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仙是魔是水仙

　　叶拂花抬了抬头，避过了广陌君的手，挣扎地问道：“师尊，你真的对凌虚山没有一点留念吗？”

　　广陌君避而不答：“徒儿，与我走吧，为师不想伤你。”

　　广陌君身后那个瘦小的魔族上前走来，手上捣鼓着似乎要拿出什么东西出来。

　　“师尊，我的命是你救的，本事是你教的，我理应听师尊的。”叶拂花垂下眼眸，他的衣服略显凌乱，身上脸上挨了不少污垢，还受了伤，此刻收起锋芒后，看起来可怜得让人心疼。

　　广陌君面有不忍，想要伸手抚一扶他的胳膊，却见自己的臂膀拢住他后，他抽出一直握在手中的守正剑，一道极快极强的剑芒绕过了广陌君，直向他身后的傀魔而去。

　　傀魔来不及呼救一声，直直便往后栽倒。

　　“拂花！”

　　“师尊！”叶拂花躲过他的手臂，站到一边，朝那傀魔攻去，“你是个好师尊，徒儿不敢有负师尊的辛劳，自入门来没有一刻不潜心修炼，今日徒儿就当师尊考较徒儿的成绩，好好给师尊看看徒儿修行得如何！”

　　傀魔连滚带爬，还未从地上起来，又受了叶拂花一剑，他身上估摸有些护身的魔物，因此还没被叶拂花索了命去，但也被伤得不轻。

　　“你师尊向来做什么事都是最好。”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响起，无形的魔气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叶拂花凌厉的攻势，保下了傀魔一条小命。

　　傀魔用阴柔的嗓音喊了一声：“见过君上。”

　　叶拂花反身一刺，同时看见了那个装神弄鬼的魔君。
　　——脸长得倒是不赖，五官端正，还带着一丝风流，脸上表情波澜不惊，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欣赏，竟然没有半分敌意。

　　“应闲。”广陌君沉声道，“不必等了。”

　　魔君朝他点点头，然后催动魔气，就要把叶拂花擒住。

　　叶拂花抵死反抗，但在魔君手下却几乎讨不到一点好处，眼睛的余光中，他看到了那瘦小的魔族似乎要有所动作。

　　闪电般的剑芒破开魔君的重重魔气，又一次将疫魔重伤，与此同时，叶拂花也受了魔君来不及完全收回的一击。

　　“真是聪明啊。”魔君有些疼惜地道。

　　叶拂花眼底却浮现一抹喜色。

　　广陌君脸色一变：“应闲，快点，我师兄他们要来了。”

　　闻言魔君也不问缘由，直接向旁边倒地不起的傀魔注入一股强横的魔气，让他站了起来：“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你个——啊！”叶拂花身上突然出现一阵无法抵抗的撕裂之痛，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魔气渐渐地不再为他的灵力所排斥，反而一丝丝地进入了他的经络之中。

　　循着魔气的来处，叶拂花打出一股强横的灵力，那些企图侵染他的魔气被打断了，叶拂花赶紧将魔气排出。

　　魔君见状，一言不发地朝着傀魔加强魔气注入，一边试图禁锢叶拂花的手脚。

　　叶拂花奋力挣扎着，被魔气断断续续地侵染，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知道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魔君，仙魔百年和约，你今日对我凌虚山弟子动手，是要毁约吗？”

　　叶拂花清醒一瞬，大喊道：“师伯！师尊他——”

　　他看着广陌君在他眼前倒下，再不动一下。

　　“师尊！”

　　“师弟！”东庐君悲痛地喊道，却见魔君以极快的速度将广陌君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加强了对叶拂花的束缚。

　　东庐君再不多言，直接朝着魔君亮剑。

　　修仙界之泰斗与魔族之魔君，一时之间难以分个高下。

　　叶拂花刚刚以为终于能抽身对付那个瘦猴了，却头脑一震，竟然在恍惚间主动吸了几口魔气入体。

　　傀魔呼吸急促了起来，没控制住魔气，弄得叶拂花闷哼了一声。

　　这下正在打斗的二人就都把目光放在了叶拂花的身上。

　　魔君面色一喜，东庐君却面色大变，连着几下狠招摆脱了魔君的纠缠，就闪到叶拂花身前，直接按住他的脉门，将一股醇厚的灵力注入进去。

　　叶拂花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淹没肉身和魂魄的撕裂之痛。

　　原先被浸染的魔气此时已经渗进了叶拂花的骨肉，他本来被压制着，灵力就要被渐渐排挤出去了，此时有了东庐君的援手，一下子就摆脱了颓势，朝魔气反扑过去，同时碾压过被反复折磨的经脉，一来一往间，叶拂花的经脉很快就遍处裂痕，从原本的皮肉伤口中冒出了大量鲜血和灵力、魔气。

