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blood-c]与更衣小夜做同学的日子

　　藏书室里没什么好看的。

　　崭新的书还带着油墨的香气，洁白的纸面显示它们根本未经历时光的熏陶，那么关于“古物的古老记载”也根本站不住脚――当成连环画来看倒还能打发时间。

　　春奈背靠着书架，一边捧着书，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了一会儿接下来的安排，她揉了揉太阳穴，直接靠着书架坐下。

　　昨晚她实则没休息多长时间，送走玖月牙晓后春奈练习了很长时间“梦见”能力，至少消除了生涩感，达到了得心应手的程度，梦里她并没感觉多大消耗，但一到白天，精神上的疲惫，阴凉的藏书室和墨香，配合着滂沱的大雨声，越发让人昏昏欲睡。

　　更衣唯芳路过时，只看到浅神春奈似乎没有休息好，她垂下眼睛的时候，鸦羽般的睫毛也会跟着垂下来，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更衣唯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睡着了的少女忽然问：“更衣先生，有什么事吗？”

　　春奈抬起羽睫，看过去。她确实是真的好奇，眼里没有夹杂别的情绪，不像是害怕他来到之后又要被安排什么剧本――仅仅是单纯地，好奇他在观察什么。

　　然而面对这种不被小夜看到的搭讪，更衣唯芳自是不会回答。在浅神春奈搬进来的这段时间，本就寡言的男人比年轻时的自己更加沉默谨慎，所以他只对春奈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

　　排列整齐的推门木格被渲出参差的暗色投影，填满和室，宛如高举的墓架，一格一格森然林立，又仿佛监狱牢门。更衣唯芳行走在其中，等距的阴影穿过他的身体，像有无数高举的刀锋滞留在他的肩胛、心脏与骨髓，将他钉死在原地。

　　春奈露出了微笑。她是想救他的，但拥有地龙神威的身份后，她的爱好也发生了一点变化，更衣唯芳不时流露出的负面情绪令春奈很是受用，每当这时，她就要更加温柔地与小夜一同营造家人的氛围，然后欣赏到更衣唯芳内心煎熬的模样。

　　自从按七原文人的安排参与这场闹剧，更衣唯芳就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泥潭，泥水淹到了脖颈，身体仍在下沉，小夜对父亲大人的“爱”就是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他不敢放手，贪恋着唯一的光，哪怕这点光比起黑暗来显得暗淡不明――只要还有光就行了。

　　他想要的只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但又那么，那么可怜啊。春奈忽然有点想笑，她心情愉悦地摩挲着手里的书，轻声说：“更衣先生，也很辛苦呀。”

　　没有人听见……又或许该听见的人已经听见了。雨声淅沥，隔窗上那淡淡的光晕便落在春奈的裙摆，她夹起的书页间，再到垂下眼睑的侧颜，这些地方全都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很快，紫发的少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静静地低头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力开发的副作用，还是因为她本身就已经感到了非常疲惫，春奈这一觉睡得很沉。

　　浓重的黑暗里，她梦到了一些事情……梦中的细节非常模糊，但的确是梦到了小夜的某场战斗。

　　唯一奇怪的地方是那个与小夜作战的怪物……简直像是小说中的产物一样，山一样庞大、像是蝾螈和人的混合物，她记忆里小夜应该是没有遇到这样的怪物才对……

　　不过在梦境里，这个片段很快就过去了，她又梦到了实验室，被切割的人体以及骨瘦如柴的“她自己”，以及被小夜抱着奔跑的紫发少女……

　　接着是一具黑色的棺材，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纯银长钉，那具棺材异常精美，不光是工艺和木质，盖板中央甚至用黄金镶嵌着十字。整具棺材被数千朵鲜红的玫瑰环绕，看得出制造它的人非常用心……

　　片段式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里面的内容有熟悉的也有完全不知所谓的场景，正当她考虑要不要主动控制梦境时，春奈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空白，于是她叹了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

　　然后她便在这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听见不知名的地方，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一个幽幽的声音。

　　「singularity，作为一道安全程序，你还剩下多少时间来阻止我呢？」

　　原本困倦的春奈被梦境中短短一句话打消了睡意。她仍然维持着睡前倚靠书架的状态，浓密的睫毛却轻轻一颤，眼皮无声撩起来，露出那对总是温温柔柔的紫色眼珠。

　　对于方才那个短暂又光怪陆离的梦境，春奈倒没有太多杂乱的想法，她只是有点疑惑梦境内容大多无迹可循，自己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梦到这种内容。

