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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他遇它,似久旱逢甘霖。
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如枯木逢春,死灰复燃。
忽然,他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纤细却有力,将他变轻的身体猛地拉了回来。
那是一个身形纤弱的姑娘,她拉着他的手,在一片白茫中不停地奔跑。
他任由她拉着,凝视她的背影问道:“你是何人?”
她忽停下来。
待她转身,他方见一面容绝美的少女。
只见她,桃花作眸黛为眉,琼玉朱樱生鼻口,巴掌脸,下颚尖巧。
分外眼熟。
只听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眉眼弯弯,问道:“哥哥,不记得我了么?”
竟是长大后的温玉。
和他想得无二,她是那般绝色倾城。
他闭上双眼,心中忽然释然。
而温玉却仍抓住他的手不放。
宋玄复睁开眼去看她。
只听她问道:“还记得我送哥哥的那柄剑吗?”
宋玄只点头。
伴他朝夕的灵物,他自然记得。
温玉道:“可还记得它的名字?”
“它叫——”
它叫什么?
宋玄骇然。
那把同他出生入死的剑,它的名字是——
“重生。”
温玉笑道:“哥哥不是说过华严寺灵签不会错,明德大师更不会错。撑过此关,往后哥哥便会一生顺遂,平安无忧。”
说罢,她的身影骤然消失,代替的,是那把灵剑。
只见剑上血玉闪烁红芒,红得似血,红得耀眼。
再眨眼,那剑格已化作凤,剑体化为凰。
周遭高山拔地为起,山顶迸发熊熊烈火,凤凰交织环绕于上空,在火中涅槃重生。
宋玄环顾四周,喊道:“玉儿?”
“玉儿!”
这一声,不是来自梦里,而是来自床上的宋玄。
“我在,我就在旁边。”
温玉紧握他的手,轻唤道:“哥哥,我在,你睁开眼看看......”
“哥哥......”
这几年来她从未哭过,今日终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哥哥......”
她轻声唤着,竟察觉宋玄指尖微动。
细看,方知一切都不是幻觉。
宋玄缓缓睁开眼。
声音沙哑道:“玉儿......”
温玉抬首,大喜道:“哥哥,你醒了!?”
“这不是......”
温玉道:“不是梦,是真的,是我来晚了。”
宋玄太过虚弱,只说了两句便又昏睡过去。
温玉忙朝外道:“军医!”
一声落下,连军医并圆脸青年为首的几人都进来了。
那军医诊过脉,又去查看宋玄口目及肩膀处的伤口,只啧啧惊奇道:“真是奇了,老夫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谁中了月籽藤之毒还能活下来的。”
圆脸青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军医道:“将军已然无碍,他本根骨强健,功底深厚,如今只需休养,慢慢恢复就行了。”
另一圆脸青年问道:“可,也不用将毒血逼出吗?”
刘军医道:“逼什么?将军体内现已无毒了。”
“什,什么?”
众人瞠目结舌,圆脸青年问道:“您没诊错?”
刘军医道:“老夫还没老,中没中毒,体内有没有毒还是能断出来的。”
说罢,他看向温玉:“至于为什么,我想只能问这位姑娘了。”
温玉答应过二位老友,并未说出丸药来历。
而长宁郡主千里赶来,将中了月籽藤剧毒的宋玄救活一事却很快在营中传开。
第二天清晨,宋玄睁开眼,只觉心神通畅,宛若重生。
温玉已然换了一身衣裳,她一身粉衫粉裙,头发用一条粉色丝带简单束于脑后,只在丝带间插了一根蝴蝶银簪。
见他醒了,她面露欣喜道:“哥哥,你终于醒了。”
“玉儿......”
听他轻唤她,温玉忙握住他的手道:“我在。哥哥放心,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宋玄道:“我这是......”
她将来时经过简短讲述,却不若向军医他们一般隐瞒,只道:“哥哥可还记得竞古堂那只玉匣?”
见宋玄点头,温玉笑道:“我骗哥哥将其扔进河里,实则未然。”
宋玄道:“难道?”
