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刑满后我回乡生活

　　日子一晃到了冬月（十一月），程叔林接到妹妹程潭潭的家书，说是要带着成亲的姑爷回娘家。

　　程潭潭嫁出去也一年多了，因离的远，交通不便，凭啥连通信都少，久未见面的姑娘要回来了，程家人都很高兴。

　　程太婆也满村的吹嘘，嫁到大城市夏口的闺女，要带着读过书的姑爷回娘家了，让二媳杨氏好好准备招待姑爷。

　　程潭潭一嫁出去，她的房间就让程季林的女儿程玲住了进去，程玲如今也十一了，不好同几个哥哥混住了，也不愿去同程太婆住。

　　而程季林也听说了，姑爷家在夏口只是一个开茶水铺子的，一介商户而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没什么好来往的。

　　程季林不耐烦的对程太婆说道：“出了嫁的姑娘，不年不节了，没事大冷天的跑这么老远回来作啥？这不是回来添麻烦嘛。”

　　二嫂接话道：“是哩，这个时候回来，不会是要住到过年吧，家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可没有多余的口粮，再说也住不下呀。”

　　程太婆看这两夫妻不情不愿的劲就来气，对着儿子不好说什么，只指着二媳妇杨氏的脸骂了一场，那杨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婆媳俩吵了起来。

　　最后程太婆没讨到好，几个孙子孙女也大了，知道护着他们娘了，二儿子虽不开口，但看的出来站媳妇那边，只将程太婆气的够呛。

　　程树林按照程潭潭信约定的时间，腊月初五的划船到凤兮镇上，接回了程潭潭和姑爷袁子衿。

　　接风宴还是安排在了程叔林家，老宅那边只请了程太婆来，他们几家和老二家早撕破脸，不来往了。

　　三兄弟和程安林的连襟胡高豪，陪着新姑爷一桌，程太婆，程潭潭和三个妯娌，还有熊慧慧一桌，另外几个孩子一桌。

　　程叔林先举杯敬姑爷：“先给姑爷陪个不是，我们家除了我们三兄弟，在夏口的大哥你也见过，还有一个老二，今日没来，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你即娶了潭潭，我们也没将你当外人，老二他同我三兄弟都有些嫌隙，平日里不怎么来往，我今日就没请他来，日后让潭潭带你去见见。”
　　新姑爷第一次上门，娘家这边人没到齐，有点失礼。

　　袁子矜不愧是读过几年书的，不但气质斯文，回起话来慢条斯理：“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可以理解，在下还要多谢三舅兄，今日去接我们劳碌奔波，幸苦三舅兄了。”说完给程叔林作了个揖，又依次跟其他人行礼。

　　男人们说男人的，女人们桌上也话题不断。

　　程太婆：“潭潭，你们怎么没像你大哥他们那样，直接包船坐到我们村码头这边？那多有派头呀。”

　　“您只想着要派头，也不想想那要花多少银子，我们俩刚成婚，可不像我大哥是大管事，能花那老多银子包船。”

　　“那袁家不也是在夏口做生意的吗，你难得回来一次，包次船怎么了，能直接到村里，也免得你三哥划那么久的船去接你。”

　　程潭潭听完心里一堵，但也知道自己老娘是什么人，面色如常的笑着说道：“娘，我们才成婚，怎好随便花钱，留着以后还要养育子女呢。再说了，我公公婆婆也是起早贪黑的做生意，赚的一点辛苦钱，怎么好随意花用，每个铜板都要花在刀刃上呢。以前在家您也是这样教我的，要勤俭节约呀。”

　　被程潭潭一哄，程太婆一下子忘了不能在村人面前出风头的遗憾，高兴的道：“是的，是的，我教的没错吧，女子就是要勤俭节约呢。”

　　叶娘听了程潭潭这样一番周全的话，很是感慨，维护了婆家的面子，让新姑爷听了高兴，又抬了娘家人，这还是她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子吗。

