仨人攻击凶猛，非但没有落了下风，甚至将守卫人偶逼退了好大一截。

　　“孙子！叫你追着我们杀！老子跟你拼了！”

　　秦放举着铲子一个大跳朝着守卫人偶的面门拍去，凶狠的眼神里恐惧早被冲淡。

　　孙钊扬紧随其后，挥舞铲子砍向守卫人偶的肩膀。

　　守卫人偶优先挥刀正面格挡，侧面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挨下。

　　女孩趁着守卫人偶身形摇晃，手中的铁棍径直朝着他身体最柔软的地方刺！

　　秦放眼疾手快，铲子直接照着肚子拍。孙钊扬一声低吼，抬脚蹬在铲子上助攻。

　　一拍是拼尽全力，而一脚更是连吃奶得劲儿都使出来了，捅进守卫人偶肚子的铁棍被扎扎实实踹了进去，不仅把人捅了个对穿，铁棍的尖端更是直接扎进了墙里……

　　女孩缓步靠近，俯视着被钉住的守卫人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凝视着他的挣扎和不解。

　　“他不会给你答案。”

　　李振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心底却有瞬间的动摇，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可以就此改变女孩的命运，甚至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手指死死攥紧贺岚的提兜，他相信贺岚，也从未怀疑自己的“真实”，但在这一刻，他只想抛掉所有的情感与逻辑，想见证一个奇迹。

　　“那就让事实给出答案。”女孩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拆了他。”

　　拆了？

　　显然女孩对守卫人偶也并非一无所知。

　　别看刚才打得凶，但人已经制住了，还要下手拆……秦放举着铁铲迟迟下不去手。

　　女孩冷横一眼，径自去抢秦放手里的铲子，却被孙钊扬率先一步挡在身前。

　　“我来。”

　　自诩异世界的旅人，在这一刻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孙钊扬深吐一口气，高高举起铲子锋利的边缘朝着守卫人偶的脖子砍去……

　　生而无畏，不知死为何物的人偶，却在危险降临的一刻迸发出断尾求生的意志。

　　眼见腹部的伤口被扯成一个大口子，混着诡异味道的鲜血源源不断的外溢，身躯猛然弹起，插入墙体的铁棍松脱出来，满是血污的手在铁铲落下的瞬间死死攥住锋利的边缘……

　　变故来的突然，骤然脱手的铁铲，下一刻朝着孙钊扬挥来。

　　女孩利落地扯开孙钊扬，随着光影的变换，女孩看清了守卫人偶身后的那面的墙，有铁棍深深插入墙面留下的凹痕，而在那之下，在残破墙面的阴影里，还藏着的无数个浅淡却几乎一模一样的凹痕……

　　锋利的刀刃落下，不过瞬间的失神，已然来不及躲避，孙钊扬下意识想用身体护住女孩，却被狠狠推开！

　　在不停频闪的惨白灯光中，女孩第一次露出双眸，如暗夜中发光的宝石，璀璨而明亮，却坠落在尘埃里，坠入一片赤诚又滚烫的绝望中。

　　英勇而无畏的女孩重重摔在地上，口罩、宽大的外套瞬间被喉管处喷涌的血水浸透。

　　砍刀再次挥动，距离最近的孙钊扬赤手空拳便扑了上去，愕然回神的秦放也赶忙举着铁铲往上冲。

　　李振抓住时机，扔下手中的提兜迅速往女孩身边跑去，就在他伸手想要把女孩拖走的时候，孙钊扬跟秦放已经被撂倒，锋利的刀刃径直朝他劈来……

　　完了！

　　绝望扑面而来，就在李振以为要血洒当场时，一道身影掠过，上一刻还高高举在眼前的砍刀连带着半条手臂竟直接飞了出去！

　　“小莫！”

