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

　　“师父，师娘”楚江秋看到杨潇和孟欢的时候，一猛子扑了过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孟欢摸了摸楚江秋的头。
　　“师娘，我没保护好小师妹”楚江秋低了头。
　　“姝儿的事，我知道了不怪你”孟欢叹了口气。
　　“舅舅，舅母坐吧”楚荆挥手，“这次你们在这边多住些时日吧”。
　　“不了，我们打算明日看看晓月，就回去了”杨潇说道，“小六，明日随我们一同去看看你母亲吧”。
　　“嗯”楚江秋点了点头。

　　皇家陵园。
　　“晓月，哥来看你了，我把你拜托给楚啸那个老东西的时候，再三嘱咐他照顾好你，要不然我绝对不放过他，然后你就在这里躺了十六年，唉，他也死了五年了”杨潇叹道。“看到没？小六都长这么大了，晓月你把他托付给哥哥，哥哥没食言吧，小六，叫娘”杨潇难得一笑
　　“娘”这个称呼对楚江秋太陌生，叫出口总有些尴尬。
　　“娘，我来看你了，十六年了，大仇得报，你该安息了”楚荆缓缓跪了下去，“这天下终究是我的了，这天下盛世要是你能看一眼就好了”。
　　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落在肩上，手中，脚下，还有碑上，像是想把一切都掩埋，却又露出地上的森森斑驳。
　　“皇兄，我想听那段真实的历史”坐在马车里，楚江秋看着窗外的雪纷纷扬扬。
　　“好”楚荆回道。
　　那年楚啸外出私访，碰见了肆意张扬的杨晓月，于是本该驰骋武林的侠女久居深宫。楚啸是宠爱她的，但人的爱也分轻重，在楚啸眼里他更爱自己的江山，所以他为这江山寻的继承人，楚瑜，不能有半分闪失。
　　楚啸有意无意暗示，因为宠爱杨妃，所以要立杨妃的儿子楚荆当太子，楚瑜的生母王皇后慌了，人一慌，往往不择手段，她对这位备受宠爱的杨妃动了杀心，更动了杀手。
　　楚啸就等王皇后动手，一朝东窗，一箭双雕。杨晓月逝去后，楚啸名正言顺赐死了王皇后，其实只是因为未来大渊的王不能有王皇后这样过于强势的外戚，楚啸顺便扶了楚荆当傀儡太子，以示对杨晓月的深情，但帝王心，何止于此，不过借楚荆看看有多少人觊觎这太子之位，好提前扫清障碍。
　　楚啸本已安排好了一切，让李延在自己临终前了结了楚荆，谁料楚荆戏演得太好，他竟萌发了要个傀儡皇帝得想法，这人还是自己的女婿，更好控制了。
　　李延客气地请楚啸殡天，楚啸盛怒之下，去了他界。
　　楚啸死后，大皇子联合一众皇子造反，宫内宫外血流成河，但终究寡不敌众，十多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大皇子不甘心，用尽最后力气一箭射向楚荆，楚荆本想轻身躲过，但不知从那里来的楚瑜扑在楚荆身上，替他挡了那一箭。
　　楚荆透过楚瑜明黄的衣服，隐约摸到了里面的防箭玉衣，他嘴角冷冷一笑，既然要演兄弟情深，那我就陪你，正好我还不知以后怎么处理李延这狼子野心之人，楚瑜，你来得正好。
　　听完这个故事，楚江秋一言不发。
　　“小九，别怪皇兄心狠”楚荆摸了摸楚江秋的头。
　　楚江秋不漏痕迹地移开头，又望向了窗外，雪更大了，只是掩不去满地斑驳。

