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诺诺

　　沈知安对于现状很满意，不过程泠阳最近很忙，公司也是，他每天都被沈澪茋拉来当苦力。乔堇在他生日后就悄悄地去西北那边了，茴沧夏却闲起来了，会来公司给父子俩送饭。
　　一月二十号了，天冷得不成样，人们还是要为生活而奔波。
　　沈知安孤伶伶地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了，随后拿起手机来看到源沁的消息：安安，来我家一趟可以吗?
　　也行，反正今天不忙。
　　沈知安哈了口气，围好围巾出门了，沈知安打车来的，他打开门，走进房立马带上，感受完冷热差，走到客厅，见缩在沙发上的源沁心一紧，上前一提他的后领问“你怎么了，被甩了?”
　　被迫抬起头来的源沁和沈知安面对面，得意的笑容没来得及收住，尴尬摇头，抿起唇和沈知安大眼瞪小眼。
　　沈知安面无表情坐到他旁边看到桌上的白纸，好奇地去拿，源沁立刻夺了过来，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心虚地别过头，“我感觉我妈会杀了我。”
　　沈知安不信，源沁嘴角是翘着的。
　　“我怀孕了。”
　　沈知安又信了，啧了一声臭着脸去抢他手里的纸，按住源沁后皱着眉，“别说了，我真想打死你，你是什么体质?易孕体质?”
　　源沁老实地坐好，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找了几家医院结果都是这个，其实一个月前我发情期没来就猜了一下，现在倒成真了，和官灼说了，他定了机票，拍照给我看了，然后我想找你问问怎么办。”
　　沈知安叹气，问，“你想生吗?”
　　“想。”
　　“…那你生，我去和你妈妈说?”沈知安无所谓了，只要源沁开心。
　　“别…至少不能现在，那人回来了，我妈烦着呢。”源沁臭着脸咬牙，见沈知安疑惑角醉，“诺则崖，他做了那种事现在居然敢来找我和妈！”
　　诺则崔是源沁的亲生父亲，十多年前和源容雪离婚出国了，要说源沁之前的名字，是诺源。
　　沈知安心里切了声，“就是我爸也不可能让他走着回去！”他咐和源沁后问，“那你…知道他回来干什么吗?”
　　“说是什么弥补错误，被我妈一脚踢出门外，像对一个垃圾一样，帅呆了！”源沁激动地从沙发上坐起，双手叉腰，“我宣布我妈是我女神。”
　　沈知安把人拽了下来，不冷不热说：“她刚还要杀了你。”
　　特别了解沈知安为人的源沁知道他在乱吃醋，张开双臂抱住沈知安，“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没你我活不下去。”
　　“所以儿子呀，你到底看上那小子哪了?”沈知支毫无负坦地接受“再生父母”这个身份，扣住源沁的头问。
　　“他帅。”源沁飞快回答，又找补“还温柔，好闻，而且，他每次都等我，看见我了会跑过来。”
　　沈知安收回手，客观评价“你挺深情的。”男友滤镜还很深。
　　“谢谢，我看看，安安~，吃不吃糖?”源沁从兜里拿出了几颗牛奶糖，期待地看着沈知安，“等下陪我吃火锅?”
　　沈知安把源沁的手推回去，摇摇头，随意看了眼他的肚子，“不怕你孩子未来信息素火锅味?”
　　“算了”源沁嘴角下弯，往嘴里塞了颗奶糖，“追不到对象的，我还是吃奶糖吧。”
　　沈知安点头，垂下眼问“你为什么当时不…做保护措施?”