　　莫似堇锋利的五指瞬间收敛，侧腰提跨一个高鞭腿直击守卫人偶的脖子根，将人狠狠踢到了地上。

　　趁着守卫人偶起身的空挡，莫似堇扯起地上的李振毫不犹豫地往回撤。

　　李振下意识挣扎想去拉倒在地上的女孩，却不料手腕一疼，“小莫？”

　　没有回应。

　　秦放和孙钊扬也都不可思议地看向莫似堇。

　　李振，“她是这段循环的记忆所有者，我们得带上她！”

　　莫似堇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扯紧李振，伸手推搡还望向女孩的秦放和孙钊扬。

　　女孩安静地躺在那，任由大量的鲜血从喉管涌出，唯有不断起伏的躯体说明她一息尚存，明亮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们……

　　孙钊扬猛然停住步子，“不能丢下她！”

　　莫似堇伸手便推。

　　孙钊扬扯住莫似堇的胳膊，“我们答应过要带她一起离开的……”

　　莫似堇反手揪住孙钊扬的衣领，“她不可能离开这！”

　　话音刚落，守卫人偶已经从地上捡起了砍刀，朝着女孩走去……

　　血光四溅、世界崩落，碎石掩埋了女孩眼中的迷惘，执念化作搅动时空倒转的齿轮。当碎裂的天再次闪起暗淡的光，脚下的土地再次剧烈摇晃，一切重新回到了起点。

　　勇敢只在一瞬间，也往往只有一瞬间，当现实的刀割开理想的喉咙，若没能在那一刻壮烈死去，剩下的便是苟延残喘和丧失意义的彷徨。

　　仨人愣怔着，无法从抛弃女孩的自责中缓过神来，莫似堇却已匆匆开始行动。

　　“小莫……”

　　李振猛然反应过来呼喊着，招呼秦放和孙钊扬先跟上。

　　眼见莫似堇踹开后门，穿过暗门，径直走向壁柜，一把拉开柜门，随即蹲下身，便一动不再动。

　　率先追过来的李振忍不住凝眉，刚才在地下看不清，现在借着微弱的光线才发现莫似堇的衣服上满是干涸的血渍，“你受伤了？”

　　莫似堇一言不发，脸上是以一敌四时都不曾出现过的凝重。

　　“这是在干嘛？岚哥呢？齐妲和无听姐呢，他们都没跟你在一起吗？”秦放走到跟前，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但都石沉大海，还想开口，却被李振拉住，示意他先别说了。

　　孙钊扬跟在最后，走到楼梯前便自顾自坐下，脸色更是难看得要命。

　　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李振走到孙钊扬身边小声劝道，“别怪小莫，他说得没错，就刚才的情况带走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孙钊扬，“我没有怪他……”说着，攥紧拳头，“我是怪我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也许她现在还活着，也许……都已经出去了！”

　　李振，“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这里的……”

　　孙钊扬猛然抬眼，“你什么意思？”

　　李振垂眸，其实在守卫人偶出现的一刻，他们与女孩已经站在了真实与虚幻的两端，如果女孩自认是真实的，那他们连同出现的守卫人偶就都只能是工匠投入女孩意识的幻象，想要破除幻象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难道不是任由守卫人偶杀死他们吗？

　　所以当女孩推开孙钊扬的一刻，李振就知道，女孩已经认清了真实……

　　“我不清楚她是怎么忽然就明白过来的，但由此看来，被分尸应该就是她最后的结局了。”李振的声音越来越小，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他记得女孩说过，如果不能死在美梦里，那即便现实残酷她也要活下去……那他们的出现算不算强制唤醒她逃离美梦的残酷现实呢？而在美梦惊醒后，女孩又是怀揣着何种心情选择在现实中死去的呢！他无法想象……

