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与亚德里安

作者:文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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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后面


      【让忱视角】
      秦阿姨精心照料,秦叔叔脑梗之后的这两年休养得很好,除了不能饮酒,表面看已经和从前无异。从西雅图回申市后,小年夜我到Camel家中拜访,同秦叔叔聊起航陆变故。他常年在物流业摸爬滚打,对空乘行业有相当见解,故而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

      “牝鸡司晨,照此以往陆进磊多年经营迟早毁于一旦,陆家势头再盛毕竟也手短,在外分支遇变损坏也是在所难免。”秦叔叔酷爱书法,边写边说,谈话最开始便下了定论。

      前后语境并不重要,我直接把想法告诉他:“HTG先期航空业合作,我想找西雅图航陆。”

      显然秦叔叔相当意外,手里的毛笔在纸上停顿,劝导我:“不应该啊,学骆也和我提起过,穆盛HTG虽然在国内遇冷,但欧美市场反响相当不错啊。何况先期本就是在美国寻求市场,优秀的合作方肯定俯拾即是,不会比这个航陆分公司差。忱儿,叔叔觉着再找找吧,不急于这一时。”

      “西雅图航陆是航陆总公司发源,近些年才开始走下坡路,转圜余地是乐观的。如今长子在西航陆蛰伏,这个时间点达成合作,西航陆翻盘后就是红利。”我把一些想法告诉他。

      秦叔叔听我说完,字写了一半把手上的狼毫放下,问我:“忱儿,从前你不会做这样的决策,太激进,主观色彩有点强。”

      我没有回答,低头看他的笔墨,“八百里分麾下炙”气势磅礴,剩下戛然而止。我点头,承认:“秦叔,我确实有私心,也有把握。”

      “哈哈,既然你心里已经拿了主意,又何必再问我。叔叔也老了,学骆臭小子总说我跟不上你们新潮了,以后都是你们的天下。”秦叔叔重新拾起毛笔,想到什么,又问我,“上回你为了要回钟小姐手里上言的股份搭进去不少身家,后来如何了,你祖父什么意思?”

      “我把股份还回他,”我斟酌着,还是坦白,“拿来换上言在航陆的股份。”

      秦叔叔笔还没落下,又收回手,我知道他会诧异,问:“忱儿,这可不是开玩笑,里头是你多年经营。你好好跟叔叔说说,这段时间,怎么对这个什么航陆集团这样上心?什么聚宝盆,值得你这副样子屡次冒险的?”

      我伸手抚了抚案台上光洁的宣纸,我不好欺骗敬重之人,也不能忽悠真正关心我的人。但是,我选择珍惜的人,如今我没有位置将其坦诚,秦叔叔的询问我只能先行沉默,又或者永远沉默。

      —————————————————————————————————————————————————

      春节过后,俞至带领穆盛工程师和德方研究员陆续前往西雅图视察考核,还未返回航陆总部便发来了新的合同连同完备的工程报告,出手就追加十个点,合作诚意与条件显然比分公司要充分。到函后中午公司高层临时召开会议,重新讨论合作方选择的问题。

      Austin大致向参会高管介绍双边情况后,Klara态度明确:“虽然名义上西航陆是分公司,但是航陆的企业结构比较特殊和复杂,除了每两季度的经营状况汇报,各方面关联控制比较松散。按照对方两边以往的财务报表,航陆总部的可挪动资金流是西航陆的十四、十五倍,这还是在上季度航陆股价下跌的情形之下。后续资金支付,显然航陆总部更有保障。”

      “Levin,新的航陆合约审过了吗?”我问Levin。

      Levin面前放的正是几个小时前航陆发送合同的纸质版,他不拖泥带水,说:“合约没有问题,并且penalty高于Seattle HL。但是我从前做案例研究,SHL(西雅图航陆)虽然经营状况财务状况不如总公司,但是自成立以来鲜少有违约记录,上下游合作方对其信用评价都比较良好,反而是NHL(纽约航陆)case较多。”

      俞至还在西雅图出差,此时在视频会议里发言:“企业体量大,当然摊上官司多。但是话又说回来,我这边这两天看下来都不错啊,生产制造和装配车间都能达标,几位德国同事也出了一份调研报告,结果都挺乐观。”

      “By the way,SHL没有Exclusive supply authorization,但是这方面NHL条件严格得多,捆绑年限也过长。”Levin补充。如今天平中心在穆盛,而这项合约内容后续将直接反转主动权。

      俞至:“对啊,SHL能达到我方技术要求,对方也诚意十足,也不影响后续更新合作方调转船舵。”

      风控总监:“和航空公司的直接合作,又是国内材料企业基本从未涉及过的客机翻新业务,这是我们头一遭。已经在针对NHL的业务特点、市场状况和客户群体,和SHL一样制定相应的风险控制策略,包括限制高风险交易和设置风险阈值等等。报告还没最终出来,我这边目前看下来,现阶段NHL很多方面差强人意。”

      Klara和风控总监在会上辩论的场面不少见,看她的表情此时已经窝火了,为避免会议走向扰乱,Austin适时提问:“徐总,您要动用一票否决吗?”

