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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花糖
听她揶揄自己,陈晏哑口无言,面皮发烫,骨头发痒,凑过去咯吱她。茱萸忙躲,一扭身捶他一顿,嚷道:“哎哟,说不过人又玩赖,羞不羞啊你。”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消停下来了。陈晏一五一十述说他爹是恁样的人,又推心置腹赌咒发誓,扯住她的衣袖撒赖,恨不得要她写保证书,保证不抛弃不放弃,和封建家长斗争到底。
开始,茱萸还耐耐烦烦,后来撂开手不和他胡缠,挣开他起身添水。陈晏东张西望,瞅见被子底下有个小鼓包,掀开来一看,是一只卡皮巴拉玩偶,双眼眯着,躺在枕头旁边。
他爱得不行,一把抓出被窝,抱在臂弯里,从头到尾摩挲揉搓一遍又一遍,笑嘻嘻地举高高逗它玩儿。茱萸乐得他不来闹腾,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急事,耳边忽然听见他啊呀一声,唬了一跳,抬头看他,陈晏问:“这——它也太小了,没得四脚蛇好。”
“我的床小,什么锅配什么盖,四脚蛇比我还粗,放不下。”
陈晏见说不动她,摸来摸去,叽叽咕咕:“它没有尾巴,四脚蛇连尾巴都是爱你的形状。”
她想起四脚蛇的尾巴尖尖是一颗鹅黄的桃心,嫌弃道:“腻歪死了。你掐它做什么?”
他边说话边在卡皮巴拉圆滚滚的肚子上揪了一把,忙扯谎:“它湿气重,我帮它捻痧。”作势又去拧它的大鼻子。它的毛短短的,触感滑溜溜的,而他送的那个是绒面的,毛稍长点,更加毛茸茸。
茱萸看他有点古怪,猜不透原委。这也怨不得她。说来话长,当初她在乡下,陈晏寄了一只背着汉堡包的卡皮巴拉玩偶,怕她不肯收,于是匿名,她便误会是友女送的礼物。今日乍见,他以为是自己送的那只,心内暗喜得意,玩了一会儿才发现认错了,他认定是自己送的那只不得她的欢心,打入冷宫,寻了这只来日日陪伴,好不吃醋,绞尽脑汁想个由头支开。
他的想法竟和真相南辕北辙,当初的汉堡包水豚,茱萸喜欢得紧,放在家里,想着公寓也有一个才好,特意上网买了个相似的,哪里想到菀菀类卿惹得他心内醋海生波。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拍着卡皮巴拉的头顶,叹道:“唉,有件要紧的新闻,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但看来竟是还不知道了。”她见他一本正经,不像胡闹,便说:“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最近在查螨虫,重点是床上用品,我想,床单呀,被子呀,枕头呀,枕套呀,你应该是很关注卫生的了。”他装模作样拍了拍被面,“但是这些抱枕和娃娃,就容易成漏网之鱼咯。不如我拿家去,帮你好好清洁消毒。”
茱萸满不在乎:“多大个事,还用你折腾大老远地抱回去。等会儿放水洗洗涮涮,在阳台上晒晒不就好了。屋里有它,也有个伴儿。”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也不白拿,换给你一个更大更好的。”
茱萸打他的嘴:“别胡闹,上星期才找师傅来修了,一个人将将就就,顶不住你。”
她见他越发死乞白咧,涎着脸,任是貌若潘安,才高八斗,也模样可恶,懊悔这一遭引狼入室,闭门锁户,紧紧拢了帘子,片云不入阳台,月光难射书斋。
外头喧闹如同潮水,钻进密闭的窗帘缝隙,先是一丝丝,然后一波波,茱萸醒了,拧陈晏起身,他扭来扭去,嘀嘀咕咕,听得床板下一声折断的闷响,她叫道:“你是属猫的,哎哟!”
“什么叫我是属猫的?”
“橘猫,压塌炕。起来吧你,等会儿床都睡成榻榻米了,惹人笑话。”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又找了个师傅来修床。天早已经黑了,晚饭还没吃,菜也没有,两人索性不开伙,下楼觅食,出门前,他还特意拿了个大布袋,一兜背青蛙的卡皮巴拉,拎着就走。
公寓楼在商圈之中,下楼张望,四周朱红的三层裙楼,围成一个圈,烛台一样托举着二十多层的公寓楼,比比皆是小饭馆奶茶店,隆江猪脚饭、新疆炒米粉、鸡公煲、塔斯汀汉堡、茶百道……早早亮了灯,门窗玻璃泛着略微油腻朦胧的微黄的光,像摊开的糖人薄薄的片,有听见都市慢歌,随着油烟、说话声、车马声,汇成一股热气萦绕,热烘烘地环绕二十多层的公寓楼。
茱萸催促:“快点,这里和土火锅似的,热气散不出去,越久人越多。”他噗嗤乐了,的确像,裙楼像是火锅卷起来的边缘,当中的拔地而起独栋高楼可不就是突起的炉膛,说:“那咱们就在‘火锅’里吃火锅。”
饭后,茱萸打发他回去,他推说:“吃多了,还喝了奶茶,咱俩走走逛逛,先消消食。”“呸,谁叫你眼馋肚饱的,明天还要上班,别磨蹭。”再三催促,他慢腾腾走去停车场。
茱萸打开车门,把卡皮巴拉拿出来,让它垫着玫红的袋子坐在副驾驶上,扣上安全带,摸了摸它的头顶。
陈晏见状,好不吃味,奈何说她不过,悻悻地发动车子。一路上看这东西脸色郁郁,紧闭嘴巴,窝在旁边,伸手戳了它:“哼,委屈你了?”
因为明天是周末,再洗不迟,他放它在床上。卡皮巴拉和土豆蛋子一样,坐不牢,躺不稳,骨碌碌到处乱滚,一不留神就掉到床下。他捞了两次,索性压在四脚蛇的脖子下,让它看牢。
越看越来气,他一发狠,也不睡觉了,捉它出来,大晚上的放水清洗,一面嘀咕:“你说你哪里好,背个青蛙,丑死了,我选的汉堡多讨巧。等你晾干了再弄点香水。呸,我不是为了你,是讨好你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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