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生存手册(重生)

作者:东山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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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辱(三)


      那日,疏通水渠之时,发现的几只老鼠,的确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梅雨连绵,河水绝堤,乌云灰暗,低压压一片。

      区区七日,吴川便死了不少人。整个兴宁乡,笼罩在鼠疫的阴影之中。
      兴宁乡的郎中,抓药问诊,煎汤熬药,在这一段时间,几乎忙坏了腿。

      齐刘氏来了岭南,状态本就恹恹。大多时候,她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姜映真担心她染病,便用松叶、赤小豆、艾草研磨成粉,为她配制了祛疫的药囊,每日更换。

      吴川山路曲折,疫病肆虐,姜映真唯恐大意,她将齐刘氏看得更紧,生怕妇人乱跑。
      齐刘氏哭笑不得。

      她已五十多岁,已是黄土快掩埋到脖子的人。
      自从相识,少女对她,怀有报恩之心,吃穿用度,方方面面,细致入微。

      “我比你年长,算是你的长辈。按理说,我应照拂你,为何一切反过来了?”齐刘氏虽是调笑,话中却多了几分酸涩。
      “你才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难道,就不怕染病吗?”

      姜映真抿了抿唇,她没有否认。
      少女侧脸柔和,垂下长长的睫羽,眸底划过几分黯淡的星芒。

      “大娘,世道多舛,疫病横生,我们都应彼此珍重。”
      人对于疾病和死亡,总归有几分惧意。

      好不容易,姜映真重活了一次。
      名山大川,缥缈云海,桃花流水,皎皎明月,朝露夜晞。
      美曲美乐,美景美食,美时美事。
      若还有机会,若她能活着走出岭南,定会亲自看一看。

      七尺白布之下,掩盖的是染病而死的不幸之人。
      他们面容苍黄,骨皮松垮,令人不忍直视。

      兴宁乡的乱葬岗,野蕨萋萋,乔木繁茂,堆满了恶病暴毙的平民。
      观音桥下,流水哗哗,榕叶细碎,回春堂是兴宁乡乃至整个吴川之内,最为忙碌的地方。

      每日卯时,天方破晓。回春堂外,求医问药的百姓,排成了一条长龙。
      百姓甘冒寒露,身披草衣,从城北排到城南,从杏花巷排到三珍弄堂。
      “有劳万郎中了。”

      平时,回春堂早在申时打烊。
      但如今,已至亥时,回春堂外还奔有几位流民,来人皆抱最后一丝希望,祈求灵药祛除病厄。
      吴川府尹下了令,衙役挨家挨户,登记人口。

      “好累,先生,这场疫病,何时才能消失呢?”近几日,闭门之后,白果揉了揉眼睛,总是这般说。

      鼠疫,一日不清除殆尽,吴川的所有人,便会多受一日折磨。
      论起辛苦,姜映真和白果,远不及万木春的十分之一。

      “只愿能快一些。”万木春摇了摇头。
      他的医术虽精妙,却非神罗大仙,算不出疫病何日才能结束。

      花甲之年的先生,眼底已浮现了一层乌青。
      万木春对于姜映真,是有几分愧疚的。

      少女的年纪,比白果还要小。
      她心地良善,不怕吃苦。
      每日陪着他和白果,在回春堂内忙活,直至月明星稀,少女才能提一盏灯回家。

      一位小姑娘,独自一人走夜路,万木春便令白果相陪。
      几日前,姜映真曾与平白斗嘴,气得小书童直跺脚,警告少女不要生出什么龌龊心思。

      小书童言语轻蔑,睁着圆滚滚的眼睛,防她跟防采花贼似的。
      仿佛,他家的大公子,是什么纯洁无瑕的绝世珍宝。

      岭南生活,沉寂烦闷,来了这里,她没能认识几位朋友。
      可是,小书童和他的大公子,两人的出现,对于姜映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她觉得有趣,曾思忖过,若无事便会去城南探望。
      眼疾,并非几副汤药便能痊愈如初。

      那位大公子,温文尔雅,不知是否适应了双眼瞧不见的现实?

      姜映真每日出了家门,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回春堂。
      渐渐地,她淡忘了城南的偏院,也没工夫逗弄平白。
      小书童和那位大公子,仍待在阴湿的屋子内,双方是否安好,彼此不知。

      苍天保佑,这次疫病只持续了半月。论起规模,远比不上十几年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岭南死了数万人。雾霭浓白,哀嚎遍野,没走几步,就会见到两三具才断气不久的横尸。
      规模之大,人数之众,惊动了大姚京中。
      千里之外,天子动了怒气,颁了一道圣诏。
      当时府尹革职查办,新任官员携带无数名医,惶惶入岭南除病。
      吴川耗时三个月,才勉强将鼠疫平了下去。

      自此之后,对于疫病,岭南人总是慎之又慎。
      疫病过后,官府总会派人清查人数。

      姜映真和齐刘氏住在桂花弄。
      兴宁乡虽是吴川繁华的地方,但因人丁稀少,村户大多聚得较密集。

      饶是如此,桂花弄地处兴宁乡的郊区,房租便宜,交通不便,距离镇中心偏远。
      姜映真每次出门,通常需半个时辰,才能走到观音桥。

      疫病之后,回春堂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万木春特意叮嘱她多休息几日。

      姜映真没有再倔强。
      她的确忙得不可开交,身子骨遭受不住,头昏脑涨,几欲作呕。

      姜映真在家中休养。
      一日午后,阳光熹微。
      少女好似小猫一般,身姿孱弱,蜷缩一团。
      她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吴川阴雨多日,难得有如此好天气。
      齐刘氏陪在她身边,桌上一个木篮,里面放有针线和布料。