　　宜华宫。
　　“九王爷，臣告退”柳世臣送楚江秋回来。
　　“你叫什么？”楚江秋关了门，未点起烛火，两人在黑夜里对视。
　　“九王爷您糊涂了，在下柳世臣，陛下把臣捡回来时，就赐了臣这个名字”柳世臣淡淡笑道。
　　“你原本叫什么？”楚江秋又问道。
　　“记不得了，只隐约记得有人叫我小夏，说来我恐是夏天生人”柳世臣又轻轻一笑。
　　“小夏，小夏”楚江秋连喊了两遍他的名字。
　　“九王爷，早些休息吧”柳世臣微低了头，回身要出门。
　　“你能别走吗？”身后楚江秋抓住柳世臣的手腕，“你陪我一会儿”。
　　柳世臣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头发里的桂花香没了？”两人睡在榻上，楚江秋把头埋进柳世臣头发里。
　　“那时用桂花泡澡，自然有桂花香，现在桂花早就开败了”柳世臣觉得身后有点痒，但也没动身。
　　“你胸口的伤？”楚江秋透过单衣，摸了摸柳世臣的胸口。
　　“早好了”柳世臣把楚江秋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对不起”楚江秋把下巴放在柳世臣肩上，轻声道。
　　“没事”柳世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其实我有个事骗了你”楚江秋说完，柳世臣就转过身，两人相卧而视。
　　“什么？”柳世臣问道。
　　“那次你问我，我之前有没有亲过你，我说没有，其实我有”楚江秋收紧了柳世臣腰上的手，两人距离拉近，柳世臣能感受到楚江秋呼出的每一口气。
　　“都过去了”柳世臣把头塞进被子里，“睡吧”。
　　然后柳世臣就感受到了自己脖颈边湿漉漉的舌头，“你……”柳世臣刚探出头，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吻上了嘴，顿时七荤八素。
　　“九王爷”半天柳世臣喘着粗气说道。
　　“小夏，我喜欢你”楚江秋亲了亲他的额头。
　　“什么时候？”柳世臣嗓子嘶哑。
　　“不知道，发现的时候你就在这儿”楚江秋指了指自己的心，“我想要你”楚江秋把手伸进柳世臣衣服里。
　　“如果我说不行呢？”柳世臣一把抓手楚江秋乱窜的手。
　　“那我就天天问一遍，直到你答应”楚江秋凑在柳世臣耳边说话，说完还舔了一口，黑夜里柳世臣的脸通红。
　　他慢慢松开抓住楚江秋的手，闭了眼。恍惚间他听到有人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满头大汗的柳世臣点了点头，那人轻笑，于是又开始新一轮沉沦。
　　翌日，柳世臣一睁眼就看见楚江秋睁着眼睛瞅着他，他轻笑：“怎么了？”
　　“你疼不疼？”楚江秋小心翼翼问道。
　　“下次换你来试试”柳世臣挑了下眉梢。
　　楚江秋疯狂摇头。
　　“对了，这东西你还贴身带着，莫非你对梅峰那小子有点什么？”楚江秋把木雕晃来晃去。
　　“瞎说什么，这是生前师哥给小峰雕的”柳世臣拿过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江南了，这辈子若我去不了，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你胡说，过两月天暖了咱就去，你师哥是个英雄，我们该把这东西送过去”楚江秋抱住柳世臣。
　　“是啊，听说我就出生在江南，但我离家太早，不记得江南什么样了”柳世臣卧在楚江秋怀里，说道。
　　“我陪你去看江南”楚江秋吻了吻柳世臣发顶。

　　太极殿。
　　“临渊，你还要回河西吗？留在京中吧”楚荆说道，“朕儿时的玩伴，就剩你了”。
　　“不了，住惯了河西，不习惯这里了”临渊微微一笑。
　　“那好，什么时候启程？”楚荆叹了口气。
　　“半个月后，等苑儿的忌日过了再走，我想去看看她”临渊低了头。
　　“苑儿，皇家陵园她进不去，朕把她葬在玉露林了，朕和你一道吧”楚荆缓缓说道。
　　晚间。
　　“阿柳，你近几日在忙什么，都未来见朕”楚荆说道。
　　“臣见陛下事务繁忙，未敢打扰”柳世臣低头。
　　“好了，朕也不是责怪你，上来吧，朕想好好看看你”楚荆招了招手，柳世臣坐在了楚荆身边
　　“你若不是男子，真的太像她了，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楚荆摸着柳世臣的脸说道。
　　“谁？陛下想必对她有情”柳世臣笑道。
　　“一位故人，死去多年了，有情，朕能记挂她这一辈子”楚荆说完，柳世臣嘴角顿僵。“你要是她该多好，我十岁识她，相伴五载，本以为能相伴一生的”楚荆接着说道。
　　“后来呢？”柳世臣问道。
　　“我的阿柳什么时候有这么重的好奇心了？”楚荆微微一笑，接着道：“后来她家中变故，她被当成筹码送入宫，成了先帝的妃子，是不是很讽刺，那日她大婚，跳最美的剑器舞，那舞我知道她是给我跳的，因为我告诉她，那舞她只许给我跳，你知道吗，你跳舞的样子也像极了她。那夜，回去后我在自己的殿中坐到天亮，满脑都是她跳舞的样子”。
　　柳世臣就那样静静看着楚荆，一言不发。
　　楚荆继续说道：“再后来有人偷偷送信给她，说我在御花园等她，我确在御花园，但不是在等她，只是被人引诱过来，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事后她被诬陷说与我私通，她死活不认，保下了我，她被处死，尸体扔在城外的野山上，那日我大婚。后来我翻遍了整座山，只找到了她的一件外衫，上面沾满了血。先帝死后，我把她的外衫葬在了玉露林，立了衣冢”。
　　“谁干的？”柳世臣终于动了口。
　　“谁能有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自然是先帝，我想他让苑儿进宫的那一刻，他就存着废我这个太子的心思”。
　　柳世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往外走，甚至都没听见楚荆的喊声。
　　“苑儿，我利用了你弟弟，你不会怨我吧，你让我照顾好他，但他该知道真相，我要替你报仇，为此我在所不惜”柳世臣走后，楚荆轻声叹道。