　　“做了……可能不小心漏了？”源沁说着晃了晃头“不说这个了！我不是和程泠阳感觉和气场不和嘛，我就去查了一下匹配度，哇，吓一跳，37%”
　　沈知安盯着源沁，疑惑歪头。
　　源沁立马解释：“我都跟你那么高，他居然和我这么低，你说你俩如果能看匹配度那能有多低。”
　　沈知安顿了一下才回：“两个alpha要什么匹配度。”
　　“但难道你听见很高的数值不会很开心吗，你和程冷阳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沈知安沉思，源沁耐心地等。
　　沈知安这个人很怪，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对非常多东西也不感兴趣，平时也不开口，开口只和一些亲的人聊天，这时，他才像一个正常人。源沁总是不想见沈知安和正常人不一样，在那发呆，等着时间过去。所以源沁总会来吵沈知安，私心也有，他不想让自己心中空落落的。
　　他没有沈知安心大，什么也懒的想，他知道很多的。
　　“快乐，因为，程泠阳很好，可是信息素匹配度如果很低，也没关系。”沈知安笑笑，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快过年了，源沁。”
　　“是啊，要过年了。”源沁看向窗外，“最近挺开心的。”
　　“嗯，希望一直这样。”沈知支真诚的希望，源沁摸着肚子，呼出口气，“宝宝叫什么好呢?”
　　两人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取什么，还是让官灼取吧，源沁摆烂了。沈知安一个不会取名的废物也懒的想。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明显，寒冷的严冬也栏不住人们对于回到家人身边的想法，一排排的房子也贴上了窗花对联，盼望着新春。
　　在这之前，沈知安没想到和源沁去看源容雪能见到诺则崖和沈澪茋，他顿时心沉下去脸色很差，虽然他本来没认出诺则崖，但沈澪茋的假笑和源容雪的沉默能说明一切了。
　　沈澪茋心情很不好，沈知安这么想，坐在了他旁边就听诺则崖开口：“沈知安都长这么大?”
　　沈知安没理人，低头看茶几，诺则崖嗓音好沙哑，好像之前扯着嗓喊了很久，让沈知安不是很适应，源沁一屁股坐到源容雪身旁，盯着对面单人沙发上的诺则崖，“别和他说话，我警告你，发神经出去发！”
　　诺则崖沉了沉脸，收敛表情垂下眼，低声说：“我真的好了，只是想回来看看。”
　　他做了很多错事，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是离婚。
　　源容雪按住源沁肩膀，低低警告了一句他，又转去和诺则崖说，“是，你神经病好了，行，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吧！”
　　诺则崖摇了摇头，源沁看见源容雪咬了唇，红了眼眶，源容雪有十几年没想哭了吧，自从一个人带了他，每天坚强地扛下去，有任何委屈都咽了下去。
　　这诺则崖他配吗！
　　源沁气死了，那么好的妈妈，这死男人。
　　“姓诺的，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我家是你想能就回的，想走就走的?我当初真是瞎眼了，你就是个胆小鬼！儿子死就死了，你疯就疯了，我靠，老娘都没疯，老娘还安慰你，那不是我生的?关你屁事，还去找车主，还想杀别人，要不是沧夏你能出来?md，我当时就应该把你丢牢里一辈子，看都不用再看一眼。”源容雪平缓呼吸，把眼角的泪水抹去。她有好多年没骂脏话了。
　　她最后说：“还好你是个神精病，做错事会有人原谅。”
　　源沁也想哭了，埋在她肩头。
　　而诺则崖只是说“过完这个年，我走。”他眸色阴了几度，承诺“永远。”
　　感受到肩头的湿润，源容雪的心被揪紧，好不容易才勉强笑了一下给源沁拍背，对着诺则崖说“我知道了。”
　　沈知安发呆着，努力不听他们说话，放空着脑子，心跳加快，余光见到沈澪茋皱眉时，他眼角似乎也要出来几滴泪为这场面加点气氛。
　　他在很多纠结和很多挤在一堆的情绪之中找到了一个很久之前的难过，他低喊沈澪茋道：“爸。”
　　刚好能让沈澪茋听见。
　　沈澪茋听到了，太阳穴突突跳，他做梦呢?
