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黑白囍(三十三)一拜天地
有村子里的人说,村长一生积善成德,怎么儿子就成了这样。
大儿子陈甲,从小读书成绩就好,长大又光宗耀祖地考上了大学,进到了城里,还从城里带来了一堆外面的好东西回来。可惜不知道为何,回到村里第二天,就成了哑巴。
二儿子陈乙,家中的老二,紧跟着陈甲出生,却没有陈甲半点的才学和本事,听说长大了还往被窝里拱着哭呢。
三儿子陈丙,据说小时候其实是最聪明的一个,天生神力,就是太过逆反,小小年纪就自己一个人分出去住。
四儿子陈丁,脑袋也不差,特别擅长画画,没有老师教,都能把一个人像模像样滑下来,就是在金女祭后傻了,甚至还犯下了冲撞了最尊贵的巫师大人的大错。
有一天,有人看到了哑巴的陈甲。
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会。
他手中抱着一个大盒子,自顾自往一个方向走去。
众人在他身后成了零落的影,如同舞台灯光褪去后残留的阴黑。
一步,迈着光阴的重量,再回首,那个朝着他笑的身影已然如空。
他坐在遥远的千里之外,捧着书,读着圣贤言;
她守在咫尺的小小村落,守着地,被逼死河中。
他算男人吗?
没有守好自己的将婚妻子,将所有未来美好的憧憬都推向了湮灭。
而随着陈甲的步伐,唢呐声再次响起。
他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那片地的西南方,就是大河。
他低下头,双手贴住了土地。唢呐声切切扬扬地响,一个一个音符流入了他干燥地要裂血的手心。他如抚摸什么一般地轻轻抚摸土地,如同抚摸亲切之人的躯体一般。随后,他一个铲子,将大地颤颤巍巍地铲出了一个裂口。
陈甲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不知道挖了多久,将铲子一把扔掉,坐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
唢呐声高昂起来。
他似乎听得到一般,站起身来,从盒子中先是取出一颗树苗。
他为什么会从外面带回来一颗枇杷树树苗呢?
因为阿丙小时候一直想吃枇杷。但是村里没有。
陈甲想着,带几个枇杷果过来,不如直接带一颗小树苗回来,这样年年都能结果,陈丙也能吃到。
只是,没想到,带回来的枇杷树,是这样的含义。
陈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颗枇杷树种下去的。
种完之后,他好像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
打开的盒子里,还有一件残破的红嫁衣。
陈甲压抑了很多次,才没能将那红嫁衣撕碎。
他笑了又笑,泪流了又流,眉毛扬起又数次抬下。
最后,竟然自己穿上了那红嫁衣,破破烂烂,不像要嫁人的新娘,倒像锁魂的疯鬼。
有人见到,半月下,陈甲穿着红嫁衣跳舞。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整个村子里。
在村里,一句话,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假,事实还是诽谤,本真本事还是添油加醋,都如一块被撕碎的纸,谁都能吹一口,吹着吹着,就变了味道。
荒唐!
村子气得发抖。
他这样还怎么继承村子!嗯?还怎么当个好村长!
......没想到呀,看到城里面也不是很好,这上学都给甲哥儿上疯了。
屁!
村长怒而拍板。
都是因为那个陈水!
当初我知道,我家那四个仔子都对陈水那妞感兴趣,我就知道,那女娃绝对不能进我们家的门。
可是......水娃是挺俊的,性子也好,看着也像是能生儿子的。
呵!反正我儿子是正常的,害我儿子不正常的就是那个女娃!
村长,水娃也是为我们死的......
屁!那是天意!不对,她没有死,她嫁给了河灵,好好的呢......
官二钟看到这里,近乎是目瞪口呆。
他知道为什么继承村长之位的是陈乙了。
他虽然现在身体已经离开了电影院,但只有眼睛能动,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更像是一个飘在空中别人看不见的鬼魂。
大脑再次迎来强烈的晕眩,一道红光划过,面前的场景再次变化。
马蹄声踏踏,不知这心形的马蹄下,踏碎了多少爱恨情仇。
一匹朱红色的大马签着一匹好轿子,徐徐走向另一家大门。
门口的男人,俊眉星目,面容呆滞,双眼却如被磨好的剑一般雪亮。
剑锋直直盯着那轿帘儿。
唢呐声再次叫响,那帘子被掀开,走出来一位栩栩如生的秋水美人儿。
这人,右嘴下有一颗痣。
和陈水的那颗痣一模一样。
对了,他怎么一直没想到,
其实仔细看,弄娘和陈水,长得有二分像?
弄娘纤纤细细地走了下来,粉面染娇羞,一顾不回头。
她抬眼看向陈丙,陈丙也看向她。
只不过一个炙热得如同真正跳动的温情,一个冰凉得像是不化的冰封之心。
村长笑着看着两人,全然不把儿子的表情放在眼里。
好好生娃过日子就好了。
是呀,是呀,感情是慢慢积累的,指不定来年就多了个大胖小子。
咦,那是谁?
