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倒计时

　　“还有最后十秒钟，十，九，八……”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将古董店门口的小旗吹得猎猎作响。祁乐抬头一看，古老的城楼上多出了一缕漂浮的黑烟，绕着青色的石柱徘徊半晌，猛然朝广场上唯一的活物扑来。

　　“师……师师师师父，救命啊！”

　　祁乐顶着风拔腿就跑，那缕黑烟穷追不舍地跟在后面。四周关门歇业的店铺就像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他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到广场中央。

　　“勇敢点行不行，你不是要干外勤吗，这点胆子哪够啊？”

　　吕景然坐在路灯下的长条椅子上，远远地望着祁乐，一边拍手一边喊：“来来来，再跑快点，谁说学医的不运动，我看你窜挺快的。”

　　祁乐一矮身，躲过了黑烟炮弹式的袭击，他扭过头，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哭喊：“师父，我今天第一次上岗啊，您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黑烟不死心地跟着祁乐一块儿转头，袅袅烟尘化作一片缥缈的云雾，无视了风力的阻碍，劈头盖脸地朝他扑来。

　　“啊！师父！！！”

　　祁乐简直就像一只被无数野猫围追堵截的耗子，在偌大的广场上疯狂乱窜。吕景然乐得打跌，掏出手机远远地给他录了段视频。

　　“你的武器呢？拿出来用啊，再跑一会儿人景区都该下班了。”

　　虽说现在离下班还早，但祁乐觉得自己比耕作一天的老黄牛还累，他停下来喘了口气，从外套中拿出了一颗胶囊形状的东西。

　　“呦，这什么玩意儿，看着还挺高级。”

　　祁乐一下将手里的胶囊扔出去，小小的武器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正好砸在后面那团黑烟身上——

　　胶囊穿过黑烟落地的瞬间，一阵极强的震荡波沿地面散开，犹如满月之夜的潮汐，裹挟着巨大的能量扑面而来。

　　吕景然被这潮水似的波动震在原地，浑身上下如同栓着一条粗壮的铁链，动不了，也喊不出，连呼吸都显得有些窒闷。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缥缈的黑烟在震动波出现的那一刻如遭雷殛，像个燃烧的火球一般在原地不住震颤。吕景然默默地看着它，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觉得这混沌看上去有些害怕。

　　害怕……

　　混沌这样的怪物也会觉得害怕吗？

　　然而没等吕景然往下细想，这个刚刚降生的成长型混沌就像充满了气的皮球一样，“砰”一下在他眼皮子底下炸开了。

　　吕景然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嘴里喃喃着问道：“怎……怎么回事？”

　　祁乐明显也有些呆滞，他愣愣地盯着混沌消失的方向，以及那个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作用的胶囊。

　　“这……我也不知道啊，付处说这是技术部研发的新武器，让我拿出来试试。”

　　试试，试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威力，试试为什么会把混沌直接炸掉？

　　吕景然已经没工夫搭理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小实习生了，他走到那颗胶囊面前，缓缓蹲下来，捡起了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东西。

　　胶囊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已经从内部炸开了，平平无奇的塑料外壳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裂口，大小和普通的药物差不多，里面似乎装着某种黑色的粉末。

　　在看到那点残存粉末的瞬间，吕景然莫名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这东西……”

　　他将这枚武器的残骸收好，站起身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暂时先不要用了，我回去跟付处沟通一下。”

　　祁乐哪敢说半句不是，他看着吕景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吕景然绕过他走出广场，身后跟着一只垂头耷脑的“金毛”，两个人走进地铁站，总算见到了一点寥落的人烟。

　　“任务完成了，这地方马上就会重新开放，我们回去吧。”

　　下午三点二十二分，吕景然带着自己的小徒弟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吕景然随手一指，祁乐立即乖巧地走到了师父的办公桌旁——外勤原本是不需要工位的，整个成海分局那么多外勤员工，也就只有两张空着的长桌，供他们在办公室写写报告。

　　吕景然指的位置是他自己圈出来的，后边挨着技术部同僚，左边又挨着窗，他在桌上放了一个小电风扇，没事就坐在那儿喝下午茶，羡煞一帮忙进忙出的各部门同事。

　　祁乐还没挨到跟前呢，就和坐在对面的时衍看了个对眼。

　　时衍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里处理永兰的事务，除了不知道该怎么写的任务报告以外，还有吴杉的隐瞒，周澜平的过去，以及永兰分局对这次事件的态度。