　　孙钊扬沉默许久，烦闷地从裤兜里摸出烟。

　　“掐掉！”烟刚点燃，莫似堇的怒吼就响了起来。

　　孙钊扬被吼得一惊，嘴里的烟瞬间掉在地上。

　　虽然不明就里，但李振还是迅速伸脚将烟踩灭，抬眼正要问，身边的孙钊扬已经豁然起身。

　　“说话就说话，你特么吼什么！”怒骂一句，踱步便往莫似堇身边冲。

　　秦放眼疾手快慌忙起身扯住孙钊扬，“这个时候别闹了，小莫也是心急……”

　　孙钊扬，“他心急？谁不心急！有脾气就随便往别人身上撒吗！我招谁惹谁了，进到这么一个破地方，碰到这么一堆鬼事情……我特么一脑门子火还不知道骂谁呢！”

　　不知是不是这一夜负面的情绪积压得太久了，几乎在莫似堇暴怒的瞬间，孙钊扬那紧绷的神经线终于还是断了……

　　这一次，秦放没有立马开口劝慰，反而是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随声附和，确实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已是身心俱疲。

　　“也不知道岚哥他们现在在哪……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

　　“闭嘴！”莫似堇再次发出怒吼。

　　秦放也是一愣，又是一声叹息，“不是……小莫，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能不能也理解理解我……”

　　“们”字硬生生哽在喉咙里，只因为一直紧盯着壁柜内通道的莫似堇忽然转过脸。

　　“我理解不了你们……”

　　声音从逐渐拉长的嘴角里泄出。

　　“如果你们没有跟来，我就不会弄丢贺岚……”

　　尖利的牙齿几乎要将每一个字都咬碎。

　　“想活着离开，就都特么给我闭上嘴祈祷。”

　　软发也盖不住那对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耳朵。

　　“如果贺岚出事了，就都留下给他陪葬吧！”

　　骤然竖立的金色眼瞳震魂慑魄……

　　莫似堇不知何时变得纤长又锋利的指尖轻触着壁柜，整个身子匍匐在地，在捕捉到味道的一刻便红了眼，是贺岚的味道，是贺岚流出的……鲜血的味道……

　　“哥。”

　　低声轻唤，疯狂在搜寻着，所有令他崩溃的画面几乎同时涌出，将他的大脑填的满满当当。

　　被陶瓷人捅穿腹部，被碎玻璃割破皮肤，被漫天的海水吞没，被物灵控制着冲向车流，被砸碎沙漏永远消失在轮回之中……

　　就像淡淡的气味，彻底消失，抓不到任何一丝一缕。

　　“贺岚！”

　　“贺岚……”

　　莫似堇的呼喊声从急切到疯狂，再到绝望。利爪在壁柜里抓挠发出刺耳的声响，抬脸时，早已泪流满面。

　　“莫……莫，莫……”

　　秦放已然语无伦次，甚至有些不知道是该恐惧还是该心疼。

　　孙钊扬猛力地揉着眼睛，心中的怒火早被眼前的惊变扯得粉碎。

　　李振愣怔过后身体先于脑子，一步上前将莫似堇阻隔在秦放和孙钊扬的视线之外。虽然事出突然，甚至让人难以接受，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莫似堇。

　　在诡异的静默中，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是谁？”

　　拎着铁棍的女孩，回来了！

　　满眼的戒备和困惑，女孩在几步之外停住，先是瞟了一眼紧抓着楼梯扶手、身体明显后倾的两个。又瞟了一眼弯腰屈膝半蹲在正当间的一个。最后目光落在壁柜旁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异常锋利的指尖下……

　　“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壁柜与地板的夹缝处，刚才还空无一物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就安安静静地被塞在那里……

　　壁柜内，贺岚咬紧牙关，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门外徘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将柜门轻轻推了一道小缝，眼见有暖光射入，提在胸口的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你没事吧。”齐妲焦急开口，伸手便去扯贺岚的手臂。

　　“嘶——”

