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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啪!”
二楼最里间的房子里,花香馥郁,岑知站在岑桑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岑知一脸愠怒地看着对面依旧吊儿郎当的岑桑。
扬过来的力道很大,把岑桑打偏了头。
耳朵嗡嗡嗡地发鸣。
“至于吗?要不这边也打一下?”
一边说着,岑桑一边将另一边脸凑过去,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漫不经心的调子。
“岑桑,我没有和你在开玩笑。”
岑知烦躁地揉着眉心。“如果没有左婆,你我在联邦只会身首异处。”
“我知道。”
岑桑漫不经心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眉眼下垂,盯着门后的阴影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很听左婆话,不是吗?叫我往东我不往西,胖球都是我找来给她解乏的。我讨厌的,自始至终只有那帮手握资源、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却满嘴仁义道德的老不死而已。”
“可我们和他们是同类,是族人,是你始终无法摆脱的,紧紧捆绑的关系。”
岑知揉了揉刚刚打得发疼的手心,不再看岑桑,而是慢条斯理地走到房间中央那张精致的雕花木桌前。
桌上,一只素雅的瓷瓶里插着几支尚未修剪完毕的花枝。
他拿起桌上那把银亮的修枝剪,冰冷的金属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挑了一支开得最盛、花瓣层叠如云的花朵,动作轻柔而专注。银亮的剪刀刃口精准地贴在一根斜逸的细小枝杈根部。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那根多余的、破坏整体美感的小枝杈应声而落,掉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岑知没有停,目光沉静如水,继续寻找着下一处需要“修剪”的地方。他的动作从容不迫,
“就像这花,”
他一边精准地剪掉另一片多余的叶子,一边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看似自由生长,却总有旁逸斜出、不合规矩的枝叶。若不修剪,它便失了应有的姿态,甚至可能抢了主枝的养分,最终……整株都难逃凋零。”
“就是这么说啊。”
岑桑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顺从,仿佛刚才被打被斥责的人不是她。
她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动作带着点随意的散漫。那条机械臂抬起,金属手指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亵玩般的随意,捻住了瓷瓶中一支开得正好的花朵娇嫩的花瓣。
“所以我不正被修剪吗?”她微微歪着头,看着自己机械指尖下那脆弱美丽的花瓣,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话音未落,她机械手指猛地收紧!
“噗嗤!”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汁液迸溅声响起。
那娇嫩的花瓣在她金属指间被捏得稀烂,嫣红的汁液溅出,沾染在她银亮的机械手指上,也溅落了几滴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几点刺目的污痕。
“我乖着呢,哥。”
岑桑松开手指,任由那团烂泥般的花瓣残骸掉落在桌面,和之前被岑知修剪掉的枝叶混在一起。
“嗯。中午吃饭再好好和左婆赔不是。”
岑知神色未变,将被岑桑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花枝从素雅的瓷瓶中轻轻抽出,随意地丢弃在桌角那堆修剪下来的枝叶残骸上。然后,他重新拿起银亮的修枝剪,指尖稳定,目光专注地落回瓶中剩余的花枝,继续修剪。
“台风天快过了,我帮你带胖球出门遛弯,你在家好好陪左婆。”
“这么狠心?都不让我出去玩了?”
岑桑立刻哀嚎出声,身体夸张地往后一瘫在椅背上,脸上堆满了被全世界抛弃般的哀怨,那双漂亮桃花眼控诉地瞪着对面优雅剪花的岑知,“我就这点可怜巴巴的自由都要被你剥夺?哥,你比长老们管得还宽!”
“少给我来这套。”岑知戳了戳岑桑额头,“老老实实陪左婆,净出去惹事!还没吃够教训?”
“知——道——了——”
岑桑拖长语调,蔫蔫地趴在冰凉的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臂,另一只完好的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角那堆被岑知修剪下来的花枝残骸。细嫩的枝条在她指尖翻动,偶尔还带着一两片被遗弃的、边缘微卷的叶子。
她不放心地开口叮嘱,“胖球聪明得很,它有自己固定的遛弯路线,你可别瞎干涉啊。”
***
两天后,台风离境。
厚重的云层被刮得一丝不剩,只有烈日凌空,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湿漉漉的地表被迅速蒸腾起浓重的水汽,空气粘稠得如同滚烫的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热浪。蒙科托星正式进入了它最令人窒息的阶段——“大火收汁”模式。
腹地内部,即使有山壁的天然隔热,那股无处不在的闷热也像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了每一个角落。空气凝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热浪在无声地翻滚。
岑桑抱着胖球蹭了蹭,才不舍地将胖球放回地上,“你的遛弯搭子要去陪左婆了。乖乖的,不许惹事,小心被我哥一个不开心,抓着野炊了。”
“当我面阴阳怪气什么呢?”
