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正清秋［民国］

　　避免大家继续尴尬下去，姜南提了提嗓子，道：“沈煜卿，你去哪儿了？”不对。随即又扭头冲着傅闻璟道：“你看得见他？”

　　傅闻璟嗤笑一声：“我又不瞎。”

　　沈煜卿白傅闻璟一眼：“我去城寨里打探情况。”

　　好，好，好。又问了两句废话。

　　忽然，姜南像想起什么似的，小声朝着沈煜卿问道：“你灵力恢复了？”

　　“目前还是只能勉强维持身形。”

　　傅闻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种玄乎其玄的事情，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当着他的面儿说。其实，沈煜卿刚才飘忽至房外，见到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已经歪歪斜斜昏倒在门口，屋内又人影闪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才急急现了身。但这一举动已然透支了许多心神，现下，他跟个普通人并无什么差别。

　　“你见到谢迟他们了吗？”

　　沈煜卿点点头，道：“关在一楼，吃得好，睡得好。只是，城寨里......不太对劲。”

　　姜南凑近问：“怎么了？”

　　此时，傅闻璟站起身来，打断窃窃私语的二人：“姜姑娘，我们该走了。”言语间客套的寡淡，好似刚才将姜南抵在墙角，又强势索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这人大概是长官做得太久，不太会考虑别人的想法。语罢，便径直拉拽上姜南的手腕，也不问人家到底是愿意不愿意，就往屋子外头走去。

　　沈煜卿抬手拦住去路，冷声道：“你不能带走她。”

　　傅闻璟的脸色沉下来，挑眉淡淡道：“干你何事？”

　　“她是我的未婚妻。”

　　“有聘书吗？婚书上有政府的戳印吗？媒人呢？……”

　　这些……确实没有。两家长辈一拍即合的事，尚未走到那一步去。他扬眸道：“没有又如何？”

　　“那她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人了。”

　　“就凭你？”

　　眼见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姜南整个人火速地往二人中间一横，左手牵住一个，右手拉住一个，讪笑道：“走，走，走......都走！咱们一起走！”再左望望，右边看看——实则内心早已打起了窜天鼓，突然就开始觉得，自己白日里一个人关在小屋里，打打瞌睡发发呆的小日子，也挺好。

　　总比眼下，要顺着这两位不好惹的心思松泛些。

　　姜南觉得喉咙难受，干咳了一声，问：“沈煜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姜南耸了耸鼻子，总觉得空气里有些烧焦的烟味儿。

　　这味儿，其实三人都闻见了。沈煜卿点了点头，也同样心生疑惑：“莫非这么晚了还有人生火做饭？”

　　傅闻璟兀自摇了摇头，一口否定他的话道：“是木头和泥土烧焦的味道。”这种味道，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怔愣几秒后，三人随即异口同声——“有人放火！”

　　本就尚未来得及解开当下困局，屋子外头突然就叮叮咚咚地敲起了铜锣——突然，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由外至内地踹开，重重砸在地上，掀起一阵阵灰尘。姜南嘴里吃进不少灰，将两人的手甩开，捂着嘴不断咳嗽起来。

　　那门锁是傅闻璟进屋时破开的，现在门板忽的被一脚踢烂，跃入眼帘的，竟然是将夜色映照得殷红色的火光！

　　五六个扛枪提刀满脸横肉的男人挡在房门口，为首的是个身形瘦小佝偻的男人，他两眼闪出几道寒光，恶狠狠地冲着屋内的三人道：“他娘的，老七就是昨夜进了你的房中人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妈的，一个也别想走！”

　　声尖如猴——这声音......

　　姜南记得！前夜扛着自己上山的几人中，便有他！

　　霎时，几人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

　　傅闻璟侧头问：“怎么办？”

　　沈煜卿从容不迫：“拼了。”掌心暗暗发力，无奈却什么也运作不出来，竟半分法力也没有。他收了气力，摆手道：“不行，还是你来吧。”

　　“我可没带枪。”傅闻璟很有理由。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那几人已经恶狠狠地劈砍了过来——“小心！”姜南喊道。他灵敏地将身子一躲，一个猛踢腿，正正踢中那人的胸口，那人顿时飞出有半米远。经年久战，即使没有刀枪，他也还是能同人赤手空拳地博上一番，何况几个山野莽夫，不是他的对手。

　　沈煜卿索性将姜南拉倒了一边，看起戏来。

　　姜南有些担心，那些人，单拎一个出去，都是政府的通缉犯，且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那种。傅闻璟平日里看上去像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儿，也不知他应不应付得过来。她皱着眉毛道：“这，能行么?"

　　沈煜卿淡淡一笑，安慰道：“没事。”

　　说话的功夫，又倒下一个。又两个......