小丁?那不是丁哥儿吗?
他还活着??
村长的笑容僵住,像碎掉的核桃一般戛然而止。
陈丁不知何时站在了陈丙身边,呆呆看着弄娘。
嘴皮动了动,你不是......
疯子!
村长怒地一步冲上去,扯住陈丁瘦削如纸片的肩膀,没有发出一个声音,但长大的嘴型却像是血盆大口。
老子教你好好待着,你偏偏找死是吧?
陈丙没有看陈丁一眼,领着弄娘回了屋,捻起了酒杯。
陈乙没有参加这场婚礼。陈甲也是。
哥哥疯了。
他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父亲之前说小丁也疯了。
哥哥看起来是真的疯了。难道小丁......也是真的疯了?
他不甘心,在屋子里瞎转。
最后转到了父亲屋子里。
哥哥疯前,只有哥哥才能去父亲屋里。
哥哥疯后,他也能进父亲屋里了。
陈乙本来抱着精神空虚的躯壳去父亲屋里转转,没想到,竟然在父亲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大盒子。
哥哥疯前......说过,这叫做保险箱。
陈乙并不聪明,但哥哥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在肚子里,不拉出去半个笔画。
密码。这个叫密码的东西。
陈乙想了一下,随便输了几个数字,没想到一下就打开了!
是哥哥的生日。
盒子里的金光,闪瞎了陈乙的眼。
好多......金子......
父亲从哪里弄得那么多金子?
不是......金子......难道不是......陈癸他爸挖出来的吗?
怎么会在父亲这里也有?
陈乙一时,不知道应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心。
陈乙错过头,视线穿过了无数墙壁,一直传达到了窗外。
那个与水妹只有两份像的女人,正在和他的丙弟成婚。
陈丙笑了。
笑不像笑。
陈丙哭了。
哭不似哭。
弄娘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温柔又心软。
她一切都没白费,最后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陈乙猛地回头,把所有的黄金扒开。
厚厚的一条一条黄金里,放着一封信。
他眼皮重重一跳。
似乎有了什么极其不详的预感。
颤抖的手,仿佛面对那如同什么恶兆一般的信纸一般,最后还是握住了。
如被厌弃伤害的河流母亲包住了伤害它的孩子的身躯。
村长先生:
您有高明,我有大量。
这个陈弄娘我看不上眼,我更喜欢那个叫阿水的小女孩。
我就喜欢灵体纯净的,您应该懂吧?
没有长大,才是最美味的。
如同羊肉,羔羊的肉,才最鲜美。
我会让弄娘给陈水化最美最成熟的妆,让她安安稳稳作为人妇,嫁给河灵。
既有初成的灵动,更有反差的韵味。
事成之后,给你百两黄金!
你只要保有这张纸,可以额外向我提不过分的2个要求。
陈乙的眼眶如同天崩地裂般不停颤抖。
陈乙在笑。
笑不像笑。
陈乙在哭。
哭不似哭。
他哈哈绷出两声,肚皮鼓了又沉下去,像是只被迫搁浅的鱼。
也许,他知道哥哥为什么疯了。
那是最爱哥哥的父亲。
那是最爱父亲的哥哥。
父亲如天,父亲如树,父亲如世界。
然而,天到了,树萎了,世界坍塌了。
自己爱的人,也没了。
陈乙几乎是泄愤一般,将这些黄金所有填到里面,想了想,最后沉吸了几口气,才将这张信纸重新塞好。
他的视线再次穿越。
弄娘穿上了原本应该由阿水完整地穿着的大红色嫁衣,红得像一朵盛开的罂粟;
陈丙也穿上了一身红,红得如浸了血的尸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村长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有了。
好好过,好好过,争取让我今年就能抱上孙子。
花生和大枣洒满大床,陈丙身上沾上了酒气。
陈乙重重闭上了眼。
他的眼里应当饱含血水。
他纵然也喜欢阿水,没有男人会不喜欢阿水。
只是,他对阿水,更多得是死也赎不回来的愧疚。
父债子偿,他到底要怎么偿还,对于已经死去的陈水?
夜里,陈乙睡不着,夜出,见百草。
却看见一道跳舞的身影。
正是穿着红嫁衣的陈甲。
拿着一块又一块的砖,不知道在堆什么。
左手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瓷铃铛。
他笑着说,这只铃铛,最像她的眼睛了。
插入书签
前村长,就是害死陈水的帮凶
怎么说呢 其实整个村子的每个人都是帮凶
下一章 二拜高堂 还有两章副本结束
还记不记得,前面说过,在金女献祭后,有村民在河边挖到了黄金
然后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