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太好吃了！

　　捧着肉串，林雪奴心道。

　　见她吃得起劲，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赵绯才去吃他手上那串。

　　如此，二人都吃了个大饱。

　　到外面找了些较干的柴火，堆在门旁。

　　赵绯提了些粗制衣物，到屋外换上。

　　之后，在门边不远的地方拿干草铺了一个小床。

　　半卧到上面，闭目养神。

　　赵绯道：“林家小娘子放心歇息吧。绯来守住门口，看好火。”

　　“雪奴和大人一起守夜吧。”林雪奴自告奋勇，她不愿赵绯独自承担守卫和看火的双重任务。

　　“不必。这点小事没有必要消耗两个人的精力。白日里经历了那么些的波折，林家小娘子还伤了脚，该是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哦。”林雪奴有些不情不愿地道。

　　她分明是一片好心，怎地那人却毫不领情。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屋内柴火哔啵作响。

　　火焰驱散着潮湿与寒冷，温暖得如同母亲的手一般。

　　林雪奴昏昏欲睡。

　　没多久，她就放弃了抵抗，彻底进入了梦乡。

　　听着她的呼吸与心率都逐渐放缓，赵绯睁开眼睛去瞧她。

　　林雪奴靠坐着，倚着墙便睡着了。担心她会着凉，赵绯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

　　林雪奴早前换下来的湿衣裳，当下已是被炉火烘干了。

　　取了外裳来，轻轻地盖到她的身上。

　　看着林雪奴毫无防备的睡脸，赵绯笑了笑。

　　心想，他还真是将这个林家小娘子当成了妹妹一般对待啊。也不知，算不算是多管闲事了呢？

　　扔掉这些闲散心思，赵绯重新回到他的小床上。

　　盘算着天亮后，要回到岸边，再做些显眼记号。

　　默数，赵绯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到了后半夜，他猛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赵绯甚是吃惊，他竟是会睡着了去？

　　再一看自己的身上。

　　“唰”的一下，赵绯生出一层冷汗来。

　　原本盖在林雪奴身上的那件衣裳此刻竟是盖在了他的身上？

　　急忙转头去看林雪奴，发现她躺在干草上，似乎睡得正甜。

　　反手拔出匕首，赵绯起身，步步向林雪奴靠近。

　　来到近前，他伏下身来，将匕首的利刃抵在了林雪奴的脖子上。

　　眼睛死死地盯着身下之人的一张睡脸。

　　半晌后，林雪奴的脖子被匕首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来，而她的睡脸却丝毫未变，连呼吸也还是之前那般均匀。

　　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死亡威胁，怕是做不到这般淡定自若。更不必说，她还是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除非，这人当下确是睡得死死的。睡梦之中，自是不会感觉到害怕了。

　　赵绯这般自语。

　　收回了匕首，他的目光里仍残留杀机。

　　方才的过程中，但凡林雪奴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他就只能对不住林家了。

　　恩将仇报，以怨报德，万非他之所愿。

　　但他身份的秘密事关月儿与昭阳的安危，绝不可为外人知晓。

　　谁若是知道了，那么谁就得死！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林雪奴，是不是林氏之女。

　　缓缓地退了回去，赵绯回到火堆前坐好。

　　扔了些柴火进去，火更旺了。

　　捱到了天光，赵绯始终坐在火堆前。他严密地观察着不远处睡着的人。

　　稍晚的时候，林雪奴动了动，从睡梦之中醒了来。

　　她先是揉揉眼睛，而后坐起来。待她见了赵绯，便说：“大人，您辛苦了。快睡会吧，我来守着。”

　　“不必。林家小娘子昨晚睡得可还安稳？”赵绯的声音很是冷淡。

　　林雪奴睡眼惺忪，点头说：“有大人守在门口，雪奴睡得很好。”

　　“这衣裳是？”

　　林雪奴听赵绯这般问，遂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半夜的时候雪奴醒了，见大人卧在门口，担心大人着凉，便自作主张，将衣裳盖到了大人身上。是雪奴僭越了。”

　　“没有，别的？”赵绯像是在审讯犯人。

　　“别的？大人指的是什么？”林雪奴瞪着无辜的眼睛，反是问道。

　　“绯是问，林家小娘子只是将这衣裳盖到了绯的身上，对吗？除此之外，林家小娘子还有没有做其他的什么事情？”赵绯仍是没有打消内心深处的疑虑。

　　他的秘密事关重大，绝马虎不得。况且林雪奴深谙医术，这一点是他最为忌惮的。他严防死守的秘密，懂医术的人只需一号脉，便会立即戳破，绝经不起半点推敲。

　　林雪奴的眼神里满是无辜，她摇头否认。

　　“没有。”

　　“真的？”

　　“嗯。怎么了大人，为何这么问？”林雪奴不解道。

　　“无甚么。”赵绯起身来，回避掉这个问题。

　　走到门口，他对身后的人道：“绯去趟岸边，再带回些吃的来。林家小娘子守住火，这次可别再让火灭了。”