　　“当时你在想什么，知道哥哥走了后…你想过吧?”沈知安眼中无光，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戒指射过来亮的他眼睛有些疼，声音很细，只有他俩听见了。
　　这场面他父子俩也不太好说话，就出门了。
　　沈澪茋坐在车里沉默了很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沈知安也是，这是多少年前了?沈知衍死时沈澪茋眼中的绝望沈知安没看出来，只是觉得他太冷静了，像一点也不在意沈知衍一样，沈知安就任性地替沈知衍不要这个父亲了，后来沈澪芪又以钱太多会被绑架为由什么零钱都不给他，因为两人当时身上的卡被那人拿走了，可沈知安对沈澪茋这个举动很讨厌，莫名其妙的，就更讨厌沈澪茋了，就再也没有喊他爸了。
　　仇家都是沈澪茋招来的，全怪他。
　　沈知安之前一直是这么想的，可直到长大又被绑了一次才知道，社会就是如此，什么仇家不仇家，只是发泄自己情绪的理由。
　　“当时诺则崖在C国。”沈澪芪没什么情绪说，心中却因为沈知安喊他爸而高兴死了，
　　不是他。
　　也本来就不可能是他，他当时被源容雪盯的多紧沈知安都知道，可就是没办法不想。
　　“嗯，”沈知安看向窗外，沈澪芪发动了车。
　　沈知安出神地想以前，脑中封存的事一但开了个口子就再也止不住了。
　　是四岁的时候，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家长们会隐隐的提一下，所以他知道许多细节，那一天，他自己，沈知衍，诺源(当时是)，诺温轻在大街上逛，偷跑出去玩很是刺激，三个四岁大的孩子走在前面，互相打闹着，落后六七步的沈知衍叼了根棒棒糖一手叉兜一手滑着手机和沈澪茋汇报三个小孩正商量去哪玩。
　　沈知安还是分不清两双胞胎，边苦恼辨别边抱着糖喊：“这是我爸买的！”
　　“叔叔说要分享！你个小气鬼。”诺源开口，然后才意识到暴露了，大退了几步撞上了诺温轻，诺温轻啧了一声，摇了摇诺源说：“你聪明点！”
　　“哦哦。”诺源随意应了几声，把糖递给沈知安。
　　“好了，回去了，停下来，爸爸派了人来接我们。”沈知衍命令完又说：“看看你们三个，连体婴儿为什么不带我一个?”
　　“你腿太短了。”沈知安说。
　　来自亲弟弟的嘲讽，沈知行也不摆架子，把手机收了起来，半蹲在沈知安面前，“那我可爱的弟弟照顾一下腿短的我?”
　　“咦——”沈知安“你才可爱，我是帅！”
　　“谢谢，我也觉得我可爱。”沈知衍笑笑。
　　“知衍哥你怎么变了，脸皮似乎厚了。”诺轻温说，诺源附和。沈知衍吐舌头，飞快看了眼手机说：“快到了，我们再走前面一些等。”
　　“哥！我糖跑了。”诺源扯诺温轻衣角，另一只手指自己手滑落到马路上的若干颗糖，
　　“…这么爱吃糖，你怎么不吃一辈子——”诺轻要说着盯诺沁的眼神无语，但身体还是老实去捡。
　　后面沈知安不太愿意脑补了，还模糊了很多。
　　结局很戏剧，被车撞了，就是要来接他们的那辆，本来送医院可以救活的，可当时国外风气很差，没几天就有闹事的，那一天，那些人拦住了去医院的路，还支起枪威胁“抢劫，不准动。”
　　诺则崖很快就受不了疯了，天天说要杀人。
　　那段日子很不好过，因为诺则崖得神经病后一直在怪罪别人，特别是沈澪茋，沈知安现在也能想起诺则崖的那句，绝望，撕心裂肺的声音。
　　“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
　　多好的一句推懈责任又能发泄的话。
　　世界就是如此，没有因果，何来爱恨，这是注定的，会陪伴终生，死也不能幸免，生下来注定被人爱被人恨。
　　沈知安郁闷地流泪，浓密的睫毛上一大片水珠。
　　“别瞎想了。”沈澪茋觉得养这个儿子很难，而且还是这样的自闭，随时开放型，鬼知道他会出什么问题。
　　沈澪茋现在后悔让程冷阳得到沈知安了，但现在说出来可能沈知安又不叫他爸了，沈澪茋两难。
　　沈知安闻言点头说：“我知道。”
　　他只是不开心，源沁肯定也不开心，诺则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回来，打破他们好不容易和平起来的生活。
