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念师

　　回浮园的路上，林知照在车上看了会儿手机，温思华把他拉到了“灵诡处大部队”的群里，现在里面排了一长溜“欢迎老大”的表情包。

　　【b市邱恬：目前在医院这边守着

　　a市陈尚：那个王散伤得最重，其他三个受了惊吓，医生说很快就能醒

　　a市温思清：好，@b市邱恬，你今晚住哪里？需要给你安排吗？

　　b市邱恬：谢谢思清姐，我来之前订酒店了

　　a市温思清：给你报销

　　a市陈尚：完事后我带邱恬去望雨，@a市温思清，姐报销不

　　a市徐怀远：大白天又做梦了

　　林知照：哪里都可以，我报销

　　b市邱恬：[猫猫震惊.jpg]
　　b市邱恬：老大我爱你
　　b市邱恬：下属对老大的那种爱！

　　a市陈尚：老大破费了（上面的，你解释那么多干嘛

　　……】

　　林知照不禁失笑，感觉群里的画风跟陆云初本人很搭。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微博提示，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陆云初。

　　【明月来相照v：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

　　陆云初低头划拉着屏幕，林知照点进去点赞转发评论了一个“嗯”。
　　小号评论区下面有人让陆云初说直白点别打哑谜，有人贴了进警局的图让他澄清，有人骂他又乱发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过多久，下面风向又变了。

　　【[评论]别路云初起：[截图]各位散了吧，官方那边发了声明，我们陆哥只是作为遵纪守法好公民帮忙抓了个嫌疑人，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别乱造谣。@明月来相照v，哥你下部戏定了吗定了吗定了吗？】

　　官方声明？林知照点进截图一看，竟然还是特调局的官方微博号。

　　【特别调查局v：感谢热心市民林先生和陆先生见义勇为，图为二位协助我局抓捕六年前一桩过失致人死亡案罪犯齐晖及从犯朱亿时进出警局照片。另，感谢二位协助我局擒获两年前a市医院跳楼案嫌疑人王某。】

　　刚好也刷到这条微博的赵瑶举着手机凑到陆云初面前：“陆哥，林哥，你俩，这真的假的？！你们什么时候去抓犯人了？还有这个王某，是在说王散吗？”

　　姓陆的热心市民瞄了两眼，没料到这就转到了法治频道：“居然还有官方号，真是与时俱进……”

　　赵瑶蹲在地上点进主页看了看：“特别调查局是什么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云初一直是小范围有点热度，现在官方声明一出，讨论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还有大部分人关注的是两桩案件本身，毕竟后面的案子牵扯到公众人物，虽然官方没点出全名，但很快警察进出医院的照片就传到了网上，而王散此时正在这家医院。

　　但车还没开到浮园，第一个案子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抢先一步知道的自然是特调局老大。

　　【a市徐怀远：@林知照，老大，孙静那桩案子结果已经定下了，齐晖死刑，朱亿25年有期徒刑，另外，齐朱两家需要给李妍家中赔偿一定数额精神损失费，还有孙静父亲猥亵未成年的罪名，被孙家亲属占有的孙父遗产将全部赔偿给孙母。
　　a市徐怀远：孙母目前在敬老院中，身体一直不好，不太认得人，这几年李婧经常去看她。

　　林知照：嗯，罪刑似乎都到了上限？

　　a市徐怀远：是，特调局上报的案子一般都是重判，而且李婧那边的律师在业内很有名气
　　a市徐怀远：不过按李婧的家庭情况，能请到章肆律师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他委婉地暗示着什么，林知照又回了两句，然后看向陆云初：“孙静的案子，你请了律师？”
　　陆云初微愣：“是，华诗的法律顾问章肆，章哥专业能力很强，是判刑结果出来了吗？”

　　林知照把手机递给他，陆云初看后心情好了不少，不过要是都死刑就更好了。
　　他刚想把手机还回去，动作忽然一顿，瞪大了眼看页面最上头露出一半的微信头像：“知照，我能看看前面的聊天记录吗？”