　　“省得了。”林雪奴乖巧地点头。

　　她的表现滴水不露，没有丁点儿的马脚。这让赵绯奈何不得她。

　　依言，赵绯独自出门去了。

　　待他走了小阵子，屋里的林雪奴终是绷不住了。

　　缩成一团，她抱紧了自己的一双腿，低头哭泣。

　　赵绯来到岸边，找到一些树枝，重新垒起一个更大、更显眼的记号。

　　望了望灰蒙蒙的天，今天的雨势比起昨日已是见小。相信只要他二人能挨过这几日，定能等到搜寻的队伍。

　　心里还是有一个不小的疙瘩在，赵绯颇有些心烦意乱。

　　他不愿暴露秘密，使得自己最珍惜、在意的人有危险。可他同样不愿意去伤害林雪奴，伤害林家。

　　唉，赵绯啊赵绯，你当该如何是好啊？

　　叹了声，赵绯返回林中。

　　再次来到湖泊，他将鹿的尸体从湖水中取了出来。

　　选它身上上好的部位，将肉剥下。

　　拿树叶包裹好，他便要启程回去。

　　临了，瞧见了地上的鹿皮。

　　这张皮他剥得还挺完整，皮毛也没怎么沾血。

　　想了想，他放下手中的肉，拾起鹿皮来。

　　走到湖边，将鹿皮上为数不多的几点血渍洗净。

　　检查好，确定没有其他脏污的地方了，才放心。

　　提着肉和鹿皮，赵绯踏上了返程的路。

　　阴天下雨，看不到日头。

　　赵绯不知当下是什么时辰，根据经验，他觉得应已是到了午后时分。

　　需要快些回去了。他这般想，加快了脚程。

　　回到了小屋。进门前，他在门口掸了掸身上的雨水。

　　屋内的火这次没有灭，被林雪奴看护得很好。

　　屋内暖洋洋的。

　　他走进屋来。

　　“大人。”林雪奴抬头，向他打招呼。

　　她神色依旧，让人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赵绯则确是要比之前冷淡上许多、许多。

　　将鹿肉放下，他把鹿皮放到林雪奴面前。

　　全程没说什么话。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将鹿肉穿起来，放到火上烤。

　　看着面前的鹿皮，林雪奴若有所思。

　　“等上面的雨水干了，把它铺到身下。”

　　赵绯没有看她，只没由来地说了句。

　　“谢大人。”林雪奴道了声谢。

　　她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赵绯的冷淡与疏远。

　　将鹿皮晾起来，林雪奴很识相地避免同赵绯说话。

　　肉熟了，赵绯走过来递给林雪奴。

　　林雪奴仍是称谢。

　　而后二人默不作声地吃肉，屋内只剩柴火燃烧的声音。

　　如此三日，两个人饿了便吃烤鹿肉，渴了便去林间取些露水。

　　无事时，就各自休息，绝不互相打扰。

　　第四日的时候，天终于晴了下来。

　　太阳刚下山，林子里隐约传来了些人声。

　　“赵大人。”、“林公子。”

　　是搜救的队伍找来了。

　　林雪奴喜出望外，跑出去迎大家。

　　顾不得地上泥泞，她拖着还有些行动不便的脚一路小跑。

　　“这里，这里！在这里！”

　　赵绯跟在她身后，心中仍是纠结。

　　远远地好像听见了林雪奴的声音，心急的郭蓉蓉跑在队伍的最前方。

　　“雪奴！！！”待穿过层层密林，一看到失踪了几日的林雪奴，郭蓉蓉冲上去便捉住她的手，眼泪花“哗”的一下就全下来了。

　　当下林雪奴身穿一身粗陋衣裳，更别说什么妆容发饰，早就全被洪水冲走了。打小娇生惯养，被林家和郭家都当做掌心宝贝的林家小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郭蓉蓉真的是心疼极了。

　　“蓉姐姐。”林雪奴也喜极而泣。总算是见到家人了。

　　“好妹妹！快让姐姐看看，哪里伤到了没有？我家雪奴当是受苦了！”郭蓉蓉哭得稀里哗啦，好生查看林雪奴的情况。

　　林雪奴摇头，强颜笑道：“哪有。雪奴让姐姐担心了，是雪奴不好。以后雪奴不乱跑了。”

　　“傻妹妹！”郭蓉蓉破涕为笑。心想，这个傻妹妹受了这等的苦，竟还知道去心疼别人，真是个呆傻的。

　　似突然想起来什么，郭蓉蓉把林雪奴拉倒一旁，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问道：“赵绯那家伙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林雪奴一脸懵懂，问道：“什么怎么样？”

　　郭蓉蓉不禁“啧”了声，心中埋怨她这个妹妹未免过于呆傻了些。

　　道：“就、就。。。哎呀，就是你二人还未拜堂成亲，有些事千万做不得！”

　　话到嘴边，郭蓉蓉还是有些怂了，于是她换了个说法。

　　这下林雪奴可是听懂了，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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