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

　　赵南霜和周迟译最晚去，最早走。

　　留下的都是和寇庄路趣味相投的玩咖，他大概是心里不痛快，气性特别大，夏梦受不了他，也溜了。

　　到家后，赵南霜才想起还有江寻这个人，好在他就在附近，没有让她等太久。

　　“天气冷，怎么在外面等，”江寻看了周家一眼，“隔壁不方便？”

　　路灯亮着，赵南霜坐在摇椅上，仰头看向江寻，表面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似乎真的一直在咖啡厅等到现在，身上没有酒精和香水味，连烟味都没有，她都觉得是自己的戒心太重了，也许他不爱风月，但他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他递过来的是一杯热牛奶，显然是料准了她在院子里等。

　　“这种挑拨别人感情的手段可不太高明，”赵南霜困了，起身往家里走，“如果你直接一点，说他不够体贴不够细心，我可能还会高看你。”

　　江寻挑眉，“原来你喜欢这种。”

　　“不，我是讨厌别人跟我耍心机。”

　　赵南霜没有必要在一个不相关的的外人面前辩驳周迟译根本不知道她进屋后又出来了，但江寻有一句话说准了，她确实不太方便再像以前一样随意进出周家，虽然周时延搬出去住了，但周家又多了两个人。

　　睡着后，少见地做了个噩梦。

　　被赵启明敲门叫醒时，大脑恍惚混沌，赵南霜茫然地看着窗外，比噩梦更可怕的是，那些事情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她知道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是谁，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就连她最亲的家人都说她在无理取闹。

　　“南霜，我和江寻要赶飞机，就不陪你吃早饭了。”

　　“嗯，注意安全。”

　　赵启明说：“假期和周末保姆都会来家里照顾你的饮食，你如果想单独待着，就给她放假。”

　　当初赵南霜从赵家搬出去之后，一直都是独自生活，“您不会是让她监督我吧？”

　　赵启明不禁失笑，“那你就换一个，找正规的家政公司，保姆做的菜即使不和你的胃口，总比吃泡面和外卖健康，瞧你瘦的。”

　　他又说：“江寻有个新项目要和国内的公司合作，以后他会抽空常回来，替我看看你。”

　　“知道，”赵南霜应付地很敷衍，“快走吧，别误机了。”

　　把他们送出门后，赵南霜才看到微信消息，周迟译已经回学校了，eleven从隔壁院子跑出来，她回屋给它拿罐头。

　　成叔早上开车之前习惯抽根烟提神，他说，周海林要带盛离去公司。

　　当初盛离是以舞蹈特长生的名额进的南大附中，学舞蹈的女生气质好，那个时候就有导演因为网上的一张照片去学校找过她。

　　赵南霜余光瞥到盛离走到门口时往后退了几步，她怕狗。

　　大概是家里两个都是儿子，一个比一个难管教，周海林很乐意多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如果eleven不是周迟译养的，他可能会因为盛离把狗送走。

　　“它不咬自家人，多熟悉几天就好了，”周海林轻轻拍了下盛离的背，“你先上车。”

　　赵南霜主动打招呼：“叔叔早。”

　　“早，你爸走了？”

　　“嗯，急着赶飞机。”

　　周海林看着eleven熟稔地蹭着赵南霜的手心，“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没想过跟你爸出国？”

　　赵南霜笑了笑，“我有朋友，有同学，有喜欢的人，并不孤单。”

　　周海林话锋一转：“迟译好像谈恋爱了。”

　　赵南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他这两天有点反常，”周海林停顿几秒，“你们关系好，你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吗？”

　　“……应该是他喜欢的人吧。”

　　“确实到了能谈恋爱的年纪了，他其实没有正经谈过，以前都是在故意气我，南霜，你觉得一段恋爱能给他带来什么？”

　　赵南霜当然不会以为周海林这是在单纯地跟她谈人生大道理，他要么是知道了，要么就是刚刚有所怀疑，在试探她。

　　“给予支持，给予陪伴，给予自由，给予忠诚，”她站起身，没有丝毫怯弱躲闪，“给予热爱。”

　　周海林意味深长地说：“长久热烈的爱比流星还少见，你们这个年纪，谈谈可以，不必认真。”

　　车尾消失在视线里，赵南霜低头看着还在舔罐头的eleven，叹了声气，喃喃自语：“幸好你比较可爱。”

　　保姆做好了早餐，赵南霜吃完就收拾东西回学校准备考试，陆止止和她专业不同，考试时间的安排也不一样，晚一天回来。

　　经纪人在帮陆止止谈一个拍摄，估计能成，她心情好的不得了，即使早上七点被赵南霜从床上叫起来去图书馆复习，眼睛都睁不开，走在路上也还是哼着歌。

　　刚考完最后一科，就已经有好几科出了成绩，陆止止最差的一科低分飘过，这学期应该不会挂科了。

　　另外两个室友不是本地人，考完就托着行李箱去赶高铁。

　　赵南霜勾住她的脖子，“走吧，陪你喝酒去。”

　　“干嘛呀？”陆止止觉得稀奇，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只见过赵南霜喝过一次酒，就是暑假在山庄虐寇庄路朋友的那次。