　　女子果然一嫁人就经事了，经了世事就懂事了。但作为娘家人，有时候也希望自家闺女永远都是天真不懂事的，虽然毛躁，莽撞，不得体，说话不过脑，但也代表没经历过成长的痛。

　　叶娘一下子忽然就很心疼这个变化颇大的小姑子，给潭潭夹了好几次菜，让她多吃些。

　　潭潭吃了几口，就红着眼眶说道：“还是家里好。”

　　那边姑爷还在席上，叶娘也不好多说多问，只是道：“人家讲最难离的就是家乡味，小妹这一年多都没吃自家菜，怕是想的紧吧。”

　　“嗯，做梦都想着吃三嫂做的包子，酥饼，四嫂做的菜，和五嫂的米粉，还有娘做的饭。”一家人一个也不漏。

　　“那这几天你就好好吃，一天吃一家，喜欢到哪家吃就到哪家吃，把家里的吃腻了再回去。”五嫂李氏打趣道。

　　四嫂也跟着附和：“是的呢，你嫁出去一年了才回来这一次，这次怎么也要住个够本再走。离得这么远，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回来呢。”

　　程潭潭道：“我们也呆不了太久，那边铺子上也离不开人，公公婆婆忙铺子里的事，我们夫妻也要回去帮忙的。”

　　几家人都是做开铺子做生意的，都能理解。

　　等吃完饭了，程叔林将袁子矜带到了程南回的房间，看程南回已是数量不小的藏书，程叔林想着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读书人，让南回跟他请教请教。

　　袁子矜也很愉快的答应了，比起跟大人应酬，他更愿意教孩子读书。

　　程潭潭见袁子矜一离开，就对母亲，兄嫂抱怨起来了在袁家的生活来。

　　袁家在夏口镇热闹的街市上，经营着间小茶水铺子，里面卖着各式的茶水，好一些的有十文一壶碧螺春，铁观音；便宜点的都二文一壶的菊花茶，金银花；也有一文钱一壶的粗茶沫子冲的茶水。

　　茶水的铺子生意还行，虽都是赚的小钱，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养了袁家一大家子人在夏口镇这个大城市花销。

　　袁家一大家子人住在茶水铺子后面，一方小院，本来不算小，但前面店铺占地多，就将后面住家用的房间挤的只剩四间。

　　袁子衿还有个大哥，比袁子矜大五岁，早早的就在家中铺子上帮着干活了，十六岁时就成了亲，现在大儿子都要十岁了，还有八岁的小儿子，四岁的女儿。

　　袁家公婆一间房，袁家大哥大嫂带着女儿一间房，两个儿子一间房。

　　袁子矜没有结婚前，只自己个单身一个，没那么多讲究，住的就是家里最小的房间，程潭潭嫁过去后还是那间房，用程潭潭的话讲“那房间还没三哥家的洗澡间大”。

　　程潭潭在老宅房间不多的情况下，都是一个人住一间房的，而且村里房间都盖的大又高，现在住的就跟个鸟笼差不多，而且还是一家里面朝向最不好的鸟笼。

　　程安林听了安慰她说道：“不管鸟笼还是鸡笼，那也是夏口呀，那边房子价格可老贵了，我们想住鸟笼都没那个福分呢。”

　　程潭潭道：“若就只是房子住不惯，我也能忍，但是……”

　　程潭潭的婆婆有个做酒曲的秘方，用做好的酒曲再酿酒糟。店里每天早上都会做些酒酿圆子卖，在程潭潭嫁进去前，她婆婆就将做酒曲的秘方教给了袁家大嫂。

　　公公婆婆卖茶水，大哥大嫂卖酒酿圆子，各有分工，程潭潭和袁子矜就成了家里做杂事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活，都推给我们夫妻干，他们几个守着那个店铺整日不挪窝，一点点小事总是使唤子衿出门，一时要买个盐，一时要买个醋，买了回来还要被挑，一下子是买的贵了，一下子是买的少了。”

　　“我整日里就是给他们家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也总免不了被挑剔，搞的我们俩像小厮奴婢一般。唉！”程潭潭长叹一口气“这日子太憋屈了，我算是过够了。”

　　“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呀，伺候公婆，应付妯娌，打理家务，哪个妇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呀。”四嫂李氏劝道。