　　将军府。
　　“哥，为什么骗我？明明是你把阿姐送入宫的，为什么说是楚荆强求的”柳世臣问道。
　　“是我”临渊缓缓说道。
　　“你知不知道阿姐会死？”柳世臣终于落了泪。
　　“不送她进宫，我们一家都完蛋，懂吗？不过牺牲一个女人而已，保存我们家的兵力，这才是最重要的”临渊怒道。
　　“她不是你妹妹吗？”柳世臣吼道。
　　“是又如何？楚啸老东西怕我们功高盖主，趁机打压我们家，他确实猜对了，我狼子野心，这天下凭什么姓楚，为什么不能姓临？这天下都是我们临家军替他打下的，他该让给我们”临渊站起身，缓缓说道。
　　“哥，你疯了”柳世臣看着临渊满眼黑气说道。
　　“我是疯了”临渊冷冷笑道。
　　“原来我十二年的仇恨不过是一场笑话，我就是你监视楚荆的棋子罢了”柳世臣冷冷笑道。
　　“小夏，你不该儿女情长的，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们就快大功告成了”临渊突然柔和了下来。
　　“什么意思？”柳世臣问道。
　　“现在京中兵力虚弱，楚荆下个月要去玉露林祭拜苑儿，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临渊邪邪一笑。
　　“你……”柳世臣心如乱麻。