温玉道:“当日我郊外碰到一位老者,那玉匣是他故人之物。”
她将后来之事告与他,笑道:“当时未将此丸药放在心上,却不想有这般因缘造化。”
她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长途跋涉辛劳所致,只面上依旧笑颜如花。
原来,签文悉数为真。
那上言的贵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从不是圣人,事事谋求算计,步步为营,只为自身。
既她给了他重生,那么有些东西他便不舍得放手了。
**
宋玄痊愈的消息很快被加急送回京城,而温玉却未急着离开。
这几日,齐军已攻下钺析都城,此战五年,总算尘埃落定,如今只剩收尾。
温郡公府众人得信喜极而泣,温玉留下照顾宋玄,他日渐康复,那些跳梁小丑自然也被悉数惩治。
又是一月过去。
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宋玄身体已然痊愈,且有脱胎换骨之势,武功竟比从前更进一成。
在宋玄面前,她无需沉稳,无需内敛,只无话不说。
这段时间,她给他讲了很多京中之事。
朝廷这几年变动不小,诸如温慎这般倒是官位安稳,但越往下的官员变动越多,严重到被斩首者虽无几,但被贬被罚的皆不在少数。
上官佑两年前便被晟帝封了贤王,俸赏更多,却仍不掺和朝中诸事。只常踏马游街,同三五个纨绔小弟吃吃逛逛,倒是逍遥自在。
再者,太子已在去年五月大婚。
太子妃是晟帝钦定,却非高家之女,而是太保孙辩的孙女,闺名顺意。
高家虽失正室之位,但仍有一女被封为侧妃。意外的是,此人竟非一心爱慕上官楚的高凤栖,而是庶女高鹂心。
而德淑公主上官蕙也在太子大婚两个月后,嫁进高皇后母族安国公府,她的驸马则是高太傅之孙,现任安国公世子,高茂行。
这些虽都在信中提过,却不似温玉讲得那般仔细。
这日,温玉正嘟着唇跟宋玄抱怨。
“这两年府上来过好多媒人,不知怎么,无论从前怕我的,与我不睦的,都派人来提过亲。”
宋玄道:“玉儿有中意的?”
温玉嫌弃道:“怎么可能,他们连哥哥一半的英俊都没有。这些都不用我说,母亲都帮我拒了。”
日久见人心,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然改叫琴娘母亲。
见温玉这般说,宋玄笑道:“若是有样貌不错的,难道你就允了?”
温玉叹气道:“有哥哥珠玉在前,恐怕难啦。”
说完,她仰头去看他若刀刻斧凿的面庞,问道:“哥哥呢,在西南有没有在意的女子?”
宋玄道:“西南没有。”
温玉道:“西南没有,那京城有喽?”
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酸溜溜的。
这些日子,她愈发觉出他们不若从前亲近,或许是二人已然长大,当设男女大防,可她心中就是不高兴。
见宋玄笑而不答,温玉当其默认,心中更生不悦。
宋玄笑道:“玉儿气什么?”
“我——”
温玉忽欲言又止。
是啊,她气什么?
他们是兄妹,虽无血脉关联,却仍是事实。
如今他们都已长大,他会娶妻,她会嫁人,他们不会一直——
想到这,她心中大骇。
不禁再次抬头看他。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江南公子的风采,边关将领的风骨,京城男子的风度,还有属于他自己的风华。
他太过耀眼,一朝归京,便会远远凌驾于同龄人之上,得一众贵女芳心。
她应该骄傲,因为这样的男子是她的兄长。
又偏偏是她的兄长。
只听宋玄道:“不许置气。”
温玉嘟囔道:“我没生气。”
宋玄又笑道:“找个镜子看看自己,像个河鲀。”
温玉冷哼,起身欲朝外走。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
进来的一个身着墨甲的副将,他见温玉赌气的模样怔了怔,随后抱拳道:“将军,军师那边来信说,待梁川交接完毕,将军半月后便可先行启程归京。若等主队共行,则还要两个月。”
宋玄道:“回信,青师不急,务必妥当。”
副将领命出去,温玉又问道:“为何不提前走?”
宋玄道:“怎么,想家了?”
温玉道:“才没有。”
说罢又道:“即使你不走,我自己也能回去。”
宋玄手拄在桌案,微撑着头笑道:“没我的准许他们不敢放你。”
温玉气笑:“哥哥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宋玄看向温玉,笑容收敛。
“玉儿觉得我是那种人?”
温玉一怔。
随后笑道:“自然不是。”
只是他的模样让她有些陌生,只是再看宋玄时,他已然恢复方才的和容。
宋玄道:“走吧,今日咱们去城内逛逛。”
温玉想了想,道:“也好吧。”
宋玄道:“咱们换身衣服,梁川虽已易主,但还是要入乡随俗。”
他吩咐一仆妇为其装扮,再出来时,发现宋玄也已换了装束。
只见他头戴饰五色丝缨竹笠,上着青蓝布中长袍,腰系布带,下着青白长裤。
虽是平民百姓的装束,但穿于他身上,风华难掩。
而温玉上着七分袖玉红纱衫子,下着红绿相间筒裙,盘发于首,头饰玉红帛,同以五色丝缨垂之。她耳饰银环,手戴银镯,提着三五连坠合包。
红绿相称,灵动娇艳并存。
细腻无暇的藕臂露出小半截,只让人见之心神荡漾。
宋玄神色一暗,只道:“不行,换了。”
温玉转了个圈道:“我觉得挺好的啊。”
宋玄不语,只令仆妇带她去换,再回来时,已换成一件同方才样式相似,却为长袖的衣衫。
宋玄看罢,这才带温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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