　　林知照点点头，过了几秒又添上一句：“你也可以加进群里，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听完喜滋滋地看了眼前面的几条信息，然后把手机放到桌上：“先等一会儿啊。”
　　他在自己手机上翻出联系人陈尚，点进去琢磨着发了条信息。

　　【陆云初：陈尚同志，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鬼

　　陈尚：？
　　陈尚：你撞鬼然后被吓得尿裤子了？

　　陆云初：滚
　　陆云初：那换个问题，你觉得a市跟你重名的人多吗？

　　陈尚：我又不是干人口普查的，不过能跟我重名，也是够幸运的

　　陆云初：去你的，不装会死啊
　　陆云初：怎么感觉你打字比以前慢了

　　陈尚：那是你耐心变差了弟弟
　　陈尚：别给我乱扣黑锅

　　陆云初：呵呵
　　陆云初：那你说有没有跟你同名的人还跟你同头像？】

　　林知照见他对着手机一阵忙活，现在还对着桌上亮着屏的手机拍了张照，然后低头继续打字。
　　他稍稍想了想：“怎么，灵诡处有你认识的人？”

　　把自己拉进群聊后还忙着跟网线那头的陈尚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青年抬起头：“知照你是真的会算命吧？”

　　那看来是了。
　　林知照也算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先前查陆云初资料时看过TK其他队员的名字，在群里看到陈尚时还当只是同名。

　　感觉自己完全插不进去话的赵瑶带着满脑子疑问坐回去，给同样满头问号的赵文柯回复信息。
　　“对了陆哥，10号华诗晚宴，你今年还不走红毯，按私下行程安排？”

　　陆云初回道：“嗯，不走。”

　　“好。”这意思就是礼服也不用公司这边管，赵瑶慢悠悠给赵文柯回了信。

　　下车的时候，陆云初突然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林知照站在家门口没直接进去，等陆云初走过来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然后就扭头看着陆云初。

　　“怎么了？”陆云初话刚说完，就感觉整副身体瞬间被掏空一样，双腿发软，被早有准备的林知照稳稳接住。
　　草，忘了，是塑元丹。

　　还没拉上车门的赵瑶一惊，赶忙跑了下来：“陆哥你怎么了？突突突突发急症？！”

　　陆云初趴在林知照肩膀上，有句不文明的话想送给她却没力气发声。
　　忍笑的林知照拍拍他的背：“他没事，就是今天太累了，我带他回家歇歇就好了，不用担心，让李哥送你回去吧。”

　　今天周五，平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大总裁正在院子里浇花，此时被门外的说话声吸引过来，不见外地跟赵瑶打了招呼：“欸，大侄女儿过来啦，你小叔呢？”

　　“……”谁是你大侄女！敢怒不敢言的赵瑶敷衍一笑，“林总好，我小叔还在公司呢，我刚好回来看一眼我妈，不麻烦李哥送了。那陆哥真没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隔壁05栋算赵家老宅，但赵瑶大学一毕业就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结合赵瑶自己的意愿，赵文柯是打算把她往经纪人上面培养的。

　　跟陆林两家比，赵家是很典型的豪门，家中子弟众多。赵瑶的父亲跟赵文柯是亲兄弟，兄弟俩都是赵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所出，现在老爷子都三婚了，不缺儿女孙辈。
　　赵文柯兄弟俩跟老爷子都不亲近，也无意自家产业。而赵文柯能在星光这种公司坐到现在的位置，只能是一步一个脚印全凭自己本事，所以即便处在娱乐圈行业，近些年赵老爷子也对这个小儿子愈发看重了些。

　　林霁见她转身要走，忍不住拦了一下：“你先等等，我跟你小叔同辈，你喊陆云初哥，差辈儿了大侄女。”

　　“林叔叔，咱俩有代沟，你不懂。”赵瑶一本正经道。

　　完全没兴趣听他俩斗嘴的陆云初拼劲残存的余力碰碰林知照的腰，想说能不能先把我这个伤员送屋里。
　　林知照笑了声：“哥，你们回头再聊，先帮我把云初哥扶进去？”

