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秦婉别开视线，不去看他，也不再继续往前走。

　　蔺珩再次把水囊递给她：“不渴吗？”

　　她稍作犹豫，还是接了过去，喝了好几口。

　　“现在能否告诉我，为何这个时辰会在营帐外？”他抿着唇，瞧她的脸。

　　秦婉垂着眼睫，只看着手中的水囊，“霜儿找你来，没告诉你吗？”

　　“霜儿并未找过我，是我担心栀栀，遂至栀栀帐外查看。”

　　见她将信将疑，他又道：“可栀栀一见我就跑开了，我正欲去追，却见霜儿拿着茶杯过来，念及夜晚寒凉，我便记下栀栀离去的方向，回自己帐内另拿了外衣和水囊。”

　　他束着发冠，身上衣着齐整，还同白日里一样，似乎是一宿没睡，臂弯里搭着一件外衣。秦婉对上他望向自己的清澈眼眸，心里五味杂陈，原本压抑的委屈此刻也正蓄势溢出。

　　“冷不冷？”蔺珩问着，便要将外衣给她披上。

　　秦婉却一把抱住他窄瘦的腰，蔺珩因她突如其来的碰撞退后半步，手里的外衣也掉在地上，双手空空地僵在原处。

　　她将脸紧紧埋在他怀里，大哭起来：“我要回去！呜啊啊啊…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呜呜…珩哥哥…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吧呜呜……”

　　他一点点抱住她瘦弱的肩膀，下巴轻轻抵着她头顶。手掌缓缓抚摸着她后脑勺，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秦婉纯粹是小孩子的哭法，流眼泪还流鼻涕，哭了好一阵才收住，当她把脸从蔺珩胸口挪开，他衣服上已经湿了一大片，秦婉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垂目哽咽着说：“对…对不起。”

　　蔺珩轻笑着摇头，语调温柔：“没关系。”说着，又为她递上手帕，“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婉擦完鼻涕，才慢慢说道：“方才我正睡着，听见一些响声，就让霜儿掌灯，霜儿一进来便看着我床上有一条蛇呜啊啊啊啊……”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蔺珩脸色一变，神情凝重：“栀栀被咬到了？”

　　“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现在浑身都疼，被咬了也察觉不到。

　　蔺珩握过她纤细的手腕，推起袖口，探她的脉搏，虽未见中毒的迹象，他眉间的担忧却并没有消散，问道：“可还记得那蛇有何特征？”

　　“黑色的，上面一环一环白色花纹，椭圆头。”

　　他舒了口气：“是白节黑，栀栀可以放心了。”

　　秦婉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问道：“白节黑没有毒吗？”

　　“有剧毒，”蔺珩用手拨开黏在她唇上的一根发丝，接着道：“但时间过了这么久，栀栀又跑了这么远的路，若当时真被咬了，这个时候早已毒入肺腑，喘气都费力。栀栀脉象平稳，还能哭，想必没有被咬。”

　　“哦。”秦婉停了一瞬，泪痕未干又开始哭，“可是真的好吓人啊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蔺珩迟疑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后背，接着，把她拥入怀中。

　　他微微低下头，以近乎哄慰的语气道：“我知道，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保证。”

　　这种温柔的安抚很快便消解了她的委屈，但她还是规律地发出啜泣声，因为这样就可以在他怀抱里多呆一会儿。过了好久，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蔺珩扶着她的肩：“今日下午我送栀栀回去可好？”

　　“为什么不是一大早？”

　　他语气轻松随意，俊朗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可能是因为我想和栀栀多在外面玩一玩吧。”

　　蔺珩此时的笑意中少见地露出几分羞赧，与她对视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秦婉瞬间破涕为笑，被他这句话甜到了心里，只感觉心里生出无数不知名的小花，在他笑容中摇曳。

　　她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治愈，蔺珩问她身上还有哪里疼，“不疼了，哪里都不疼了。”一句话说完两人对视着又笑。

　　皓月当空，两人并排坐在草地上，她身上披着蔺珩的外衣。

　　蔺珩闭上眼，仰起头，露出清晰分明的下颌与脖颈线条，甚至连喉结的形状都很好看，像个小小的起伏和缓的山丘。

　　秦婉看了好久才收回视线，嘴角却仍是带着弯弯的弧度，凉风习习，无数草叶倾斜绘出风的方向，她慢慢躺了下去，深蓝的夜空被万千星烁点缀，深邃辽阔，如云似雾的银河倾泻于其间自成一体，却无风可吹散。

　　四周的一切都熠熠生辉。

　　秦婉闭上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又笑出声。

　　蔺珩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将手肘向后撑在地上，也躺了下去，

　　秦婉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见他躺到了自己身边，便裹紧盖着的外衣安心地闭上眼睛。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风，那一瞬间她好像连风的味道都闻到了，是沁人心脾的甜。