　　「阻止我？」春奈的眼神一动不动，几个呼吸后才又缓缓闭上眼。小憩时的梦基本都是凌乱的，醒来后没几个人还能清晰记得梦境的内容。但她作为梦见，还能记得这句话出现时的那种语气，完全不掺杂任何或悲伤或激动的情感，那种又冷淡又死静的声线……非常像她自己。

　　但是为什么？像她的声线，但并非她常用的声调……简直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春奈一边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担忧一个古怪的梦，一边又用平时分析对手们的心理状态时一样条分缕析地解剖着自己的内心，像个冷静的外科医生，一边捋清出现的症状，一边疑惑着症结。

　　这是不是玖月牙晓所说的混乱期，能力不稳定的表现？还是说她潜意识里潜藏的不安。

　　但问题在于，不安并非现在才有，而且随着她的变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就像刚才疑惑的那样，为什么现在——一个计划顺利进行的“和平期”——她会突然冒出这种隐秘的不安？

　　是她忽略了什么细节吗？在到达这个世界一连串事件中，也许有什么事她看见了，却没能引起足够的注意。

　　等等。说起来，在梦中有很多她没有任何印象的片段，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比如她绝不可能被七原文人投入实验室，在梦中却是小夜把她救了出来，比如说那个仿佛克苏鲁一样的庞大蝾螈怪物。虽然梦境中只是一闪而过，但那的确是穿水手服的小夜在与那种古物搏斗的场景。

　　与她对话的，被称为“安全程序”的singularity，又到底是谁？

　　“…………”

　　“啊……！”女孩的尖叫声响起，打断了春奈的思绪，在“轰隆”巨响中，春奈睁开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般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跑到藏书室门口向外探看，正看到小夜将某个紫色古物砸进废墟，蛛网般的裂纹从他们的落点处向外蔓延，尘土被雨水冲刷覆盖。

　　求卫宁宁和求卫诺诺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庭院中乱跑一气，完全无视了小夜“躲起来”的警告，于是很快她们就被一道黑色的影子盯上了，锋利的尖刺铺天盖地地朝女孩们刺去，饶是小夜关键时刻扔出了御神刀，也无法阻止两人被那黑漆漆的玩意儿吞噬……

　　小夜发出了愤怒的气音。她短暂扔下了脚下的猎物，向影子般的古物冲来，古物仿佛化作一片荆棘林，而后者的身姿仿佛幽灵般在其间快速穿梭，小夜拔出了扔飞来的御神刀，刀锋劈砍间清出一条路，直到影子再生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小夜劈砍的速度，再也无力阻止少女欺身上前。

　　巫女提着御神刀，刀刃贴着积了一层红色血浆的地面，划出一道缓慢荡开的水波。她踩着新鲜的残肢碎片往前走，紧接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将刀尖刺入挂满血浆的黑幕里面翻搅。

　　就像是打破了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一声尖啸后影子古物炸裂开来，四处迸溅的血液跟碎肉也溅到了小夜的身上，她的脸颊染血，血滴挂在她又长又翘的睫毛上，这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饮饱了血的修罗鬼。而雨水铺天盖地，将地面泼洒的血迹被洗刷干净，暗红的血水汇入水渠，渐渐漫涨。

　　藏书室不远处，甲虫般的古物将剩下的一小半完好的配殿拆了个干净，它就像个闯入人家里，大战旗鼓、肆无忌惮地搞破坏的推土机，在它的脚下，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木头。

　　泥土的潮湿腥气融入了空濛的雨气，漾着蓬勃的生命气息。春奈捂着嘴颤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雨声掩盖了她牙齿的磕绊声，她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昏过去，她太害怕了，因为无论是怪物那锋利的爪子还是泛着寒芒的尖牙，都能够置浅神春奈于死地，甚至它只需要跳动到藏书室屋顶，也能够把纤弱的少女直接压死。

　　神经在少女的大脑里颤鸣，她应该快点逃跑离开这里，她连如何对付一个人都没有把握，何况是这样可怕的怪物。

　　但她根本不能动一动，过量的恐惧击溃了她的心理防御，在她脖子上套了枷锁，越是害怕，勒住脖颈的绳索就拉得越紧，直至让人无法呼吸。

　　所以春奈只能僵硬地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她的运气很好，在小夜处理影子古物的时候，那头甲虫一般的怪物没有发现一动不动的她，而是直冲小夜而去。那如同巨大蠕虫般的锯状口器看起来一旦挨到人身体，便会得寸进尺、一口吞下人的头颅。