　　去玉露林路上。
　　“陛下，您一定要今日祭拜这位故人吗？”柳世臣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我年年这天来，今年不能破例”楚荆拉过柳世臣的手。
　　“啪”楚荆手上一痛，楚江秋打了他的手。
　　“你这孩子”楚荆皱眉。
　　“不许碰他，要碰找别人”楚江秋别过脸去。
　　“我这弟弟还挺护着你”楚荆看着柳世臣笑道，又转过头说道：“我跟阿柳的关系你比不了，他的内力全在我这儿，我们心血相连”，说完扬起嘴角。
　　楚江秋愣住了，嘴角一抽，“皇兄你是不是吸走了他的内力？”
　　“对啊，朕这些年无法光明正大习武，舅舅就教了我这种方法，每年就吸一点，没事儿”楚荆被楚江秋的一脸正经吓到了。
　　“什么没事儿，用师父的方法，你每吸一次他的内力，他就如同全身剔骨削肉，他本就体寒，这对他的身体就是雪上加霜”楚江秋直接吼道。
　　“没事儿，我不疼”柳世臣赶紧说道。
　　“你铁筑的还是铜打的？”楚江秋瞪了眼柳世臣，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八岁吧”楚荆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皇兄，你是想要他的命啊”楚江秋怒道。
　　“臣是陛下的人，自然要为陛下肝脑涂地”柳世臣说道。
　　“什么他的人，你是我的人”楚江秋低声说。
　　柳世臣红了脸，猛得低下头。
　　“皇兄不是故意的，皇兄不知道”楚荆叹了口气。
　　“以后不许你碰他”楚江秋又瞪了眼楚荆。
　　“好好好，不碰，我让他以后跟着你”楚荆无奈摇了摇头。
　　“你说的，可不许反悔”楚江秋把柳世臣拉了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玉露林。
　　“临渊，你等久了吧”楚荆笑着走过去。
　　“臣刚来”临渊回道。
　　“十年了，你第一次来看她”楚荆淡淡说道。
　　“身不由己啊”临渊长叹。
　　“是嘛”楚荆轻笑，“跟你妹妹说两句话吧”。
　　“苑儿，这么多年，哥终于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好好的”临渊说罢，四周陷入长久的寂静。
　　“临渊，你可曾对苑儿心底有愧？”楚荆站在他身后来了句。
　　“什么意思？”临渊猛得转身。
　　“当年先帝要苑儿进宫，你明知道先帝存的什么心思你还拿我当幌子骗她进宫，后来有人给她偷偷送信，那信你写的吧，因为苑儿我太了解了，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一行字就跑去御花园，思来想去除了我，只有你这个哥哥她最信任，因为你的一封信，先帝让她尸骨无存呐，你这个哥哥真是够资格”楚荆冷冷笑道。
　　“哥，真的吗？”柳世臣问道。
　　“真的啊，不过两次交易而已，先帝就许我河西四郡，也算待我不薄”临渊说道，“今天我就要这大楚的天下，来人”。
　　四周寂静无声。
　　临渊又喊了声，“来人”，依旧毫无声响。
　　“你以为你的兵就是你的兵吗？”楚荆冷笑，“张副将”，楚荆喝道。
　　“末将在”张毅上前。
　　“带临将军下去”楚荆说道。
　　“张毅，你”临渊看着张毅，瞪大了眼睛。
　　“将军，陛下对臣一家有恩，得罪了”张毅抱拳。
　　“那我直接杀了你”临渊直直朝楚荆冲去。
　　楚江秋闪身正面接住了临渊这一掌，直打得楚江秋往后退了好几步。
　　楚江秋晃了晃脖子，取出大刀，直向临渊的长剑砍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楚荆朝张毅点了点头，张毅慢慢退出去。
　　“小毛孩，你让开”临渊吼道。
　　“我不让”楚江秋回道。
　　两人兵刃相接，火花飞溅，撕裂空气，喊声欲浓。
　　喧闹中，一支离弦的箭安静地穿来，直指临渊后背。
　　“哥，小心”柳世臣靠着临渊的背缓缓滑下去。
　　“小夏”楚江秋的刀哐当一声落了地。
　　临渊抓住楚江秋分神的机会，长剑直取楚江秋胸口，又一支箭飞快刺入临渊的胸口，临渊缓缓跪了下去。“本不想在苑儿的墓前杀你的，但你实在可恨”楚荆冷声道。
　　“小夏，你醒醒”楚江秋抱着柳世臣，手上沾满了血，柳世臣胸口插着的剑尾一颤一颤。
　　“王爷，我刚刚看到我阿姐了，她说她和爹娘团聚了，就等我了”柳世臣抬起一只手，想去给楚江秋擦眼泪。
　　“你不许走，我还这儿，你怎么舍得？”楚江秋眼泪又涌了出来。
　　“舍不得，可是我又想阿姐他们想得慌，当了这么多年其他人，我怕再当下去我就忘记自己是谁了，也记不得回家的路了，困了，让我睡一会儿”柳世臣微微一笑。
　　“你不许睡，我还没陪你去江南看看，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楚江秋说道。
　　“好”说罢，柳世臣缓缓闭了眼，他太困了，也太累了。
　　“别睡，我求你”楚江秋看着柳世臣闭上的眼，泪如雨下。

　　三年后，江南。
　　“美人哥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你啊”小十皱褶眉头，凑到柳世臣旁边。
　　“滚，你这辈子都没戏了”楚江秋一巴掌扇在小十头上。
　　“六师兄，你干什么？”小十跺了跺脚。
　　“他是我的”说罢楚江秋就亲了下柳世臣。
　　“你们怎么可以暗度成仓？”小十怒道。
　　“什么暗度陈仓，我明明就是明修，懂吗？赶紧出去，我们大人有事要说”楚江秋瞪了眼小十。
　　“哼，抢我媳妇，坏蛋”小十撅着嘴走了。
　　“小夏，昨天你在上面，今天是不是该我在上面了”楚江秋朝柳世臣眨了眨眼睛。
　　“想得美”柳世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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