　　“庆祝啊。”

　　“还没成呢，品牌方说不定看不上我，签了合同都不保险，更何况还在谈。”

　　“那就庆祝你全平台粉丝数完成了第一个小目标，五十万。”

　　“有水分，”陆止止笑着，小声说，“公司营销花钱给我的账号买了一些。”

　　赵南霜想了想，“那就庆祝假期到来，敬自由。”

　　“就咱俩？”

　　“就咱俩，我请客，随便喝。”

　　赵南霜找了个KTV，陆止止唱歌很好听，她有空的时候会在网上发唱歌的视频，关注她的粉丝们有一小半都是被她的歌声吸引来的。

　　陆止止也有点好奇赵南霜的酒量，她已经开始头晕了，赵南霜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她就知道自己不太行，刚好，夏梦知道她们在KTV后，立刻飞奔而来。

　　夏梦进门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就开始脱衣服，酸溜溜地说：“果然，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

　　“你得注意形象。”

　　“你不懂，没戏拍的时候，就得靠这些新闻维持热度。”

　　“那你谈个恋爱岂不是更有效？”

　　“没有遇到看着顺眼的，圈里的不干净，圈外的又不安全，”夏梦跟陆止止干杯，“我们俩都失恋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孤立那个正在热恋的。”

　　“分手而已，不至于，”陆止止其实不怎么伤心。

　　夏梦觉得她口是心非，白月光的杀伤力，只有亲身体会了才能明白那把刀有多锋利。

　　“分了好，我看你俩谁也不像贤者，不可能是柏拉图式恋爱，异地恋谈着都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是异国恋。”

　　再在陆止止面前提寇庄路，挺晦气的。

　　夏梦把矛头转向赵南霜：“周迟译一夜几次？”

　　赵南霜：“……”

　　她装听不见，喝酒。

　　“还没试过？不会吧，”夏梦笑道，“热恋中的男女朋友就没有不想亲近对方的，你俩多久没见了？”

　　回学校之后，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十来天。”

　　“小别胜新婚呀，你又喝酒了，”夏梦朝她挤眉弄眼，“今天晚上怕是要被那个，周迟译看起来就很会做，身材好，体力好，脸也好，眼下的那颗泪痣真性感。”

　　赵南霜无言以对。

　　陆止止叫停：“打住，你到底是不是姐妹？”

　　夏梦说她谈得太少，不懂，“真姐妹之间才会聊这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种馋得光明正大的人，会馋他，也会馋别人，也就短暂地爱一下，悄悄使坏的那种才恶心，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叫哥哥，偏偏有些男的就喜欢这种。”

　　夏梦给赵南霜倒酒，“你们姐妹俩可千万别折在一个人手里。”

　　陆止止已经醉了，听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是真的没那么在意，寇庄路出国之后，她就在等着他说分手，拖了几个月，已经很累了，她没有精力为感情伤心，她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出狱了，说不准哪天就会找到她们的住处，陆淮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她更担心这件事。

　　反而是赵南霜在喝闷酒。

　　夏梦也是个纸老虎，没一会儿就不行了，最后被父母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扶着走出包厢。

　　周迟译和陆淮两个人前后也只差了四五分钟。

　　陆淮先到，他刚下晚自习，还背着书包，陆止止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她拉起来，给她穿衣服。
　　赵南霜在看他们，她在想，陆淮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大的，他以前会叫止止“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叫了，更像一个哥哥。

　　照明灯突然被打开，灯光刺眼，赵南霜闭上眼睛，有人走到她面前，弯腰蹲下，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赵南霜，你喝醉了？”

　　“……没有啊。”

　　周迟译知道她的酒量，刚才去结账的时候看账单就知道她们喝了什么酒，喝了多少，她说没有就是醉了，她说醉了就是没醉。

　　她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看着他，眼神朦胧，喃喃自语：“我才刚开始想你，你就出现了……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假的。”

　　情话比酒醉人。

　　“送你们？”周迟译问了一句。

　　“不用，”陆淮背起昏睡中的陆止止，“我先走了。”

　　这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周迟译把沙发上的衣服拿过来给赵南霜穿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拉起她的手放在脖子上，然后是另一只，手掌按着她的脑袋，让她舒服地靠在他肩上，抱起她往外走。

　　车还停在路边，不能停太久。

　　“是你吗，周迟译？”

　　“不是。”

　　“那你是谁？你抱我干什么？你还摸我。”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她说话的时候，唇有意无意地从皮肤上擦过，周迟译心头有些躁动，“再扭就抽你。”

　　赵南霜忽然就笑了，双手搂得更紧，只有周迟译会这么抱她，别人的男朋友都是公主抱。

　　她含糊不清地哼着跑调的儿歌：“是你，是你，就是你，我的男朋友周迟译。”

　　走出KTV，凉风刺骨，赵南霜稍微清醒了一点，陆淮还没有走远，她看见原本趴在陆淮背上的陆止止被狗叫声吓醒了，给陆淮来了个锁喉，两个人摔在地上，冬天衣服厚，倒也不会摔伤，陆止止夸张地喊疼，爬起来就跑，陆淮捡起地上的书包，拍拍灰，很快就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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