　　她在心里偷偷许愿：如果有神明的话，求求您让我嫁给他吧。

　　天快亮的时候，蔺珩叫醒她，让她回去梳妆。秦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我的头发很乱吗？”

　　“不是很乱。”秦婉听了他的话放下手。

　　蔺珩接着笑道：“只是有点像麻雀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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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意柔来到湖边时，蔺珩已经在马上等她多时了，他的衣袍在湖畔吹来的风中翻动，他动也不动，宁静清冷至极。

　　她屏退侍从，独自驱马上前，目光落在水波荡漾的湖面上，冷冷道：“蔺大人找本公主有何事？”

　　“微臣想请公主高抬贵手。”蔺珩没有废话。

　　盛意柔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蔺珩浅浅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听不懂没关系，只是若还有第三次，就不是微臣来找公主这么简单了。”

　　“你为何帮她？”盛意柔侧首看他，脸上已是压不住愠色。

　　蔺珩这才转顾盛意柔：“公主为何觉得微臣是在帮她而非帮公主？”

　　“帮我？”

　　湖面的浮光在蔺珩的衣袍上映出些好似琉璃的斑驳光影，“她不过是我恩师的女儿。不过，”他眉眼温柔地看向盛意柔，“微臣希望公主长乐无虞，不想看到公主走上手染鲜血的脏路。”

　　他的眼眸与眼前净澈的湖水并无二致，没有半分责备或厌恶，好像她只是做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恶作剧，之前所行的恶毒之事都可以一笔勾销，只要她愿意，还是可以做一个长乐无虞的干净女孩。

　　蔺珩骑马离开，神情一如既往的端方持重，锐利的眼尾却蔓生出几分厌恶与寒意。

　　用过早膳后，秦婉又让霜儿好好给她梳洗了一番，蔺珩说了不着急，她便磨磨蹭蹭了很久才出营帐。

　　蔺珩也换了衣服，与昨日适合骑马围猎的衣服不同，今日的衣服是他平日里的常服。

　　“今日就不骑马了吧，我们去走一走，到风景好的地方就休息。”蔺珩笑着说道。

　　秦婉本就对骑马心有余悸，此时看着阳光下他如同琥珀一样的眼瞳，立刻对这项提议表示赞同。

　　围场风光景色极美，平坦开阔的草原，黄绿树叶相间的林地，清澈静谧的湖泊。蔺珩牵着马，两人悠闲地散步。

　　他会耐心陪她摘不知名的野花，取下水囊问她要不要喝水，走在林子里时，会很小心地用手臂为她挡开身前的树枝。

　　“珩哥哥，我们在林中走了这么久，连一只小兔子都没见到，他们的鹿啊，狐狸啊，都是在哪里打到的啊？”秦婉不解地问道。

　　蔺珩笑着答道：“我们虽然走了很久，其实还在营地附近，他们要打猎的，都需骑马到很远的……”

　　他话说到一半，有所察觉地停步，转身看向身后，秦婉跟着一起转头，却见盛子凌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手里是一张拉满弦的弓。

　　“小心！”她立刻挡在蔺珩身前，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她大脑一片空白，慢慢睁眼后，却见蔺珩低着头将她护在怀里，温热的呼吸贴在她颈侧。

　　他的肩头被箭矢划过，鲜血渗出。

　　秦婉睁大眼睛，震惊地看向盛子凌，对方已经放下了弓，不以为然地和她对视。

　　她深吸一口气，夺过蔺珩手里的马鞭，向盛子凌冲过去。

　　“我是想射猎物的，不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你别冲动，秦婉……”

　　这种话在秦婉听来如同放屁。

　　盛子凌是站在马下射的，他还没有骑射的本事，离这么近，他还说不是故意的？

　　一开始盛子凌还强装镇定试图讲“道理”，待秦婉离他越来越近，他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她一鞭落下去，盛子凌嘴里的“道理”霎时变成撕心裂肺的惨叫。

　　挥鞭破空时发出“嗖嗖”的响声，伴随着盛子凌响彻林间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吓飞了一群又一群的鸟雀，

　　那鞭子本是教训皮糙肉厚的畜生的，落在细皮嫩肉的盛子凌身上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盛子凌被打到连滚带爬，秦婉却毫不手软，劈头盖脸追着他打。

　　她一忍再忍，盛子凌竟还想要他们的命？秦婉杀他的心都有了，只恨无刀剑在侧。

　　很快，被盛子凌支开的康平侯府侍卫们听到惨叫忙跑了过来，想要拦住秦婉，可秦婉哪里能停手。

　　“栀栀，好了，别打了。”蔺珩不顾手臂上的伤，过来挡住了秦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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