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首先要解决和白会议
推测德曼削弱和白会议的人不在少数,但她却是第一次直言。
毗昙问:“您的意思是?”
德曼道:“如果不能改变满场一致的规定,那就改变和白会议。满场一致,六个人就足够了。”
六位大等,刚刚踩在多数人决的底线,却又符合满场一致的原则。
德曼继续说:“现在的和白会议,周真公的属地不足五千,再排除舒玄公和龙春公,剩下的首乙夫公、收品公、仁童公,三位均拥有属地五千以上。”
听到“五千属”,毗昙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
“那个被否决的议案,”德曼看向他,不容置疑道:“要重新提起。”
得知美室决定称王,德曼便决定以美室的贵族基础为目标,挑拨大贵族和小贵族的矛盾。通过调查,提出以“五千属”作为租税改革的标准,五千属以上贵族将提高赋税,五千属以下则降低赋税。这一议案一经提交,引起了大小贵族的广泛关注,甚至有人千里迢迢赶来围观和白会议,怀着一点微妙的希望。
但是,代表大贵族势力的和白会议,理所当然地否决这项提案。德曼从未想过它会通过,只是希望美室的反对能够激起小贵族的愤慨。但这也被美室轻易化解。十名大等,在美室的操作下,竟只有一名大等反对,既否决了提案,又能够最大程度减少小贵族的不满。
这一步德曼没有成功。但紧接着同一次会议,她又提出用多数人决代替满场一致。为唯一的反对票感到懊恼的小贵族们纷纷激动起来,再度期待议案能够通过。
议案仍然被一票否决,但德曼的目的也达到了。她在小贵族们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满场一致的和白会议,真的能够维护他们的利益吗?
那时候她未能撼动和白会议,但现在却未必。
“但是,”毗昙道:“和白会议否决的议案是不能再次提出的。”
“那个,我自有解决办法。但是要让它在和白会议通过,”德曼说出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首先,要解决和白会议。”
和白会议限制了王权,也限制了神国的发展。想要达成三国一统,非要更高效的决策机构不可。
毗昙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清楚和自己的关系,问:“您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首乙夫公,不是赏赐署大正(官名)吗?”德曼微微一笑,“此次战斗结束,论功行赏,抚恤战士,该是赏赐署的职责吧。”
毗昙恍然,低头道:“我明白了。”
“改革要自上而下,抚恤要自下而上。”德曼肃然道:“战士在沙场拼死,理应得到奖赏,如果有人胆敢从中牟利,那么,必须从重处罚。”
毗昙不禁微笑:“是,陛下。”
离开仁康殿,毗昙回到司量部,召来山啄吩咐:“盯着赏赐署和首乙夫公。”
山啄不明所以:“盯着他们做什么?”
毗昙道:“注意战士抚恤有没有如实发放。”
这回山啄懂了,正要领命离开,毗昙叮嘱:“派你自己的人。”
“唉。”山啄应声。在司量部经营了两年,以当初编入司量部的青龙翼徒残党为基础,他也有了自己的人手,虽然不多,但盯一个明确的目标足够了。
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德曼却迟迟没有回复补充大等的提议,提出的首乙夫和收品旁敲侧击地试探,都被她模棱两可地敷衍。
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令人悬心的莫过于此,偏偏他们不能直接逼问,至少,眼下还没有到逼问的地步。
但除去此事,其他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为归来将士们举办的庆功宴如期召开,郎徒们也在郎门举行宴会庆祝获胜;赏赐署紧锣密鼓地进行对功勋统计和奖赏发放,并抚恤阵亡的将士;金龙春前期巡抚全国带来的受灾情报也都汇总到司量部,与一善郡瘟疫瞒报情况一并处理,降等的降等,罚款的罚款,惩处过后,地方贵族便心怀侥幸,以为不过如此。
战斗已经结束,灾情同样解决,新罗又恢复往日安宁,在这安宁中,又有喜讯传出。
宝良娘主诞下一女,取名古陀照娘。
德曼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问他:“取自佛典?”
春秋答:“是。”
自前朝法兴王推行佛教,佛教在新罗得到发展,以佛典命名的人不在少数,诸如“毗昙”,便是佛教三藏的合称,而“昙”不仅取自象征佛法的优昙婆罗,同样来自释尊的本姓“瞿昙”。相比于毗昙,古陀照娘反而并不明显。
但德曼仍旧问:“有什么含义吗?”
春秋问:“陛下,不是到了该推行佛教的时候吗?”
