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之城

　　“嗯？”
　　我一愣，第一个念头居然是：“6月26日？岂不是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
　　“你会死在那一天。”赵影来摇了我一下，“你会死！”
　　我皱眉：“说实话……你突然这么说，我没什么实感……我为什么会死？是意外还是疾病？还是——被其他宿主杀害？”
　　赵影来点了下头，同意了我的最后一个猜测。
　　“所以……你其实，是从6月26日之后，穿越回来救我的？”我问，“因为你的特殊体质就是回到过去，未来十几天会发生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为了阻止我被其他宿主杀害，所以回到过去——但是不对啊！”
　　我很快意识到逻辑矛盾，可赵影来对我这种反应很奇怪：“升海月！你会死！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摇头：“那也是十几天之后的事，眼下还有更让我不理解的事。”
　　赵影来无奈得笑了，双手抱在一起耸肩：“也是。你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好吧，什么事你不理解？”
　　“很简单。如果我是被其他宿主杀死的，按照你之前的暗示，那是因为凶手想得到我的系统对吧？”
　　“从之后的结果来看，是这样。”
　　“那就矛盾了。让我被系统寄生的人，就是你啊。也就是说，如果你不介入，我就不会被系统寄生。如果不被寄生，就不会被凶手瞄上，也就不会被杀，如果我不被杀，那你也没必要回到过去救我——这是个悖论。”
　　赵影来眉头微蹙看着我，仔仔细细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才问：“你……你就……一点点感性细胞都没有吗？一般人听说自己不久会死，应该不是这个反应吧？”
　　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总是纠结于这一点：“就算我哭天抢地精神崩溃又能如何？除了耽误时间，并不能解决问题。我当然怕死，当然想要好好活着，既然这样，更不能浪费时间做无谓的事。所以，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你主动设计让我被系统寄生。”
　　赵影来叹了口气：“因为最开始，谁都不知道你是何时被寄生的。”
　　“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第一次回到过去阻止你被杀。”赵影来像是打开了心结一样，目光柔和又悲痛，“或许你会觉得我唐突，忽然塞给你一个系统，给你安排那么多任务，忽然说我喜欢你——对你来说这些事都发生在短短的三天之中。但是对我来说，类似的经历已经重复了许多次。”
　　“重复许多次？”我立刻想到海月曾告诉我，系统内最长的任务执行时间，赶紧问她：你说的那个纪录保持者不会就是……
　　“就是赵影来啊。”海月轻声说，“从没有一个宿主能如此执着。”
　　我看向赵影来，罕见得有些心痛。
　　海月说这项任务已经持续了三百七十七年十一个月二十七天——不，现在是第二十八天。将近四百年的时间？就为了救我？可是……
　　我的心，一半被赵影来感动，另一半，在质疑：他怎么可能活了三百多年？还是说，并不是现实中过去三百多年，而是不断回到过去累计有三百多年？可这得轮回多少次？居然到现在还没成功？是敌人太强大，还是……
　　值得吗？
　　我问赵影来。
　　“值得吗？”
　　“只要你能安全，什么都是值得的！”赵影来毫不犹豫得点头，目光如此坚定，让我将那部分质疑压缩到了几乎看不到的程度。
　　“可……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影来伸出手，指着远处的摩天轮：“我们去那里慢慢说好吗？”
　　我看向摩天轮。
　　那东西，曾经是我最嗤之以鼻的。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也不具有娱乐性，傻乎乎一个大轮子杵在地平线上，只为了营造所谓的浪漫氛围。
　　可现在，我觉得摩天轮很好。

　　摩天轮缓缓升空，地面离我们越来越远，赵影来俯瞰了一会儿大地，才开口讲述他之前的经历。
　　“最开始，我并不认识你。审判大厅有了新任务，我加入了陪审团，开始调查你的被杀案，通过回到过去的时间，认识了你。当时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你。”赵影来用钥匙在摩天轮座椅栏杆上，刻下一道划痕，“你的情况有点特殊，当时你被人掐死抛尸在小河中。”
　　“掐死？”
　　“是。那是2019年6月8日。”
　　“2019年——那不是沈圆圆吗？！”沈圆圆正是一年前高考结束的当晚被升荣业掐死的！
　　“是的。只是当时杀害你的凶手我并没有找到。但是我想办法阻止了这场谋杀。”
　　“阻止谋杀？”
　　“因为我的特殊体质，只要知道准确的作案时间，提前来到作案现场就能轻易抓住凶手。可是那一次，我没有看到凶手，只看到在河边散心的你。”
　　去年6月8日，我读高二，因为学校设立考场，一二年级的学生都放假回家。我不想和后妈他们在一起，所以下午就离开家，确实曾在河边散心背书。
　　“我以为这样就算救下了你，于是回到审判团，却发现未来改变了。当晚那里还是发生了凶案，死者变成了沈圆圆。而你，在第二天的中午被人勒死在学校宿舍。”
　　“第二天我又被人杀了？！”我很震惊，“为什么！附身我的系统很厉害吗？凶手非杀我不可？”
　　“这也是第二个疑点。”赵影来回答，“你的系统非常弱小，甚至没有被唤醒，更不用说完成任务。冒着危险去杀这样一个宿主，得不偿失。可是凶手就像是铁了心一定要霸占你的系统一样，第三天，你又被人杀害——”
