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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
村里的人普遍安于现状,除了有些人妄想一夜暴富,揣着兜里为数不多的铜钱去县城里的黑赌场赌一把命运,期待着上天的垂怜,让他们赢个盆满钵满。
这样的事情不少见,黄阿康虽是教书先生,可月钱毕竟不多,若是贪财而去赌场,也是个合理的解释。
一听此言,人群中的嘈杂声渐渐降下来,在周刻审视的目光下,他们脸上布满心虚。
不知是谁挑起的矛盾,哄着大家都过来闹事,现在真相大白,村民们都觉得愧对村长。
面对众人窃窃私语,黄村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安抚道:“无妨,你们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次阿康的事情是我没提前调查清楚告知大家,我也有责任。”
几句简单的揽责,使得村民更加敬佩村长,纷纷恭维几句后便离开了。
黄村长对着周刻使了使眼色,两人正准备回去时,身后小姑娘的说话声叫停了他们。
“黄村长,事情真是你所说的那样?”
沈萱质问的声音颇为平静,眉头皱起一抹焦虑,看起来只是单纯地想问个明白,没有引起二人的怀疑。
她只是想探出口风,黄村长极力隐藏此事的原因是否与忌惮赵忱背后的势力有关。
周刻看人下菜碟,见周围只有她一个姑娘,没有长辈同行时,便傲慢不少,端起高高在上的架子,嗤笑道:“小丫头没事别操心,我们这些大人的事,你没资格知道,滚吧。”
黄村长倒是对她不那么刻薄,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事情的真相我已经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随着砰地一声大门关严,沈萱自知今日是问不出结果了,便转移了目标,朝赵宅走去。
在外面小山坡上观察这一切的阿执扭头说道:“公子,这黄村长为了宝藏的事还真是什么谎都能说出来。不过好在阿康身份暴露,为我们省了不少事。”
靠树而立的赵忱唇角扬起,眼神锁定着远去的小小身影,漫不经心地说道:“上次的刺杀,不是他。”
阿执神色一紧,“什么?”
赵忱始终都是一副无所谓是模样,耸耸肩道:“他肩膀没有伤,我们被暗中策划一切的人误导了方向。”
阿执气得攥紧拳头,“公子,那人早就知道我们在调查,才故意将黄阿康暴露出来。那…那日后岂不是还要小心提防着村里的其他人…我们该如何应对?”
赵忱起身整理袖口,狡黠一笑道:“守株待兔,等着吧。”
他说完就急忙往山下走去,看着他匆匆的步伐,阿执猜到他的意图,劝道:“公子,沈姑娘知道的太多了,若是她真的想告发您,可怎么办?”
赵忱慵懒一瞥,抬步往山下走去,自信地怼道:“她不会的。”
冬日暗夜,他刚走到山脚,就撞见前来质问的沈萱,两人似乎都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愣了几秒后,她率先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的小道内,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随后才放心问道:“村长是不是知道你杀了阿康,不然他为何要替你隐瞒?”
赵忱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他并不知那件事是我做的,至于隐瞒,无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心。”
“私心?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明白的。”
他的脸上没有心虚,反而涌出淡淡的平静。
沈萱不想和他继续打哑谜,抿唇思索后复问道:“你和黄阿康认识,不仅仅是村里见过面的关系,对吧。”
按理来说她本不该追问与自己无关的事,可阿康的出现竟与宫中有关。
太子向来手段阴狠,若是他因宝藏盯上了青云村,日后必会带来隐患。
加之阿康死前提到的世子,她到现在还没想起那个世子到底是谁。
一个阿康引出了这么多可疑之处,沈萱实在是没法坐视不理。
赵忱顿了顿,原先他准备了许多应对的话术,可没想到她竟又问了这个问题。
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空中被寒风卷来朵朵残云,乌黑的幕布笼住了远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清凉的气息再次袭来,几滴雨点落在她的额头,一缕发丝被浸湿贴在脸颊边,而她始终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说谎脸不红心不跳之人。
雨滴稍微急速了些,可他还是那样坦然之态,仿佛不会被外界所干扰,墨漆般的双眸回望着她,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沈萱逐渐被雨淋的没了耐心,她随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咱们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你也不用再继续装傻…”
她话锋一转,逼问道:“宝藏的秘密,你到底知道多少?”
