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

作者:准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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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34

      二更,无涯书院南墙。
      月黑风高,是个阴夜,空气里有低压压的闷湿,看来马上就要有一次大雨。魏辰书站在这里等了一刻,谁也没曾见到。河岸凉风刮来又冷了几分,魏辰书忍着咳嗽拉紧身上的披风。
      再等了一刻,更夫敲过三刻,南墙里面才有了动静。有一处暗门悄悄打开,与他一样的黑衣人出现在夜色里。
      那人未提灯火,魏辰书连他是谁都看不清。

      两人一碰面,别无寒暄,那人张口:“你可是来查江南考场舞弊的大人?”
      魏辰书心道果然,“并非查舞弊。是查江南官场贪污。”
      那人听后沉吟片刻,转身要走,魏辰书赶忙抓住他:“先生该当知晓,江南考场舞弊与江南官场贪污是一桩事。”
      那人停下脚步,动也不动,半日才轻轻叹了一声,道:“大人说的不错。”
      魏辰书问:“先生约我来此,想必有事相告。”
      那人缓缓道:“我参与了江南考场舞弊一事,心中难安,想将所知都告诉大人。”
      魏辰书问:“先生请讲。”

      那人道:“我只知晓这书院中有盘布的眼线,去年放榜便有学生击鼓,但此事不了了之,不过多久,学生便退学返乡了。”
      魏辰书心惊,问道:“有多少学生?如何京都全然不知?”
      那人道:“永宁远离京都,江南考场的闹事学生不成规模,也未曾联名上书。况且,就算真的联名上书,也到不了京都。”
      魏辰书心道,是了,有心人将这间书院里做了贼窝,不能闹出大动静,再有州府刺史镇压,更是一片安宁。他问:“可有证据不曾?”
      那人沉静片刻:“我只能告知大人这些,望大人整治官场。”
      魏辰书蹙眉:“无有真凭实据,如何做实?”

      正待说话当下,眼前人往前一扑,带着魏辰书一个转身。只听一声裂帛声响,一声刀剑相撞,魏辰书再抬眼去看,黑暗之中,十名黑衣杀手与双子剑已经战至一团。
      “来了!”见此场景,他心头竟然不很慌乱,反去看这位先生背后。但见这人背后裂了道口子,看上去触目惊心。可想当时若无康小北横剑阻拦,眼前人的身体都要被劈做两半。
      “先生快走!”
      魏辰书架起人,想从那道暗门送他进去。那人以手支墙:“大人、大人万不可惊扰书院,我、死不足惜,请大人……将此事查清……”

      魏辰书明白过来,架着着人往夹缝小道上去。他哪里有这许多力气,全凭着一口气撑。
      黑衣刺客见端王要跑,五人成阵与双子剑缠斗,五人脱出,手中暗器一发,直击端王后背。
      魏辰书咬紧牙关,快走几步,躲进巷角,他侧身去看,只见双子剑以一敌五,顾小南剑花如盾,将那暗器一一挡下。
      他二人其一本就是一流顶尖高手,双剑合璧更是威力无穷。魏辰书带着他二人南下,本就是做了最坏打算。

      他停了片刻,便继续带着这位先生悄悄撤走。
      但俨然,端王的双子剑实力拔群,那些刺客也并非省油的灯。
      刀光剑影,步步逼近,叫魏辰书避无可避。
      双子剑以二敌十不易,以一敌五更难,一个破绽便顾此失彼。
      刀剑火并,拳拳到肉。魏辰书只觉膝盖一麻,脚下停住。他转头回看,之间两柄钢刀破开双子剑朝自己头上劈来,他脚下发麻,仍旧疾退几步,背抵垣墙,只能闭目待死。

      刺客天空炸响一声惊雷,一人跃墙而入,飞身侧踢,踢飞两柄钢刀,两招之间,反手握住半空的刀柄,近身一刺,不过眨眼功夫,黑衣刺客便挺尸在地,腹部插着刚刚欲劈魏辰书的凶器。
      魏辰书定定瞧着死尸,再看天神般出现的人,一句话未说,便被那人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要躲着我找死不成!?”