　　“差点忘了，大侄女拜拜。”欺负完大侄女的林总心情舒爽，一把将陆云初拖过来背到身上，偷偷摸摸忘了眼陆家院子，“先住这儿吧，在隔壁容易给爷爷看见，又得操心。”

　　虽说以前陆云初来这边都是跟林知照住一起，但三楼也给他留了单独的客卧，就挨着林知照的书房。
　　家里为了方便陆老爷子来回走动，两栋房子都安装了电梯，这时候林霁背着人也刚好用上。

　　不过一进屋倒是把刘姨吓了一跳，忙问晚上要不要做些营养餐给陆云初补补，林知照看到陆云初郁闷的表情，只好代他拒绝。

　　回到房间，林霁坐到沙发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云初：“阿照，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上来时林知照接了壶热水，他倒了一杯先晾着：“我处理事情的时候不小心把他带进去了，体力透支，需要休息。”

　　“所以他知道…你的事了？”

　　林知照：“嗯。”

　　瘫在床上的陆云初听着哥俩的一问一答，总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灭口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陆云初费力掏出手机接通丢到了枕头边上，声音虚弱：“喂，谁啊？”

　　“你接电话不看备注啊？”

　　“晏哥？哎呀，说事儿，正困着呢。”

　　那头的夏晏听他语气确实跟没睡醒一样，上一秒生出的担忧瞬间消失：“最近这么忙啊，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你问个安，顺便帮人给你转告一句，今天热搜上那事儿不是成凯传媒干的。”

　　“？”陆云初努力侧了点身，“什么成凯传媒？”

　　夏晏：“啧，上回在公司停车场偷拍的那个狗仔，刚成凯传媒的程总约我吃饭，请我给你说一声，是RM搞的事。”

　　“哟，你不是不认识人老板吗，怎么突然就真请你吃饭了，乌鸦嘴啊这是……”

　　听他三眼不搭两语脑子都要挂机了，夏晏没再多废话：“切，行了，话是带到了，你歇着吧，挂了。”

　　“嗯，拜拜……”

　　旁边兄弟两个听他迷迷糊糊接完电话头一歪就睡着了，入睡速度太快看着跟昏迷了似的，林知照无奈地过去把手机挪到床头桌上。

　　林霁站起身往外走，低声说：“得，本来想说后天晚宴的事。”
　　林知照轻轻关上门：“宴会有什么急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他今年要不要露脸发个言什么的，在高层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两人站到栏杆前，林霁继续说，“你们都不进公司任职，活都丢给我一个人干，我这不是被董事会的人说烦了吗，生怕我哪天独吞公司股份呢。”
　　林知照不禁失笑：“那这话你该问沅沫姐，要不直接让小琦赶快长大。”

　　林霁很少见他开玩笑，双手搭在栏杆上笑起来：“得了吧，她才卸任星辰的职位转到星光，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得多陪陪小琦。害，我也是随口一说，发发牢骚。”
　　林知照顺着点头：“哥，别太累着自己。”

　　林霁转头看着他：“阿照，你前段时间是不是不太开心？爸妈他们……现在已经接受良好了，你别为这个有心理负担。”
　　林知照一怔，没料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我知道，你们都很好，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跟你烦心工作上的事一样，我也有些许厌倦。”

　　“这样啊，总见你半夜还出去忙，我也帮不到你。”他这么说林霁放心不少，“不高兴了就跟我们说，要么弹弹琴也是好的，排解出来比憋在心里强，知道吗？”
　　“嗯。”一个算不得承诺的回答轻轻落下，林知照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后都归于沉寂。

　　每日借传送阵来回奔波除障，林知照看了世间太多污浊，偶尔会生出违逆自我的心思，却是直到这一刻，又恍然消散。
　　他对陆云初说世间善恶并存是运转基础，大抵也是在说服自己。只每每闻得如林霁这般的关切，那点逆反的念头才堪堪止住。

　　世间百态，万般愁绪，终是揉成寥寥片语。
　　——不可因一人灭世，却可为一人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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