      “姑娘,你不是想学平安如意纹吗?今日得空,我来教你。”齐刘氏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拿着布料,转身对身边的少女说道。

      当时,吴川疫病肆虐,人心惶惶。为了祈福,姜映真曾向她请教,如何绣平安如意纹。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并未应声。

      她只是睡着了。

      少女睡颜娴静,面容白皙,初夏的日光,灼灼而又明亮。
      她躺在槐花树下,槐树枝叶繁茂,彼时微风徐徐,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怎么不盖被子?着凉了怎么办?”齐刘氏无奈一笑。

      这个小姑娘,将旁人照顾得很好,却总是忘记了自己。
      到底还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妇人脚步轻轻,从屋内拿出了一条薄毯,动作温柔,搭在了少女的身上。

      齐刘氏眉眼慈祥,望向少女的时候,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
      在她的眼中,这位伶俐姑娘,早已是自己的亲女儿。

      院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枝头的布谷鸟啼叫。

      齐刘氏坐在院内绣花。

      院内,种有一棵木槿。六月,正是木槿的花季。
      阳光之下,木槿绽放一树淡紫色的花朵。

      这是两人来了岭南之后,难得的一段温馨时光。

      齐刘氏绣得眼睛泛酸。

      她抬眸的功夫,见到了一树木槿花。
      妇人拿出一块洁白的布,走向这丛花树。
      木槿的花形,晕在了洁白的布上。

      齐刘氏转身望了少女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姑娘家没有不爱美的,若能做一条漂亮的衣裙,少女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齐刘氏忽地一笑,似乎已经见到少女捧着裙子眉开眼笑的模样。

      原先在五塘乡的时候,齐刘氏的女红,便是百里挑一的水准。
      不多时,洁白的布料便出现了一朵朵木槿花,花叶相间,栩栩如生。
      恍惚之间,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齐刘氏将花布轻轻折叠,放入了篮里。做一条布裙,废不了多少时间。
      三天之后,少女应该就能见到她的新裙子。

      齐刘氏揉了揉眼,初夏,困意已如新草萌芽。
      她准备关上院门,回屋睡觉。

      还没等她上锁,院外,忽地出现了一群人。

      来人身穿皂黑色圆领袍衫,肩绣“卒”字,腰上缠绕软鞭,气势汹汹,嘻嘻嚷嚷,好似门前聚了三五只乌鸦。

      是官府的人。

      妇人攥紧了冰冷的铁锁,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惊慌。
      她和少女两人,安分守己,不曾做过坏事。
      好端端的,官府之人,怎么会找上门呢?

      齐刘氏虽是惶恐,却也暗下打量几人。
      那三名衙役,面若凶煞,她全然不知。但是,她却认识另外一人。

      那人面容清癯,眸光端正,背有一个药箱。
      他曾给了她们一包文钱。

      “几位官爷,不知来此所为何事?”齐刘氏硬着头皮,说着蹩脚的吴川话。
      “我们是官府的,特来清查人口。只有你一个人吗?”为首的衙役拧眉。

      “是......只有......民妇孤苦,独自一人,惶惶度日。”齐刘氏不着痕迹地关上了门。

      妇人与几位衙役站在门外,从外边,根本看不清里面如何。

      若是出了什么事,官府只管来抓她便好。
      她一定要将少女藏好。
      几位衙役面面相觑,问向一旁的清瘦大夫,“唉,万郎中,是不是搞错了?”

      姜映真听到了动静,她揉了揉眼睛,从院内走了出来。

      少女的杏眸黑白分明,却还残有几分惺忪睡意。

      “大娘,门外怎么吵吵闹闹?”少女的声音绵软,如同融了冰雪的蜜糖。
      齐刘氏面皮灰白,她的手心惊出了一团冷汗。
      妇人咬牙,心中难道,这个傻姑娘怎么出来了呢?

      齐刘氏如同护崽一般,将少女护在身后。
      “方才,你不是说,只有你一人吗?”衙役见被欺骗,浓眉皱作“川”字,眼中直迸寒冰。

      齐刘氏颤颤地解释,“几位官爷,我们是外地人。来此已经快满三月,一直老实本分,未做过什么坏事。官府之人也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打入牢狱吗?”

      “打入牢狱?”几位衙役轻嗤一声,面露刻薄,不耐烦道,“兴宁乡的大牢,岂是你想去就去的?”

      齐刘氏被他的话一噎,顿时语塞。
      不是抓她们蹲大牢,难道是......抢钱的?

      “万郎中?”姜映真没想到,万木春竟来到了家门口。

      少女当即招呼他和几名衙役进屋。
      院内的小桌上,摆了几杯茶水。

      “既是外乡人,想必,没有户籍了?”衙役目光犀利,审视少女和妇人。
      姜映真点了点头,“没有。”

      衙役见她承认,似是匪夷所思,翻阅籍册的动作一僵。

      几位衙役神情微妙,用玩笑一般的语气,笑道,“万先生,你的这位小徒弟,怎么会......”没有户籍呢?

      难道,少女是一个连户籍也没有的奴隶?

      万木春却道,“外乡人,自是没有户籍。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是一个好姑娘。前段时间,帮了回春堂不少忙。”

      三名黑衣衙役咂舌。

      这位岭南享有盛名的郎中,除了医药,对其余琐事,一概不感兴趣。
      如今,来到桂花巷清查户籍,却是万木春要求的。

      至于万木春的心思,也不难猜出。
      他来此,是为了小徒弟的户籍。

      齐刘氏却推了推她,这个傻姑娘,怎么藏不住事,什么都说出来?
      “官爷,我们虽没有户籍,但你们也不能故意为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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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凌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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