　　粗长的伤口横贯掌心，又顺着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肘，鲜红得格外刺目。

　　齐妲的眼圈通红，要不是为了护着她，贺岚也不会被追来的守卫人偶砍伤……想着，齐妲自责不已，翻遍口袋也没找到能包扎的东西，便想学秦放扯块衣服下来。

　　“没事，伤口不深。”贺岚拽起衣角直接按在伤口上，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整条手臂又热又木。

　　齐妲，“还是包一下吧。”

　　“别！”贺岚赶忙摆手，“真的没那么严重。”这要是让莫似堇瞧见了，要吃醋的……

　　说罢，也不等齐妲再开口，率先一步推门走出柜子。

　　被砸坏的吊灯再次亮起，已经收拾起来的茶杯也还在冒着热气，循环重启。果然那小男孩就是这个时空的所有者，可是一个死去的人要如何引发循环呢？除非……死亡并非他的状态，而刚才发生的是一个不可接受的“错误”结局……

　　凿击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已经钻出柜子的齐妲眉头紧蹙，看向贺岚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是发现什么了？”

　　贺岚低声开口，其实刚才要不是齐妲拦着，也许小男孩已经被扯出来了，不知道那样能不能帮他暂时逃过一劫。

　　齐妲撇开目光，“并没有。”

　　贺岚，“那你刚才为什么……”

　　“不知道。”齐妲径自打断贺岚，“我也说不上原因，但就是觉得那孩子怪怪的，很不对劲……”

　　贺岚点头，人在应激状态下，内心莫名的不安多半源自潜意识发出的自我保护信号，所以他相信齐妲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形成认知便被突发情况打断了。

　　“上去看看吧。”贺岚放缓语调，“那孩子本身就是个问题，想离开，我们不可能绕开他。”

　　齐妲拼命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垂下眸子正想开口说“走吧”，目光却被地上兀自出现的东西吸引住。

　　贺岚眉心一跳，也看到了，在台阶的阴影里，一根被踩瘪的香烟……

　　“这，是你的吗？”

　　不是他的，虽然牌子相同，但他那一盒早被少年搜刮走了。

　　“有没有可能是‘工匠’留下的？”齐妲猜测着。

　　男孩曾经说过他发现了“父亲的秘密”，这里曾经出现过两个人，一个是学者，那另一个大概率就是“父亲”，在这个实验场里能称得上“父亲”的只有“工匠”。

　　“忘掉自己”“失去记忆”这些说法其实更接近“心理重塑”，与他们发现的“工匠”的定位也不谋而合！

　　贺岚未语，齐妲的想法不无道理，但当他听到“父亲”这个称谓时，脑中涌现的并非是身为男性的“工匠”，而是被唤作“藏先生”的学者。

　　齐妲，“学者应该是不抽烟的。”

　　这里很干净，说明有人定期打扫。近期出现在这里的人如果抽烟，那茶几上应该摆有烟灰缸。烟被点燃后又立马熄灭，而且出现在这个位置……

　　贺岚猛然抬眼，看向几步之外的壁柜，“把纸笔给我！”

　　齐妲微怔，但还是迅速掏出本子，看了眼贺岚红肿的掌心，“要写什么，我来……”

　　再次顺着声音来到三楼，男孩的脸一闪而过，贺岚毫不犹豫地靠近洞口。

　　“你要不要离开这里。”

　　短暂地沉默后，男孩缓缓靠了过来。

　　“小哥哥，你可以带我离开这吗！”

　　贺岚，“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带你离开。”

　　男孩毫不犹豫地点头。

　　贺岚，“告诉我，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孩立即抿起嘴，像是有难言之隐。

　　“不说话？浪费的都是你自己的时间。”齐妲冷声开口。

　　男孩的嘴抿得更紧。

　　贺岚缓缓低下身，“这个洞很快就会被发现，如果你不想受到惩罚，就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者说藏先生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男孩一怔，在听到“藏先生”三个字时，瞳孔不由得收缩，显然是害怕的，而贺岚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她的孩子，我只是她创造的实验品……”男孩再次红了眼眶，“求你了，带我走吧，离开这里。”