岑知失笑,带着胖球往大门走。
厚重的木质门被无声打开,岑知笑得温柔,朝帮忙开门的青枝点头致谢后,跟在飞窜出去的胖球身后踏出大门。
茶室里,左婆和长老正在议事。
岑桑和青枝如同两尊沉默的门神,一左一右伫立在紧闭的茶室门外。
岑桑百无聊赖,目光飘向中庭。
一缕细细的安神香雾从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试图驱散空气中的沉闷,却在无处不在的酷热下显得格外孱弱无力,刚刚升腾起一点清冷的姿态,便被粘稠的热浪扭曲、吞噬。
她盯着那缕挣扎的香雾,思绪也随之飘远,直到——
“吱呀。”
茶室厚重的木门终于被从内拉开。
一股混合着陈年茶香、更浓郁安神香以及某种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出。紧接着,一群身着纳米海族传统服饰、纹饰考究的人鱼贯而出。他们大多面容肃穆,眼神深沉,步伐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矜持与从容。
走在最前头的,是纳米海族现任族长,洛玉檀。
她身量高挑,穿着一袭深紫色绣银线海浪纹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镶嵌着色泽温润的珍珠,华贵而不失威严。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面容保养得宜,眼角只有几道极淡的纹路,更添几分成熟风韵。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端庄的微笑,如同庙宇中悲悯众生的佛像,令人望之便心生安宁与信赖。
“就送到这里吧,左婆。”
洛玉檀出声,如同温润的玉石相击,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在闷热的空气里漾开。
她站在茶室门口,转身面向左婆,脸上那抹悲悯而端庄的微笑如同精心绘制的面具,纹丝不动。
洛玉檀朝左婆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从容,深紫色绣银浪的长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华光。
门内,左婆端坐在那张雕花红木沙发上。
依旧是一身绛紫色金丝牡丹暗纹的旗袍,银白的发丝被一支朴素的象牙簪子妥帖地绾在脑后,只漏下几缕碎发,被茶室涌出的微热气流拂得轻轻颤动。
左婆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茶,闻言只是略抬了抬眼皮,目光平静地掠过门口恭敬侍立的岑桑和青枝,最终落在洛玉檀那张悲悯含笑的脸上。
“有劳族长费心。”左婆的声音苍老却沉稳,如同古井无波,听不出喜怒。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那姿态,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分量。
洛玉檀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优雅地转回身,目光扫过门口侍立的两人。
掠过青枝时,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亲昵的赞许,如同看待一件得心应手的器物。而当视线落在岑桑身上时,那悲悯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
“小桑,”洛玉檀的声音依旧温和悦耳,如同长辈的关切,“这次台风,听说你跟着随序人四处奔走,修缮房屋,很是辛苦。”
她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左婆方才还夸你,说你这孩子,虽然性子烈了些,但心地是好的,知道顾念族人。”
洛玉檀话语自然,神色温和,仿若关切小辈一般与岑桑闲谈。
“族长过誉了,分内之事。”
岑桑维持着恭敬地姿态,低眉垂眼,不卑不亢地回复。
“分内之事?”
洛玉檀轻轻重复,唇角的弧度依旧完美无缺。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流光。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岑桑面前。
距离骤然拉近,岑桑能清晰地嗅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名贵沉香与某种冰冷无机质的气息,如同深海沉渊的寒意,瞬间压过了周遭的闷热。
洛玉檀的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岑桑身上,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温和审视,精准地聚焦在她那只低垂的、隐在袖中的手臂位置。
“听说你的手臂……”她的声音轻柔依旧,如同最体贴的关怀,“恢复得还不错?
“谢族长的关心,恢复地很不错。”
“那便好。”
洛玉檀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放下心来的欣慰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抬手,戴着族长权戒的手慢慢地放在岑桑的肩上。
肩上莫名一沉,岑桑握拳,那只手在肩上不断施压,机械臂与□□神经接驳点的边缘区域泛着疼。
“恢复得真的很不错呢。”
洛玉檀的声音温软依旧,带着由衷的赞叹。然而,她那只手,却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扣在岑桑的肩上。指尖深陷,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狠狠下压。
闷哼一声,岑桑被迫单膝跪在地上,膝盖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
“呀,这是怎么了?”
洛玉檀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心疼,伸手将岑桑扶起,“小桑这孩子,有苦尽往肚里咽,这分明就是没恢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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