“娘子不该问这么多…”赵忱偏偏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转移话题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他的话里多了丝苦涩,月色清辉洒在他的肩头,夹杂着雾光里的飘雨,她竟听出了委屈的意味。
沈萱蹙紧眉头,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嘈杂声也让她更加烦闷,她跺脚走到路口,又想起什么扭头喝道:“你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惜的知道呢。赵忱,你不是要继续装傻吗?那你就在这站着,让我看看你是真傻还是假笨。”
厉声说出口的话犹如止不住的洪水倾泻而出,她没经大脑思考就对他发了脾气,可话一出口又开始后悔,明明自己想着先来感谢他的。
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可瞧着他那样风轻云淡的矜贵模样,相比之下,她简直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她觉得赵忱心里门儿清,表面上一言不发,可心里蔫坏呢,知道真相不想告诉她,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才能显示他的睿智。
赵忱伸手想用袖口为她挡住头上屋檐下滴落的雨水,被沈萱躲了过去。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最终身影消失在雨夜前方。
沈萱忍着担心,故意不回头看他的神情,直到她淋着雨走回家,看到门口的那把破了小洞的伞,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往回跑。
刚出门看到她的张氏,急忙招手唤道:“你这丫头,下雨天乱跑什么?”
雨势迅猛,她撑起伞手忙脚乱地擦去脸上被风刮到的雨水,回到小道时,看着屋檐下半边身子都淋湿的赵忱,她心头一颤,举着伞停下脚步。
他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发丝凌乱又狼狈地贴于脸颊,她这才注意到他腰间那熟悉的云纹衣带。
在听到她脚步声时,赵忱稍有木讷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目光却恢复了曾经的清澈,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从眼角无声坠下。
他哑声喊了句,“娘子…”
雨伞倾斜挡在头顶,他望向伞檐下的那张小脸,目光落在她蹙起的眉头处。
沈萱还生着闷气,但当看到他白净的衣角都被地上溅起的淤泥染脏时,才隐约发觉,她压抑在心底的担心时刻都在叫嚣着。纵使知道他有秘密瞒着自己,可心里那团邪火早就被雨滴冲刷殆尽了。
现在剩下了只有心疼。
脑海中夹杂着探究又不解的思绪,甚至开始对他的一切产生了莫名的好奇。
“你为甚要在这等着?”尾调轻轻扬起,她有些无奈,又不忍心斥责他傻,于是轻声问道,“那我要是不来呢,你就一直在这等我?”
他蓦地笑了,低声回了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他起身站了起来,因两人身高差距,她举伞的手也被迫抬高,踮起脚来为他挡着风雨。
手背倏然传来一阵暖流,她被男人轻轻一拉,往前倒去,惊慌之余她扑到面前那人怀里抱着,伞面的水珠也被震得下坠,这场景倒显得她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他的前襟被雨水染上几缕凉意,疏远中暧昧交织的气息萦绕着她,沈萱见他憋笑的模样,才知刚刚自己就是被他耍了。
“我就不该担心你…”气得将伞塞到他手里,嘟囔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你有你的苦衷…那日后想说时你再告诉我。”
她小声道:“毕竟我也有苦衷…”
赵忱装作没听见,又问道:“娘子说什么?”
沈萱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没什么,你的事…我会帮你保密的,但你平时也要注意些,别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了。”
赵忱低声一笑,“那你在我身边监视我,不就行了?”
她努努嘴拒道:“过几日店铺要改造升级,我忙着呢,没时间管你。”
她说这话倒也不是借口,年前店铺就急待重新装修,新的一年总要做出些改变,毕竟她们裁衣坊也是被县丞夫人认可的,只要稍稍做些细节上的改变,就能吸引更多的潜在顾客。
不远处撑伞看透一切的清雀不满道:“之前倒看不出来,公子私下这么油嘴滑舌,套路深得很。”
“你就少说几句吧。”阿执翻了她一个白眼,“你上次差点在沈姑娘面前暴露公子的身份,公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以后还是小心些。沈姑娘本就多疑,要是她因此和公子闹掰,公子定会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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