　　一般女子嫁人，可不就是上面的公婆，妯娌，小姑一层一层的压着嘛。

　　这村里，除了程家几兄弟，一成亲就分家的少见。当时吴氏和李氏还气愤难当，现在想想不由的有些庆幸，幸好分了家，几房人在一个锅里吃饭，怎么着都容易闹矛盾。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潭潭，你只能慢慢来，不能心急呢。”李氏和吴氏庆幸的对看了一眼说道。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家子衿是老二，那袁家现在的铺子，两个老的现在虽没有明说，但日后分家，肯定会分给老大。到时候我们最多能分得一些银子，到时候怕是那鸟笼都没地方住了。”

　　将家中祖宗基业留给长房，在这个年代很正常，时人分家都习惯将多数资产，集中在长房一脉手中，这样几代下了也分不薄家产，反倒会越积越多。

　　程家三兄弟兼妯娌都沉默了下了，程太婆在一边急道：“那怎么办，可是要我们帮你去，多闹些分家银子？叫他家多给些分家银，给你俩在夏口再买间屋子。”

　　想想也不可能啊，那可是夏口，城里的房价可贵着呢，若是能有钱买屋子，袁家人早买了，用得着一大家子挤一间屋子吗？还有袁家公婆现在身子强健，等他们去世分家，只怕还有二三十年好等。

　　“娘，您别瞎搅合了，潭潭一向都有主见，肯定有主意了”程叔林对妹妹说道：“潭潭，你既然那么老远回来，肯定已经有主意了，若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程潭潭这才说道：“三哥，之前我在家中时，尝过三嫂做的桂花酒酿，比我婆婆做的酒酿好吃多了。我婆婆与我大嫂两个，每次发酒曲都防我防的紧，生怕我学了去，我当时心里就想了，你不让我学，我也不稀罕学，三嫂做的更好吃，我跟三嫂学了，比她们做的还要好吃。”

　　吃食方子什么的，在一般人眼里都比较重要，比起金银珠宝来，那些秘方更传家。毕竟一两个秘方就可以让后人吃喝不愁，很多秘方都是传长不传幼，传媳不传女的。

　　叶娘自己就会做酒曲酿酒糟：“那做酒曲的方子其实很简单，教给你也没什么，只要你用心仔细着做，定然很快就学会了。只是你学了去，在你婆婆店里卖吗？”

　　袁家的茶水铺，袁家的大哥大嫂卖了这么多年的酒酿圆子，程潭潭怎么可能就凭着一个桂花酒酿的配方就将生意抢过来呢。

　　若是弄僵了，只会和婆家关系更紧张，或者就是将酒酿的方子献出来，平白给袁家大哥大嫂做了嫁衣。

　　“我打算回去后，另开一个店，自立门户。之前我出嫁时，托几位哥哥的福，为我凑了不少的嫁妆银子，我想用这些钱，出去另外租个小铺子，也做吃食卖，只是还没想好卖什么。若是仍学我公婆那般卖茶水，茶叶进货卖货，我们都是做熟了的，只是不免同他们抢生意了。怕他们不乐意。卖别的话却不知是卖什么才好，毕竟我呀，什么都不会做，若是能有几个嫂嫂这般能干，我就用发愁卖什么了，不论是卖包子，或是卖米粉，我觉得都能做的起来。”

　　程潭潭一番话说的有调有理，大家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提前就想好了呀，她话里说想学包包子，做米粉，其实就是想做米粉。

　　程潭潭没出嫁前在程叔林家呆过一阵的，也曾帮忙包过包子，怎么包肯定早就会了的。叶娘包包子时一点也不藏私，陷怎么调比较有味，面怎么发比较蓬松，怎么醒面，事无巨细的教了来帮忙的两个弟媳还有程潭潭。

　　程潭潭其实知道包子大概该怎么包，但对自己的手艺没什么自信，而且夏口镇上买包子馒头的不要太多。

　　李氏做的米粉却是最有特色，夏口城里没有的，她既然琢磨这要做吃食生意，当然想做独家买卖。

　　等自己开店赚了钱，就能当家做主，攒钱买房独立出来了。

　　她离开的久，不知道这包包子方子里面还牵扯这一桩官司，一下子大家沉默起来，场面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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