　　现下，五六个人，噼里啪啦滚在一屋，皆捂胳膊捂腿的哀嚎起来。再看傅闻璟，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合掌拍了拍手，不紧不慢走到姜南身边，轻松道：“走吧。”

　　“要不，再等等？”她挤眉弄眼的笑容实属难看。

　　再等等？忽然，傅闻璟的后脖颈一凉，一个铁块般的硬物抵上，身后传来一声粗戾地声音：“打伤我这么多兄弟还想走么？傅长官。”

　　“二胡子！”姜南捂着嘴失声喊道。

　　二胡子就站在傅闻璟的身后。傅闻璟刚走到姜南身边时，他就已经从他背后过来了。

　　“你既知道我是谁，还敢拿着枪指着我，二当家的莫不是嫌命太长？”

　　“傅长官莫怪，最好不要反抗，免得吃了洋花生米儿，要是不信，大可来试试是你的功夫快，还是我的枪快。”二胡子也不惧他，姜南本还以为傅闻璟肯定是还有什么后手，以他的性子，断不会束手就擒。谁知，他只垂眸微微想了几秒，便高举着双手投降了......

　　三下五除二，三人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这下，果真是谁都别走了。

　　姜南人不死心。 “傅闻璟，你带枪了吧。”

　　他摇摇头，她小声错愕：“你堂堂督军，来都来了，怎么连防身的家伙也不带一把啊？”

　　他眉峰微蹙，斜眼瞪了她一眼。姜南便再也不敢登鼻子上脸了。城寨守得跟铁桶一样，他好不容易白日里跟着送菜的师傅才混进来，一路上被人搜了七八百遍身，试问，怎么带？

　　她决定捡个稍软的柿子捏： “沈煜卿，你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这是隐晦地问他，有法力带大家离开没。

　　他也不慢的摇了摇头。

　　姜南叹了口气。

　　本来，只有三个人遭殃，现在好，又白送来两个。

　　不一会儿，外头的火势渐渐小了。着火不过是个幌子，为了制造混乱，只点了寨子一处无人居住的房子。二胡子的人一控制住局面，那火很快便被浇灭了。

　　三个人被推推搡搡，一路被带到了城寨的广场上。广场正对着寨门，铺了青砖，是个半圆形的石台子。老远，姜南就在台子上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迎面过来的几人。老友相聚，格外……悲催罢。

　　漫山红亦被五花大绑捆得结实，英气的脸上满是不屈，眼眸里仿佛搁长了刺，能把二胡子给生吞活剥了。再反观另外二人，不全坐在把破木椅子上，神色还算淡定，只谢迟一人，一见着走过来的三人，立马喜上眉梢：“督军，我在这儿，督军救我！孟君，她怎么没来？”

　　天黑火把暗，他大概是没仔细瞅，傅闻璟几人身上亦绑着拇指粗的麻绳。只约莫看他身后气势汹汹地跟着人，还以为是皖南军打上越嵣寨了……

　　直到人到了近处，六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才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现在寨子里，不止是胡子，还有许多陌生面孔。姜南侧过头问沈煜卿：“这就是你说的不对劲儿么？”

　　“没错。我早前在城寨附近四处游荡，本想找找有什么下山的小路。却无意间发现了躲藏在寨子外头的一波人”

　　“一拨人？什么来路？”

　　“这个，不知。不过他们一行人差不多有五六十个，全部猫在寨子外头的一处山坳里。喏，你看，那个就是领头的……”

　　姜南顺着沈煜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站在二胡子身边，一身深色长衫，黑色的毡帽——这不正是白日同漫山红要人的……七爷的人？

　　那人白天在漫山红那吃了瘪，口出恶言的离去，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看来今夜之变，是二胡子不甘心一直居于低位，要对漫山红取而代之。精心策划，勾结外人，直至半夜放火引起骚动，再趁乱放了外人进来，将漫山红和她身边得力信任的人一举拿下……

　　大局既定，还惧何以？

　　二胡子对几人起了杀心。

　　他身旁那个戴着黑色毡帽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台上六人，其余五人，死活倒无所谓。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位爷……竟然也会在其中！？？？

　　他提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其他人，而是朝着捆在正中的傅闻璟直直而去。站在跟前审视了半晌，眼前人随然穿着普通，但眉眼间却同他此前入府拜见时一样——冰冷，阴挚。

　　“傅长官，别来无恙。”他朝他有礼貌地颔首，顺势取下了头上的毡帽扣在胸前。

　　他们竟然是认识。

　　姜南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他到底是哪一头的？

　　傅闻璟却是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冷声道：“如此境遇，何来说好字？”

　　那人轻蔑一笑。“督军，您要是早些同咱们七爷合作，别去管什么南州的烟土，好好做您的督军大人。既有兵有枪，又有钞票，同七爷一起发财，皆大欢喜啊！何至于沦落至此呢！哈哈哈……”

　　那人笑得愈发猖狂。

　　傅闻璟却不以为然，抬眸看他。饶有意味的说到：“哦？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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