　　“你要杀了他吗？又何必如此折磨他？”东庐君怒道。

　　魔君不言，只是加大了对傀魔的支援。

　　傀魔之傀术，早已对叶拂花的肉身和魂魄有所改造，此时东庐君再想叶拂花输入灵力，反倒成了一种负担，叶拂花反倒回对另一边的魔气有所亲近。

　　不行，这样不行，叶拂花心道。

　　两边在他身体里攻城略地，叶拂花不顾肉身和魂魄的撕裂之痛，借助东庐君的灵力，猛然甩脱了疫魔的魔气，向东庐君扑倒。

　　一瞬间，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在叶拂花身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叶拂花向东庐君道：“师伯，救我，带我走。”

　　后面的事叶拂花不得而知，只是再次醒来，就不是凌虚山上叶拂花的居所，而是魔气纵横、构造奇特的魔族房间。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记得自己此前的种种。

　　脚步声起，一个瘦小的身影走向他，那人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我是傀魔，以后，你就是我的傀奴，我就是你的傀主。”

　　男女莫辨的声音进入他的耳中，强迫他听令，不容拒绝。

　　傀魔继续说：“你以前没有出现在正确的地方，但从今天起，你有了一个新名字。”

　　“枝离。”

　　虽然枝离莫名其妙地被迫接受他说的所有话，但他还是本能地对这个家伙和他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感到不喜。

　　看着傀魔似乎毫无威胁的样子，枝离暗暗感受了一下周围陌生的魔气，在脉门处积聚了一小撮魔气，以傀魔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猛地袭向他的脚底。

　　“咚！”
　　伴随着膝盖与地面剧烈的撞击声，傀魔给躺在床上的枝离跪下了。

　　眼角溢出控制不住的泪水，傀魔气急败坏地张大嘴巴刚准备下命令——

　　不知何处传来鼓掌声，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中还带着几分风流的男子随后出现在枝离床前。

　　也不扶一下倒霉跪地的傀魔，他直接探向枝离的脉门，轻描淡写地散去他指尖凝聚起来的魔气，给他检查了一番，点点头道：“你果然不负天才之名，既然对魔族的法门感兴趣，那就留在这里好好修炼魔气吧。这人刚刚说的你不必去管，什么傀主傀奴的，不应该用在你这等天才身上，你从此就只用做我的手下就好。”

　　果然傀魔自此没再提过傀主傀奴的事，就连对枝离有强制遵从的命令也很少用，只是带着他适应魔族和魔气修炼方法，不知这对于一个傀魔来说算不算得上是屈辱。

　　枝离对这个瘦小的傀奴根本没什么所谓，即便一睁眼就让他跪了也不过是当时心情不大好，魔宫里没什么人，修炼之余，除了魔君会时常来带着他四处走动，他自己有时也会常常去看看这座魔宫。

　　有一次，他注意到了一个人，那人平时似乎总是跟在魔君身后，似乎是魔君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放在眼里的人，但却从不跟着魔君来见他。

　　枝离看着那人，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喂。”终于让枝离找到了个机会，魔君不在，而那人独自出现在了魔宫中，“你谁啊？”

　　那人被枝离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竟然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枝离的魔气修炼得已经差不多了，一日，魔君带着那个名叫“袁留清”的人过来，跟他说：“你是我手底下最锋利的剑，不应当蒙上一丝灰尘，你的记忆，是时候恢复了。”

　　枝离吊儿郎当地撇了眼傀魔一瘸一拐的腿，随口道：“那魔君还真是大方，也不怕我就此回了修仙界？”

　　傀魔惶恐，袁留清意外，唯有魔君欣喜道：“我就是高兴你能变得越来越强。”

　　往事如洪水，把本就元神不稳的枝离灌了个七荤八素。

　　他神志失了清明，混沌中，枝离顺手拿起了身边装着从傀魔身上薅下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包裹，趁着与傀魔高度联结的魔气锁，打晕了傀魔，溜了。

　　“拂花，拂花！”

　　廉淑园林子里的小屋中，叶拂花头痛欲裂地睁开眼。

　　就看见了那张用来稳固魂魄，以免灵力和魔气暴乱的银面具。

　　叶拂花一扬手，毫不犹豫地挥去——
　　摘下了那张银面。

　　“你喊我还是喊你自己呢？”看着眼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叶拂花不怀好意地呛道。

　　“喊你。”被揭穿了的枝离并不慌乱，眼神幽深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认为自己是叶拂花了？枝离？”叶拂花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但仍然忍不住地想要说些什么让“另一个自己”不舒服。

　　就当是自己被耍了的报复吧。

　　什么知己，什么一见到就感到投契，不过是自己一世英名，一直是他捉弄别人，最后回旋镖落到了自己的头上罢了。

　　“我想过了，叶拂花这个名字就让给你的，我跟你说过我叫叶枝，你非要叫我枝离我也没办法。”枝离盯着他，老神在在地堵回去。

　　“哦对了，我想过了你就不用再费心思想了，反正你我都是一个人，你也不会比我更妥帖。”

　　一句话直接将叶拂花怼得够呛，这叫什么？怎么着面具摘下来就可以不要脸了是吧？身份被揭穿了就可以不用对他保持朋友间的尊重了吗？

　　叶拂花气得把枝离推走。

　　然后自己因为疼痛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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