　　“源沁有孩子了?听说他男朋友是个没钱的孤儿。”沈澪茋换了个话题。
　　“嗯，还行，源沁前几天挺开心的，甚至想立刻马上结婚，不过幸好他男朋友很冷静，给婉拒了。”不然可以见源沁今天飞上来就扇诺则崖几巴掌，沈知安想着这个场面就好笑。
　　“哎，冷静好，不冲动的好处多，就是诺则崖可能不太同意，我刚和他聊了，看他那张脸呐，估计想让源沁找个家庭条件好的。”
　　“可家庭条件好没用，没感情就是散沙，迟早被风吹没。”沈零茋感叹。
　　“诺则崖的意见没用，源阿姨同意了。”沈知安陷入椅说，舔了会唇，“应该吧。”他又不确定了，想到诺则崖发疯就有些怵。
　　虽然想了很多不好，但这个年过得意外平静。除夕当晚，源沁拉着沈知安出来放烟花，还带了官灼和鹊九，程泠阳和荀叶都没有空。
　　源沁选的地方是郊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沈知安很无语地用手机灯光照路说：“氛围感有屁用，就只能看见月亮，你不拍摔啊。”
　　源沁摇头，“我怕死了，你扶一下我啊。”边说，边从官灼手中的袋子里找了几根仙女棒，递到沈知安身前，“来，点火。”
　　沈知安呵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火，才问点起，官灼沉闷的声音就响起“小心点。”
　　“好。”源沁紧跟着，看到仙女棒都亮起火花，冲去前方开心地玩了起来，两手各拿了几根，还给官灼画了个心，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亮眼。官灼淡淡笑了。
　　沈知安转过头，嘴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向官灼。
　　官灼看见问：“怎么了？”
　　沈知安扭过头，没有理会。官灼也没有再说话，倒是鹊九来了兴趣，跑去和源沁玩。
　　沈知安在地上的烟花堆里找了一会，源沁都放完了，跑来给沈知安介绍一大堆，被惨遭嫌弃，源沁当即去和宫灼站在一起，说：“快点，放完我好回家，我等着看诺则崖吃了屎的表情。”
　　“嗯?”沈知安抬眼看他“是吗？”。
　　“我姨妈喝了三瓶，你猜一个教师喝了酒后会怎样追着sb骂?”源沁兴奋地拉了拉沈知安和鹊九，鹊九回以不屑的眼神。
　　“…行，那这个，梦幻水母?”沈知安丢给官灼，走到源沁旁边，看着官灼拆包装，问源沁“那个…鹊九也是要当老师吧，是姨妈让他当的?”
　　“也不算，虽然才大二，性格也不行，但居然想当老师，神奇，还以为会吊着他未婚夫玩一辈子的。”源沁托着下巴，和沈知安讲悄悄话，眼睛盯着官灼的动作看他把烟花放好点火，鼓了鼓腮帮，拐住鹊九的手，“看过吗?”
　　“谁没看过。”他回答，扯开源沁的手，低头看手机“我爸让我当老师的。”
　　“你爸不是说不管你？”
　　因为烟花的声音太大，鹊九被迫凑近源沁才听清他说了什么，鹊九不耐烦的回答：“他就没有说过一句真话。”然后走远了。
　　沈知安看着官灼走过来，拉了拉源沁，源沁注意到后扑了过去，他身后的烟花先冒了烟，紧接着冲向天空，水母状，带着青烟，又争抢着一起消失了，重复几次，沈知安很开心，给两人拍了照，事后源沁直接拿这张照片当锁屏了，还说让沈知安当他的御用摄影师，沈知安居然还同意了。
　　鹊九在所有烟花放完，要走的时候，从最后面追了上来走到最前面，路过他们时说：“新年快乐。”说完就跑了。
　　“他又别扭又可爱，新年快乐，安安”源沁凑到沈知安耳旁小声说，很快被官灼拉了回去，官灼无视他不满的眼神对他说新年快乐，结果就是立马被原谅了。
　　“新年快乐啊，小九！”
　　鹊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朝前走着。沈知安拿出手机，这时才想起给程泠阳发新年快乐。
　　——程泠阳，新年快乐吗？
　　过了许多分钟，界面出现了两条待收信息：
　　——现在快乐了?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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