      来人不是秦渊,还能有谁?
      秦渊眦目欲裂,俨然暴怒之至。他见魏辰书既不承认也不反驳,不知是否吓傻的模样,拿他无可奈何,只闭了眼睛,转头挡在人身前。
      这十名刺客均是一流高手,被秦渊偷袭得逞,出手更是狠辣。双子剑配合默契,剑光密不透风,加上秦渊拳风凛冽,让刺客一时突破不得。

      但刺客人多,手上均是精良兵刃,又是死士,全不要命。两相缠斗,秦渊几人仍落了下风。魏辰书看了片刻,转身便河边跑。秦渊哪里不知他的想法,抢走几步,一拳打在刺客胸口。半空中打了一个呼哨,双柳河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叶小舟。
      秦渊抱住魏辰书的腰,几个起落跳到小舟上。舟上有一黑衣女子,朝着秦渊拜了一拜:“王爷。”
      秦渊止了她的话,“快走,有埋伏。”
      小舟顺流而下,如一苇渡江,远远将那处厮杀甩了了去。

      魏辰书推开秦渊的手臂,站远一些,他静了一静:“多谢。你又救我一次。”
      秦渊道:“二更南墙,你如何等我一等都不愿意?”
      魏辰书双拳紧握,似压抑某种情绪:“你何必这样说,你不就等我闭目待死才出来相救么?”
      秦渊心底恼恨:“是我救你,我愿意何时相救便何时相救,我就算任你去死,你也怪不得我!”
      魏辰书倏地张大眼睛,盯了秦渊好一会儿,眼神中数种心情交相而过,最后归于平静:“你说的对,所以我谢你相救。”

      秦渊骂道:“你既知我在,宁愿闭目待死也不愿求我一求?”
      魏辰书冷冷一笑,话语如针:“你要我求你什么?求你让我与你睡觉不成?”
      魏辰书说罢,扭开头,很是不愿再提的模样。
      秦渊瞠目结舌,悲从中来:“时文,你当我对你就是那等龌龊心思?我、我们这许多年的情分,你便认为我是那样的人?”

      魏辰书不知何故心中发疼,他忍着疼痛,终于开口:“我原以为你不同的,但你实在没有不同。我知晓你在我身边,本是安心的,想着你总会护着我。但事实却是,你不过逼我求你罢了。”
      秦渊百口莫辩,因着他着实是想让他开口求饶。
      今日船上魏辰书避他如蛇蝎,书院归来,除却谈及正事,更是一眼也不瞧他。这般下去,秦渊与他臣下无区别了。

      他秦建中如何能受这等侮辱?因此,才有了方才之事。
      他的殿下实在是很聪明的人,就这样的转瞬之间都能看透了他。
      秦渊不知如何开口,也恼恨魏辰书想他下作,便咬碎了一口钢牙,再不开口。
      双柳河上只有行舟声响,一道亮光划破天际,是真的要下雨了。

      静谧之下,什么异常响动都很明显。秦渊耳朵耸动,听着水下阵阵鼓动,与船尾的黑衣女子交换一个眼神,当下,一道剑光从水下窜出,将舟截成两段。秦渊与那黑衣女子反应极快,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出招,女子软剑刺腰,秦渊侧踢肩颈,三招之间,水花翻滚,剑光嶙峋,秦渊一脚踏他天灵,女子一箭刺他咽喉,尸体落入水中,染红河水。
      既来了一名刺客,便不会只有一人。秦渊叫道:“潜水!”
      他抱住魏辰书潜入水下,独留那黑衣女子独立河中。

      他二人入水不久,便听下游有了打斗声响。他们自水下往上游去,远离战局,以一处洗衣的石头为掩护,爬出双柳河。魏辰书大口喘气,听到天上有响起一声雷。
      秦渊二话不说,拉着魏辰书快跑,不知跑往何方。
      雷过三声,雨终于下了下来。浇在魏辰书身上,又凉又疼。他感受与秦渊交握的手上,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魏辰书看着秦渊的背影,心情复杂。他想,这个人明明可以不救他,也明明可以全身而退,怎么如今却和自己一起四处逃窜。他想,他怎么能那样去想秦渊,说出那样的话?
      两人越跑越偏,跑到人迹罕至的废墟。好在有雨声黑夜掩护,总不至于被发现了行踪。
      秦渊推开一扇破门,拉着魏辰书进去躲雨。他从入水便不曾放开他的手,直到走进破屋内,两人手掌分开,魏辰书才看清了掌心的朱红。