      Kalara摆摆手,风控继续陈述。

      “推进航空领域HTG合作主战场本不在于航空公司,与SHL、NHL或是另外任何同类型企业,都只是一种思路的新开拓,穆盛需要的只是更多的尝试。”会议决策已渐成雏形,NHL的介入,对各部门的工作效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各部门尽快出具最终评估报告,重点对比权衡两方。另外,目前不考虑发展出竞标局面。”

      —————————————————————————————————————————————————

      本来只是小买卖,却没料到又有这样的波折。

      穆盛考察组离开西雅图后一天,乘坐43架西雅图航空航班的乘客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在停机坪上等待三个多小时而没有机会下飞机,违反10多年前为防止这种等待而制定的联邦规定。西航陆可能面临美国交通运输部开出的有史以来因停机坪延误时间过长开出的巨额罚单。

      三天后,西航陆收到美国交通运输部开出的610万美元罚单,原本正在推进的合约签订进程戛然终止。与此同时,航陆总部继续抬高条件,放宽Exclusive supply authorization,提高违约金,无疑是在撕碎穆盛和西航陆刚拟好的供货合约。

      言照为西航陆工作,又是西航陆总裁的未婚妻,洽谈合约这段时间为了避嫌很少与我联络。罚单确定当天,我接到了言照的电话,我知道她不会为了西航陆说情,但也没有想到她出口考虑的人不是陆丹尼。

      “让二哥,穆盛不要和航陆签合同,不管是西航陆还是总部都不要。”电话一接通,言照就进入正题,“我偶然听见丹尼和他妈妈打电话,停机坪延误罚款是兰馥阿姨操作在前,逼得西航陆资金链断裂再放弃与穆盛的合作,这样你们转而和总公司合作……”

      “言照,你现在是航陆员工,现在的行为等同泄密,你清楚吗?”我打断她。

      言照却没有理会我,继续说:“拜托你听我说完,让二哥。我了解的是,NHL给你们的合同也有问题,隐性条款会威胁穆盛后续与其他企业的供货合作,HTG研发过程不易,他们都虎视眈眈。”

      她语气急切,为了提醒我已经不再顾忌其他,然而一个小时前的会议Levin已经明确指出NHL协议的圈套,她说的穆盛又何尝没有防备。我一瞬无言,调整语气:“言照,谢谢你能告诉我,但是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从最开始穆盛选择和西航陆合作,到如今尚未明确终止签约进程,或者最后结果顺逆与否,我的决定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混淆公私冒险泄密。”

      对面许久都没有声音,我担心是自己话说太重,良久才又传来声音:“可是我只是航陆的员工,但你是我……”

      “是什么?”

      “唔,你是我很好的朋友,让二哥。”言照语气挺轻快,我甚至能够想象她说这句话时笑嘻嘻的表情,“你都听到了,又怎么当作没有听到呢?我既然都知道了,不说我自己心里过不去,说了就算商业机密泄露。两相权衡,那我还是当商业间谍吧,到时候你记得来保释我。”

      某种那个程度上,成为朋友要比仅仅做男女朋友难得多,同性之间、异性之间,都有各种机会成为爱人,但是在长久的年岁当中自始至终都是契合的朋友,是很难的。我这样认为。

      —————————————————————————————————————————————————

      春节假期我抽了两天回德国看望外祖母,其实父亲去世后,只有言照在的那一年我和外婆的相处是融洽的。Leo说在得知父亲自杀后,外祖母悲痛欲绝,但更多的是愤恨长子的软弱与狠心,而我相貌肖似爸爸,外婆每每见到我,总不免要神伤。

      我要是不知道Leo的说法纯粹是在安慰我,那就是自我欺骗了。外祖母是恨我母亲间接害死了他的儿子,父亲死后我再回到慕尼黑,外婆也再不是我小时候的外婆了。尽管她从来没有与我明说,但是长期的沉默已经足够给予我谴责,两个家庭的纠缠始于我的出生。

      我和外祖母的隔阂很多年了,只在言照到来的那一年,我才见到老人的笑颜。

      那天Leo和婶婶用完晚餐离开后,我帮着外婆收拾厨房,她忽然问我:“Wie geht es Yan?(言怎么样了?)”

      Yan,我辨别了很久这个字眼的发音才反应过来外婆说的正是言照,她或许是给外婆留过写有名字的小卡片,我如实告诉她:“Sie lebt derzeit in den Vereinigten Staaten.(她现在在美国生活。)”

      “Geht Yan zur Schule in den Vereinigten Staaten?(言是去美国上学吗?)”

      我用洁白的毛巾擦干碗盘,想了想说:“Nein, sie arbeitet schon.(不是,她已经工作了。)”

      “Sind Sie mit der Arbeit besch?ftigt? Warum ist sie nicht gekommen?(工作很忙吗?为什么她一直不来了?)”外婆追问。

      我在想要怎么和外祖母说,告诉她言照已经结婚了,并且在名义上有了自己的小孩,没有时间也不方便再来家里吗?不可能,我不会这么说。我把盘子摆到木架子上,说:“Ich werde sie n?chstes Mal einladen.(下次我会邀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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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我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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