　　能写的太少，不能提的又太多，混沌部分反而成了最好交代的，但是这群人的立场，以及局里上下暧昧不清的态度，造成了比天灾更难收拾的场面。

　　“嗯，师父……好啊？”

　　祁乐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是该坐还是不该坐。这位师父压根没赏他半个眼神，双眼盯着电脑屏幕，略微点了个头。

　　祁乐觉得自己就像离婚家庭中那些不受宠的小孩，一边是嫌弃自己的妈，一边是懒得搭理自己的爸。

　　生活不易，从他进入封管局那刻起就体验到了人生的心酸。

　　吕景然进入付书斐办公室以后，二话不说就把兜里的胶囊扔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东西，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付书斐垂眼端详了两秒，不动声色地说道：“上面研发的新玩意儿，怎么样，有效果吗？”

　　吕景然不知道付书斐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指着裂开的胶囊壳，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怎么没有了，能直接让混沌去见它祖宗，我们连盘古釜都不用带了，以后见一个炸一个，拿下‘成长型’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成长型拥有逻辑空间，找不到其中的逻辑，就算从外部炸也无济于事。”

　　付书斐一句话把吕景然气得够呛，然而接下来，这只老狐狸态度一转，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它的作用，能炸掉混沌的东西对我们这个世界未必有好处，而且也不利于混沌的研究。”

　　“这样吧，你给我交一份报告，把具体的作用和触发过程写清楚，我去跟上面谈谈。”

　　一级一级往上谈，封管局就是因为这些层层叠叠的规矩，效率才会变得如此低下。

　　就不能改改这种没用的形式主义吗？

　　“您先别忙着谈，您先跟我说说，上面为什么要造这东西，他们到底有什么想法？我真的很好奇其中的动机。”

　　付书斐淡定地喝了口茶，看着吕景然，露出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微笑：“动机嘛，谁知道呢，上面的决定自然有上面的道理，不要什么都过度追究，有时候糊涂点也是好事。”

　　上面上面上面，我看你上面就一天花板，砸下来也先砸着你脑壳。

　　吕景然听出来了，付处这话不止代表了面前这颗胶囊，还暗示他不要过度追查周澜平的事。

　　“对了，第一天出任务，那小子表现怎么样？”

　　吕景然叹了口气，游荡到处长的小冰箱前，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了一个矮小的塑料瓶：“正常人的反应呗，还能咋样，见着混沌只会跑，跟我当年一样。”

　　“那小孩是上一任局长的侄子，小的时候也接触过这些，但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付书斐的视线停留在吕景然拿着的那瓶咖啡上，面不改色地说道：“而且就算他成功当上外勤，也不会跑一些太难的任务，你俩看着来就行。”

　　外勤的能力，这东西说起来还有点玄学。但凡接触过混沌，并且身上有特殊能力的人，都受到过封管局的招安。

　　而能力，按照封管局的定义来说，应当属于一种稀有的天赋。在人类与混沌斗争的几千年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能控制某些元素——水、火，或者有别于常人的力量等等，它们大部分都局限于某种特定的触发条件，并且有强有弱，就像隐藏在身体里的基因密码。

　　普通人从小到大行为单一，很难有什么创世逆天之举，就算身上真有这种基因，也制于条件无法触发。
　　而天才的挖掘总是伴随着很多困难，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人，那种小打小闹的能力还不如封管局自行研发的武器效果惊人。

　　到了现在，大部分外勤都会根据需要向技术部提交申请，由技术人员根据他们的能力统一定制，真正运用自身天赋的员工则少之又少，至少在成海分局当中，只有吕景然这么一个。

　　“原来是关系户啊，那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没想到老局长居然舍得让侄子干外勤，去后勤或者其他部门不行么，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这么大个封管局，谁还不是关系户咋的，他和时衍当年也沾了时初的光，在考核转正的过程中没有受到过分的对待。

　　“不不不，跑不了太难的任务是我说的，其实老局长想让他家侄子锻炼锻炼，但他也许志不在此，研究混沌的演变或许更适合他，你觉得呢？”

　　吕景然抬头看了付书斐一眼。

　　这老狐狸，从最开始就想把人打发走，还非要把担子往吕景然身上撂，自己难道是什么免费的垃圾回收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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