      苍白的手上,染着红血,刺得人心头密密的疼。
      魏辰书拔开手掌上的眼神,忡怔地抬眼瞧秦渊,见他四处寻找不漏雨的位置,又徒手劈开了破烂的桌椅。寻了些干草和破布,蹲在地上用火石打火。
      他一句话不说,只闷头做事。动作熟练,就像长久流浪的江湖客。
      魏辰书想,他本是燕州的北定王,不过南下来处理一些家事,缘何就这样狼狈了?不过因为我罢了……

      草有些湿了,不容易点着,秦渊便用手护着火星,细细吹着,直到有了火,着了木头,他才转头来看魏辰书。
      他说:“你先把湿衣脱了,烤烤火,过一会儿等鸿雁脱困来寻我们,我们再去住处。”
      想来鸿雁便是那黑衣女子的名字。
      魏辰书站着不动。他头发湿透,脸色惨白,身上滴水,像个溺死的水鬼般直勾勾的瞧着秦渊。
      秦渊也不拉他,只自己脱了外衣,挂在一边:“你的双子剑找来,你也可以先走。”
      魏辰书还是没动。

      秦渊便有些耐不住,便撕了干净的衣服,坐在火堆旁将尚在流血的手臂一圈圈的包扎好。他说:“殿下,你放心吧,我总不至于如此趁人之危。”
      他这话说来违心,方才他明明才做过趁人之危的事。
      或许秦渊也觉自己说的不可信,自嘲笑了笑,再开口时,便被一股突然趴在背上的冲力生生止住了话语。

      背后的人又冷又湿,甚至还在隐隐发抖。可那两条瘦弱的手臂却像铁钳一般紧紧的箍住自己。秦渊停下沉着肩膀,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谁也不开口,极其艰辛的拉锯。柴火在破旧的屋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大作,暴雨来袭,是屋外的天气,也是两人心内的情绪。

      秦渊终于还是低低叹了一口气,他低沉着声音:“殿下……”
      他未说完,便听耳边传来一声细软的惊雷:“建中,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他的殿下,在求饶。

      秦渊脑中如风暴掠过,待醒来之时,心口却酸胀的难受。他的殿下,何错之有,因何要来求饶?劈手拉开怀抱自己的双臂,将人拉倒身前,跌坐怀中。他瞧着魏辰书的一双眼,里面许许多多的情绪,许许多多的倒影,但每一个倒影里都有他秦建中。
      他深深抱着魏辰书的腰,将他的殿下贴在胸前:“时文,是我错了。”
      魏辰书抵在他肩头,轻轻摇了摇。不知该多说什么,他亦说不出什么。
      “你晓得你说了什么?”

      魏辰书微微一怔,在他肩头轻轻点了点头,纵算不再说只字片语,心中的狂风暴雨也该云开雨霁。魏辰书几次张嘴,艰难的发出了一点声音:“我……说了要倾力相助。”
      秦渊心口发酸,心想自己是怎样的恶人,将他的殿下逼到何种程度。他微微松手,让他的殿下些些退开,他细细瞧着他的殿下,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魏辰书厚厚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害怕的意思。秦渊问他:“你怕吗?”

      魏辰书缓缓摇了摇头,抬起眼来:“我总不该害怕你的。”
      秦渊心中又软又胀,贴近他的殿下,直到轻轻吻了他的唇瓣,才抵着他的额头问:“你认为,我只想同你睡觉吗?”
      魏辰书的脸上热起来,嫣红了一片,“你别胡说荤话。”
      秦渊勾起嘴角,趁着他的殿下说话的功夫突然亲了下去。魏辰书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便被这个粗汉撬开了牙关,吮吸了舌头,舔了嘴里的每一寸软肉。

      他何时与人这样亲近过,又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他骇得心口发烫,不能动作,忘了呼吸,只能任这人予取予求,只能抱紧了他的脖子,宛如抓住了水中的浮木,求着存活。
      待两人唇舌分开,秦渊啄了啄他的唇角,又亲了亲那双大眼,“时文,我心里欢喜你,便想着同你亲近。你那日在河边吃馄饨,我就想这样亲你。”

      他没等魏辰书说话,便又说:“你若说我想同你睡觉,那是自然的。但你若认为我只想同你睡觉,那就是冤枉了我。”朗月入怀,直抒胸臆:“你明白吗?”
      魏辰书点了点头,“你别说了。”
      秦渊紧抿嘴唇,松了开了手,劝人脱了湿透的外衣,再把这冰透的殿下圈进怀里。他想,这个人,终究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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