　　贺岚蹙眉。

　　身边的齐妲也忍不住沉下眸子，忽然开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尽管稍纵即逝，却瞬间让人恍然大悟。

　　阻隔两个“世界”的墙。

　　被砸得破败不堪的房间。

　　惊恐的男孩和他拼命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脑中一个全新的猜想冒了出来！

　　此时，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贺岚迅速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墙角，试图蒙混过关，但显然这里原本放的也不是椅子。

　　不多时，两个代理研究员离开了房间，紧跟着是说话声和金属门关闭的声音……

　　“小哥哥。”

　　男孩的呼喊声再次响起。

　　贺岚抓起铜制灯座走到跟前，“你可能误会了，我虽然不是实验品，但也不是她的孩子。”

　　在男孩震惊的目光中，贺岚示意他后退几步，“先把你拉过来，剩下的等会儿再说吧。”

　　这一次，齐妲虽然还是眉头紧皱，却没有阻拦。男孩身上散发出的异样始终萦绕在心头，至于原因她依旧无法解释。

　　有些份量的铜制灯座重重砸在墙上，碗口大的洞瞬间松动，随着小石块掉落，很快洞口的面积就大了一整圈，男孩欣喜地望着洞口，甚至忍不住将半个脑袋探出洞外。

　　“别划到你。”贺岚说着，示意男孩先躲开。

　　男孩笑着跳下凳子，往一边靠去。

　　没了遮挡，灯光自洞口泻入，很微弱，却隐约照出近处的墙面。

　　之前没注意，现在看来，男孩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比较狭窄的空间，可能是挖进墙里，与卧室配套的储物间。

　　“那是什么？”

　　齐妲侧着身子低声呢喃，雪白的背景上是深邃的墨色和刺目的……猩红？

　　贺岚高举的灯座落下，又一道光射了进去，木质的画框露出一角，被框在其中的是一张绝望的倒置的脸，身下无数道混乱的黑色笔触交叠着，铺张出一首凄厉的挽歌……

　　那声音似海水，瞬间将人吞没。

　　窒息，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呼吸。

　　躯体被迫膨胀开来，周身的肌肤被撑得没有一丝皱褶……

　　疾风骤然袭来，如刀刃般锋利，将躯体划开，整张皮缓缓落在地上，沉入黑得看不见底的海水中。

　　猩红的躯体扭动着，像是燃烧的熊熊烈火，刹那间被疾风绞碎，一块、一块……也沉入黑得看不见底的海水中……

　　消失了，是谁？

　　眼前的黑色涌动着，有什么在呼唤。

　　消失的人不是我……那是谁？

　　“哥。”

　　“海水广阔无垠，他冲刷过的砖石，是第一次，或是最后一次，谁又敢说呢？”

　　“哪怕是轮回，是死亡，我们都不能放弃……”

　　“我能找到你，你……也会来找我吗？”

　　找到他？

　　一定会找到他，哪怕是轮回、是死亡……也要找到他……

　　“莫似堇！”

　　海水轰然退去，一口气猛然回流，心脏在瞬间恢复跳动，意识陡然清明起来。

　　男孩伸着手惊恐地呼喊着，疯狂的砸门声不绝于耳，贺岚抓着灯座的手已然僵硬，呆呆地望着那个洞，那后面到底有什么，他迟疑了。

　　当墙面再次发出巨响，那副画彻底展露出来，他明明见过的，尽管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

　　黑色的藤蔓倒吊着干枯的躯体，绝望的脸爬满猩红，就连空洞的白色眼瞳都被侵染，暗色格子包覆的脖颈上狰狞的创口外翻着，一只鲜血淋淋的手正从中伸出，高举着尖刀，像是下一刻就要冲破虚幻的躯壳。

　　“哥！”

　　猛然伸出的手，突然炸开的血花，在一片黑得深不见底的涡流中，尖刀被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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