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张莉随着他到沙发上坐下，沈明炔给她倒了杯水，却也在观察她这些年的变化。

　　鬓角多了些白丝，但她在他眼里还是那个十八岁爱笑的小姑娘，若不是从前他没坚持，现在他们也不会如此。

　　“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我的女儿。”她话没说完，又掉了眼泪，沈明炔刚想要替她擦，却被她躲开，“傅铭在下面等我，我说完就走。”

　　“他？你……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丈夫6年前走了，这些年都是他照顾我。”

　　沈明炔听到这个答案时犹如晴天霹雳，他竟一点都不知道，这么说他曾经有机会的，可是却错过了，他心底忽然就涌出了浓烈的不甘，“他怎么可以——”

　　“沈明炔，我十年前就说过，我们再无可能，当初如果不是你故意隐瞒，我也不会——”她大声打断他的话，只是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是沈明炔的出现才让她误会了傅铭，最后傅铭至今未娶，而她原本也已做好不再等傅铭的打算，和他好好在一起，却没想到他娶了别人。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又不守承诺，她不会现在才和傅铭在一起，更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那你有爱……算了，不重要了。”他自嘲一笑，那段时间，本来就是他偷来的，爱不爱他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女儿，云眠她在和你儿子交往这件事你知道吗？”

　　沈明炔回想了一下沈汀燃的那个女朋友，好像确实叫云眠，他那时候只知道她有个女儿，却并不知道名字，而且匆匆一面也没能看到全貌，他竟想不到她就是她的女儿。

　　一时间，他竟有些开心，他和张莉，还有这一层的关系在，如果这样，那他是不是还能够做一个照顾她的人，就算是这样的身份也好。

　　只是她说话的语气并不见得有多欣喜，反而有些悲怆，他不知道这样的悲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他的关系，所以她的女儿也不能和他有任何的牵扯吗？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莉莉，汀燃是个好孩子，云眠如果嫁过来，我也会待她如亲生女儿的。”他以为她担忧的是这一点，所以极力解释着，眼底却是掩盖不住的开心和惊讶。

　　“我绝不同意！你也不能！”张莉忍着泪，直直地盯着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关系，你要把这些加到孩子们身上吗？他们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

　　他情急之下拉了她的手，张莉仓皇之下甩开他的手，但她的眼泪却来不及躲开，随着她激烈的动作砸在他了他的手背，烫得让人心慌，沈明炔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刚想要安抚，却听见她厉声说出了一个叫他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真相，“她是你的女儿！这是□□！我决不允许！”

　　沈明炔的眼眶瞬间赤红一片，他的女儿？云眠不是她和他丈夫的孩子吗？怎么会是——他的。

　　“我本来想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的，可谁能想到，眠眠竟和你的儿子谈了恋爱，我……我甚至都想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可她爱她的父亲胜过爱我，我就这么告诉她，你让她怎么接受的了？”

　　张莉擦掉眼泪，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她颤着手把一份资料摔在桌面上，那是她当年的产检报告，是在他婚礼当天检查出来的，她本想不要它，可是医生说她很健康，一定很期待来到这个世界。

　　她闭了眼，有些艰涩地开口，声音始终是颤抖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你儿子和我女儿分手，趁现在还不晚，我们就当谁都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都不说就逼着他们分手，沈明炔一下便想到一定是张莉已经和云眠说过了，云眠不答应，她万不得已才来找他的，这也就说明，她从来都没想过把真相说出来。

　　他在震惊中久久难以平静，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告诉她的女儿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不是亲生的，说到底，她的心还是狠。

　　“你到底还是怨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来找我，现在他们相爱了，你让我怎么忍心把他们分开？现在瞒得了一时你能瞒得了一世吗？莉莉，我们把真相说出来吧，告诉他们，他们自然就会分开的。”

　　他攀着她的肩，软着声劝她。

　　其实他藏了私心，他想要云眠知道，他才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他和张莉那短短的三个月里的见证，他觉得他现在一定是疯魔了，竟只想到了这层。

　　张莉并不理智，她无法考量到这一点，她只知道，说出来她就要失去她的眠眠了。

　　“不瞒着她？难道你想我永远都失去她吗？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多大的打击？现在她已经爱上你儿子了，我和她说了好几遍，甚至恳求她，她都不愿意放弃，我和她的关系，这几年好不容易亲近了一些，难道你想要我眼睁睁地把她推得越来越远吗？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云眠很有自己的主见，但也喜欢逃避问题，当初因为她父亲的事情，她一躲就是好几年，现在到了感情问题，她不敢再冒险，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挣扎里，趁早斩断，以后遇见新的人就会把他忘记了，就和她一样。