德曼无言。听到这个名字,她已经猜到春秋的意思。
当初她试图废除神权,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不可理解,包括她的父亲真平王。和美室相同,真平王以为,神权能够巩固权力,区别在于掌握在德曼还是美室手中,德曼既然收回神权,就应该用来维护王权。
但她拒绝了。
“巩固王权,请用佛教。”她说:“想要将格物融会到神权当中,却是万万不可。”
春秋所说,正是此事。
他又道:“想要塑造天神皇女,势必要利用格物,陛下不愿意利用格物,就只能废除神权。但是……即便不是因为格物,神权也理应废除,不是吗?”
德曼看着他不说话。
春秋反问:“这难道不是陛下所愿?”
“是。”德曼目光锐利:“天下万民,祭祀的神明不知凡几。想要实现三国一统,宗教非统一不可。”
春秋紧接着问:“那陛下登基后,为何没有推行佛教?”
德曼反问:“推行佛教,应该从何处开始?”
春秋不假思索:“自然是聚集僧众。”
“正是。”德曼又问:“如何聚集僧众?”
春秋若有所悟:“修建寺庙。”
德曼点头:“如今王室开支已经悉数交付民生,连国防开支都难以维持,又哪里来的财力兴建寺庙?”
春秋无言。
“不过,你提醒了我。”德曼口风一转,道:“瞻星台的修建即将完成,到时候,相应拨款会转向寺庙修建。”
初衷是前来恭贺春秋,最终却谈成了政治。临走时,德曼语重心长道:“事情要一项一项地做,你还是心急了些。”
春秋低头称是。
心急吗……庾信得胜归来,风头无两,而毗昙作为司量部令,同样声名赫赫。只有他,只是护国仙徒而已,似乎毫无存在。
古陀照娘的出生,不仅对德曼而言是喜事,对薛原来说同样。
夏宗阴阳怪气道:“恭喜啊薛原公。”
薛原对他的语气不以为意,说:“多谢夏宗公。”
夏宗冷哼一声,炫耀似的说:“不过,我刚得到消息,我家领毛又怀孕了啊,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她和庾信的第二个孩子!”
薛原波澜不惊地回了句恭喜。
一拳打在棉花上,夏宗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理了理衣襟,又说:“你们家宝良怀孕生子,宝宗还不知道吧。”
薛原点头:“是啊。宝宗走的时候,刚好错过了宝良怀孕的消息。”
夏宗不耐烦地说:“这都快一年了,算算时间,也该到唐朝了。”
“是啊。”薛原露出思念的神色:“或许明年就回来了。”
“还是快点回来吧。”夏宗恼火道:“舅舅这么一走,什么事都做不成。”
薛原好奇:“夏宗公,你要做什么事?”
夏宗面色讪讪,紧接着气愤:“我能做什么?毗昙盯得紧呢,我又不想掉脑袋,还能做什么?”他气得拍了下桌子,又说:“不管怎么样,多个人就多个帮手。”
“是。”薛原叹息道:“和白会议的事情,不知道陛下怎么想。首乙夫公和收品公,也都算我们的人。”
“呵。我们的人?”夏宗没好气地说:“当初我娘请他们帮忙,他们也没个反应。”
“那毕竟是要掉脑袋的事。”薛原解释一句,又说:“但这一次,他们和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夏宗何尝不知道,嘴上抱怨两句,又道:“陛下现在还没有给出回复呢。”
“陛下很为难吧。”薛原说。
夏宗摇头晃脑道:“但这次如果不补充大等,所有人都会觉得为难的。哈哈哈哈哈。”
“是。”薛原说着,沉吟片刻,问:“山啄最近好像在忙,不知道毗昙公吩咐他做什么。”
毗昙吩咐山啄的事情,山啄已经交代下去,分别盯着赏赐署和首乙夫的动静,尤其关注各项赏赐和抚恤的去向。如今调查终于有了眉目,他立刻找到毗昙,说:“首乙夫公果然有问题。”
毗昙问:“什么问题?”
“我派人查看赏赐署拨出去的抚恤,发现金额对不上。”山啄压低声音,带着激动说:“我们是不是要把他抓回来审问一番?”
“不。”毗昙说:“金额对不上,赏赐署的任何人都可能动手脚,未必就是首乙夫,何况,他是个大等。”
山啄蒙住:“但,但除了首乙夫公,还有谁能这么大胆?”
“既然露出马脚,就不能让他跑掉。”毗昙沉吟片刻,嘴角带笑,意味深长地说:“金额对不上,那必然有两本账簿,如果能从首乙夫宅邸搜出另一本账簿……”
山啄明白了:“那我去他宅邸找找?”
“不。”毗昙摇头,笑意加深:“我有更合适的人选。”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