　　春奈一直在打冷战，捂着胸口的手指一直在痉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更衣唯芳沉默地守在那里。

　　即便春奈随身带着符咒铃铛，但她太柔弱了甚至都跑不快，很容易受伤或死亡，因为七原文人并不希望浅神春奈死在这次剧本中，所以更衣唯芳一直在就近看护。

　　紫发的女孩儿一直以来都是眼神柔软又小心翼翼，声音很轻，跟他相处只是适当地流露出了一点紧张的神情，但这次他看到了她一直试图隐藏起来的畏惧――对古物的恐惧。

　　这很好。

　　她应该抱有畏惧，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地对小夜诉说喜欢，她根本不知道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会对双方造成多大伤害。

　　七原文人点名让浅神春奈围观，大抵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更衣唯芳想到。

　　小夜不需要得到真实的感情，她只需要被欺骗，被背叛，被打碎一切拥有的东西――到最后除了七原文人，她再也不会把别人看在眼里，因为仇恨，她也不会再去找别人。

　　如果浅神春奈足够听话，七原文人或许会留下她的性命，给她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毕竟他看起来也不讨厌这个孱弱的少女，甚至会为她破点例。

　　更衣唯芳稍微走神了一会儿，因为小夜那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看似没有什么能再伤害他看护的少女。

　　雨流哗哗冲刷着神社的屋顶，伴随着电闪雷鸣，震耳欲聋，雨水从屋顶的缝隙漏进来，一滴滴摔碎在地面上，很快积聚起一小滩水泊。

　　雨声能掩盖春奈发出的声响，自然也能掩盖别的什么。总之，等更衣唯芳回过神，第三只古物已经悄悄潜伏进了藏书室。

　　那是一个纤细而带着雾气的影子，穿着青色的衣裙，似乎跟人类没什么不同，但当它从雾中站到春奈面前时，头颅正好跟春奈相对……

　　纤弱的少女呼吸暂时停止了。

　　春奈泪如雨下，她颤抖地更加厉害，并且在血腥味中感受着自己胃部冲撞的恶心感，甚至隐约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晕眩，或许那是因为缺氧。

　　而不论那是因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她都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青衣古物注视着她，用它那顶在纤细脖颈上的可怖的巨大眼球。

　　冰凉的手指拂过了她的皮肉上，终于，浅神春奈忍不住叫出来，“小夜――”

　　她以为自己已经用尽全力了，但其实那声音就像是营养不良的幼猫的轻哼一样，颤抖而轻微，但是到底是一个能够让别人听到的声音。

　　而她呼唤的人也没有让她失望。

　　小夜犹如一只猎豹，简直以人类看不清的速度冲过来，风顺应她的心意将古物束缚住，巫女紧接着抬起一脚、踹烂了古物那眼珠形成的脑袋，肉块和血液稀稀拉拉地碎了一地。

　　春奈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看见小夜正踢翻了对方的身体，踩在它的眼珠上，抬起脚，一下一下地、狠狠地往下砸。她面无表情，漂亮的脸跟目光都透着一股暴躁，瓢泼大雨砸在她身上，她的黑发湿漉漉贴着身体，像是一层单薄的盔甲。

　　确认那只古物死透以后，更衣小夜才慢慢地靠近春奈，她浑身是血，在雨的冲刷下整个人都被染红了，然而浅神春奈像是没看到那些血一样，颤抖着露出一个微笑：“你来救我了，小夜。”

　　她的声音轻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说完，她将自己苍白脸庞埋进了黑发巫女的胸膛，用上自己最大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她，像是要从她那里汲取足够支撑心灵的力量。

　　小夜看见春奈的耳畔上还有一点血迹留着，于是便伸出手，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替她慢慢地擦干净。她的眼睛仍然泛起一层暗红，呼吸也很急促，看起来跟那些怪物界限并不明显，但当她用力地抱住春奈的时候，就像困在迷宫中的囚徒终于得到了指引，或是跋涉的圣徒终于抵达了圣地。

　　更衣唯芳注视着她们。

　　他感觉到了疑惑——浅神春奈仍然在发抖。她在害怕强大又可怕的古物？的确，就算是战场上的士兵面对古物的时候都会感到恐惧，又何况是一个柔弱少女呢。

　　但是，她却好像将小夜与其他怪物区分开了，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亲近她、依赖她。这是为什么？看到了小夜的战斗，她的行为，她血红的眼睛，那女孩儿仍然自欺欺人地认为更衣小夜不是一个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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