　　“我只求你这一次。”

　　张莉临走前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她的步伐有些慌乱，显然也未能从震惊中缓过来。

　　沈明炔坐在沙发上迟迟没有动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沈汀燃是他儿子，云眠是他的女儿，他们两个竟在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就这么遇见了，而且还相爱了。

　　他无力地笑了起来，这难道就是报应吗？戏剧性的故事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额角的青筋忽然暴起，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桌上的文件和茶具被他扫翻在地，茶具碎了一地，文件被打湿，茶渍浮在泛黄的纸张上，那里清晰地印着产检的日期和胎儿的样子。

　　过了许久，他才找了自己的声音，“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找回来，带不回来就绑回来，一个月后给他订婚！”

　　——

　　现在的沈汀燃比之前更加粘人了，他追着云眠问了很久，为什么没有生气到说分手，反而这么快就原谅他了。

　　云眠一开始不愿意说，被他欺负了很多次后，这才松了口。

　　“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真情和假意的好吗？”

　　沈汀燃凑到她嘴边吧唧亲了一口，他垂着眸，手里把玩着她垂下来的头发，声音不是很大，“那如果我演技特别好呢？”

　　云眠没放在心上，只是拿手撑着下巴歪了歪头，“是挺好的，好到天天只会用眼泪来博取我的同情心了。”

　　说到这个云眠就细数了一下遇见他以后他哭的次数，加上在床上的，没有二三十次也有十五六次了，总之就是个小哭包，还是完全不要形象的那种。

　　沈汀燃忽然就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埋在她怀里，她是他的药，也是他的毒，可自从那次她这么冷静的姿态赤裸裸地扎进他眼眸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失去她，也受不了她把自己当成是一个陌生人。

　　所以到了后面，他一点都没有想要报复的心思了，只想快点和她解释清楚，沈明炔怎么样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临睡前，沈汀燃忽然问她，要不要去别的城市发展，她的设计已经小有名气，去哪儿都不会没有人要，甚至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国外更是不错的选择。

　　云眠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对他提出的说法感到奇怪，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根本没必要离开，而且她的妈妈还在这儿，她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

　　沈汀燃见她不愿意，也没再说，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竟觉得现在这样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珍贵，他不想浪费每一分钟。

　　他这样想的结果就是，两人又用掉了一盒计生用品，云眠后面连掐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咬他。

　　最后嗓子都喊劈叉了，求了好几次他也没停下，最后还是被威胁着喊了哥哥才作罢。

　　那一晚上云眠洗了三次澡，而且浴室也成为了沈汀燃的游乐场所，导致她第二天刷牙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一照镜子就会想到昨晚的疯狂。

　　沉溺的时间里，云眠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只要一走神，他就立即把她给拉回来，让她再不能想别的，她只当做是那五天将他吓到了，或许是他太怕失去她了。

　　后面几天两人天天都黏在一起，除了必要的时候出门买菜，别的时候都呆在家里，没羞没躁地过了一个星期以后，云眠就被傅家言一个电话叫去了公司，沈汀燃也因为学校的期末考不得已销假回去。

　　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沈汀燃显得异常焦躁，迟迟不愿意下车。

　　他这几天手机都没敢开机，沈明炔一定在找他，可他不想，也不希望他找自己回去，可昨天他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沈明炔给他的最后通牒，如果不回家，就立刻把他送出国，这辈子都不让他回来。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去学校，一定会被沈明炔抓回去，可他又不忍心告诉云眠，他们的处境十分的危险。

　　云眠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只当做他不想和她分开，哄了他好一会儿，还给了他送别吻。

　　可没想到他却来了句没有没尾的话。

　　“眠眠，要不我们私奔吧？”

　　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你和我。

　　云眠疑惑地哈了一声，秀眉紧锁间却哑然笑出声，然后眼睛眯起指着他就说：“你不想上学是不是？”

　　他没反应，云眠只好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可以，乖乖去念书，姐姐赚钱养你。”

　　沈汀燃想了无数个方法，只有这个最可行，可现在看着她对自己工作的热爱，还有对母亲的态度，还是没有他重要，所以她才会把这个当做玩笑。

　　也是，她怎么会当真，毕竟她还不了解情况，而他，不能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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