　　“等一下。”我算是听出一点规律来了，“你不会是想说，从去年的6月8号开始到今天，我每天都会被人杀掉一次吧？”
　　“那倒不是。”
　　“哦。”
　　“有时候一天好几次。”
　　“好几次？！”
　　“是的。最多的就是去年12月18日。那天你被谋杀了五次。”
　　我觉得脑袋发蒙。
　　“所以，每一次都是你救了我？”
　　赵影来点头。
　　“那……谢谢你……”我想表示感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影来似乎很理解我的性格，轻松一笑：“如此循环的一年，我也习惯了。但是到了2020年6月26日，出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救下你。所以我决定，回到更早的时候，让你拥有自保的能力。”
　　“回到更早的时候——所以，你和后妈会找到我，其实不是巧合？”
　　赵影来点头：“是我想办法让我妈调职到胜利镇，偶遇你们父子。”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父亲的意外！”虽然很自私，虽然明白赵影来并没有这样做的义务，我依旧问出了口。
　　赵影来低下头：“很抱歉。这是我第一次回到这么早的时间。我事先也并不知道你父亲会出事……而且过多干预过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面对赵影来的回答，我无言以对。他为了救我，已经做了太多，我又怎么能责怪他没有救下我的父亲？况且我自己还不是为了完成眼前的任务从来不管他人死活？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计划是在我有自保能力之前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所以才找来要摆脱系统的司机，让他将他的系统转嫁到我身上？这几天也是为了让我赶紧升级，给我安排各种任务？”
　　“是。”赵影来点头，“原本我想，只要将你原本就有的系统激活，就能让你在2020年6月26日之前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我曾经试过回到三年前，确定那时候你还只是普通人，也没有任何被系统寄生的征兆。原本我以为，因为我的介入，你没有被系统寄生。可是就在2020年6月7日那天，你再一次被人杀害，且被判定附身你的系统被凶手继承了——”
　　“什么！？”我大惊，“6月7日我死过一次？！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的泥石流，并不只是一场梦。”赵影来看着我，点头道，“你不记得是因为我改变了结局。但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系统寄生的？”
　　“你的意思是……”我有点混乱了，“不好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你被系统寄生，但你的系统不知为何并没有被唤醒，于是你在未觉醒状态下就被凶手杀害，对方继承了你的系统。我猜测是不是你的体质有问题，于是找来想要摆脱系统的司机，让你继承他的系统。但是这一次你不仅顺利唤醒了系统，而且直接完成了一次任务。之后几天那个凶手也没有对你下手。”
　　“所以，凶手的目标是那个没有被唤醒的系统？”我还是不能理解，“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一般系统在附身之后会被直接触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情况。”赵影来又在扶手上刻了一道痕迹，“可是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这几天一直想办法让你提升系统的积分，以免再次遭遇不测。但凶手似乎放弃了追杀你。直到2020年6月26日。你又一次被凶手杀害。”
　　“又一次？所以，现在的你，是从6月26日回来的？”
　　赵影来点头。
　　“那，那时候的我……”
　　“能检测到你生前有两个系统。死后这两个系统都不在了。”
　　“两个……”我看向自己的双手，然后立刻问海月：“你能感觉到我体内还有一个系统吗！”
　　海月惊讶道：“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要是有的话，早就与我合二为一了！”
　　也就是说，此刻我还只有一个系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让我建安全屋，就是想至少活过6月26日，然后慢慢查找我体内两个系统，且每次都会被人杀害的真相？”我问，“可，为什么要救我？”
　　赵影来听我这么问，有点意外，又有点生气：“我愿意！”
　　海月急不可耐：“你是不是傻！他喜欢你啊！喜欢你啊！不然嘞！”
　　啊，对，不太习惯谈恋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我赶紧解释：“我是说……值得吗……”
　　赵影来看着我，喉头动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但是此时一声闷响。
　　摩天轮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回事？
　　“设备出了点故障！需要检修！”
　　啊？我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一个个小房子，心想，收回前言！这个摩天轮就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破玩意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