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有求必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见了声音。

　　“哈，千城桑，你不要玩了哦……呐呐我可是知道的哦，那种小玩具干不掉的你的对不对，快点睁开眼睛哦，真的快点哦！听见没，我数三声，否则就别怪阿银用特殊叫醒服务了哦？一、二——”

　　那是想要强颜欢笑但又根本遏制不住颤音的声音。

　　肩膀似乎被什么人揽住轻轻摇晃着。
　　冰冷的水沿着潮湿的衣角以及身体的曲线慢慢往下滴落。

　　脑袋贴着一个温暖的胸膛，能听见扑通扑通混乱急促的心跳声。那声音根本吵得无法睡下去，甚至到让人想用手指细细抚摩慰籍的程度。于是在对方念出三之前，我缓缓睁开眼，轻声回应道：“听见了。”

　　“……”之前说话的人保持起了沉默，能感觉放在肩膀上的手臂一下收紧了臂弯，让那心跳声贴在耳侧贴得更紧了。

　　眼皮还是很沉，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下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能被拉回来。

　　被人抱紧的情况下，我抬起头，目前这个姿势只能看见对方的下颚，于是动了一下，想要看一眼，结果反倒被他反手蒙住眼睛。

　　那只手的温度滚烫，却仍然沾着些潭水的水汽。我在他的手掌下颤了颤睫羽，看不见的情况下只能听见越来越强烈的心脏声，扑通扑通，像是被压到极致突然得到释放的感觉，根本控制不住。

　　“银时。”我开口将其点出来，“心跳声太吵了。”

　　“…………哈——刚清醒过来在意的重点就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吗。”回答我的人稍许顿了顿，“果然你这家伙之前都是装着吧，假发你说是吧，药物看起来也不用给涂了，又节省了一笔呢，太好了！太好了…是吧。”

　　“欸？是……是吧，是的呢太好了呢。代理。”

　　听着两个人干巴巴的声音，我用手指碰了碰笼罩在自己眼前的手，强调道：“让我看看你，银时。”

　　“……”
　　对方沉默了一秒，这次，坂田银时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把手拿开了。

　　随着重新恢复了视野，我先观察了眼周围，看起来在我短暂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战斗早就结束了，士兵们都在打扫战场。

　　桂手里拿着绷带和药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被扫我了一眼后，立马站好，语带恭敬：“那个，代理，需要治疗吗？”
　　“不用了。”我直言。

　　在一声“不愧是代理”的赞叹声中，我扶着沉甸甸的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来，扭头看向离我最近的人。

　　坂田银时正垂眼看着我，表情绷紧，根本也就没有笑，嘴唇抿得紧紧的。水珠沿着他的发丝滴答滴答落下来，落在颈窝的位置，看上去有些冷。

　　或许是因为我视线停留的太久了，他眼神闪了闪，似乎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随后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哟，怎么样，近距离地看到阿银我的脸感觉很不错吧。

　　“非要像观摩美术馆作品那样发表感想的话，表情太丑了。”我说。

　　坂田银时：“…喂喂要求不可以这么高啊，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哦，这种事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像是恢复以往的状态，毫无顾忌与我插科打诨，但是很快在下颚被他以两指牢牢钳制后，就意识到不是这样。

　　坂田银时的视线在我的胸口前滞留了一下，声音骤然沉了下去：“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只要一生起气来，无论是行动还是言语，他都会变得比原来粗暴得多。这点我几年前就有体会了，所以在眼前的人随后选择将我整个扛起来之后，我没有太过惊讶。

　　“假发。”银发的青年站起来，用低低的声音告诫道：“我接下来要去惩罚下某个家伙，你不许跟过来。”

　　“银时？！你冷静一点，听说我，代理她——”

　　桂一掌按在他的肩上意图劝阻，紧接着就被吼了：“闭嘴！一会我也有事情找你清算！先给我一边待机去！”

　　我看着黑发青年面色如常地缩回手。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记得对代理温柔点。”

　　在暂时反劝退自己的同伴后，坂田银时直接扛着我走向从林的深处，似乎是确定四周已经看不到了人了，他才将我放至一颗树的旁边。

　　背靠着树干还没坐好，就被按着肩头抵在粗糙的树干上，我刚因为疼痛蹙了蹙眉，对方的另一只手便已经隔着湿透的衣物来到伤口附近的位置，悠悠打了个转：“喂——无所不能的卡密SAMA哟，你现在能不能回答阿银一下，为什么到现在你的伤还没能愈合？”

　　疲倦感让人非常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但是我不能睡，只能努力维持清醒，然而越是清醒越感觉着那带茧指腹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心里感觉爬上了什么小虫一样的东西。

　　能看到坂田银时现在大半的表情都藏在额发的阴影之后，他并没有直接碰到受创的位置，但是这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何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钉死在角落的猎物。

　　我摇摇头，出声答道：“这点伤势很快就会好，所以你不用强撑着摆出那副表情。”

　　“昂？”坂田银时似乎直接气笑了，他嘴角咧了咧，“以绝佳的位置观摩了一下你怎么被狙击|枪射中的，你倒是教教我要怎么摆出合适的表情啊？”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在打开的瞬间，我闻到了强烈刺激的酒精味，随后对方的手收回去，接住从瓶口倒出来的液体。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湿透的上衣便被垮至肩部，包括笔记一起，连带怀里揣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同样也是被子弹穿透缺失了一块，坂田银时毫无兴趣地将它挪到一边，这次伸出手，就在没有遮掩的情况下直接将消毒水涂抹过来。

　　凑近的同时，他连额头也贴了过来，还未干透的发丝靠近皮肤就带来了些许冰冷的刺激。距离近到几乎眨眼就能碰到对方的睫毛，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下，但这也只是换得接下来两人之间的空间变得更为狭小。

　　酒精类的液体触碰到血肉先是一阵凉意，再是犹如焚烧那样灼痛起来，能嗅着离自己的甜腻气息，我慢慢咬紧唇。

　　银发红瞳的青年眸光晦暗不明，他的手脚很麻利，没有耽搁什么，便已经用绷带拴好受伤的地方，再将衣物重新替我拢好。

　　他撇过头，最终停在了一个能将鼻息轻轻洒在我耳侧的地方，又催促道：“说哟，卡密，我听着你的回答呢，你不也是私塾的代理老师吗，你要准备教怎么导阿银我啊——”

　　“…我不知道。”我迟疑了一下答着。

　　坂田银时所问的，的确已经涉及了我的盲区，若是换做他被枪击中，我想自己也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因为他会死，而我不会。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说出那句「不用强撑」，甚至我从来没说过这种毫无条理没有根据的话。

　　或许是因为躯壳的疲倦无法让大脑更清楚地思考，我闭了闭眼，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斟酌了一会才试探着开口说话：“银时，首先我没有想让任何人动怒的意思，也没有那样的必要。如果非要说得话，只是比起你刚才笑得又假又难看的样子，现在的表情——哪怕生气的表情，我应该是觉得更习惯。”

　　话到此处，我拧着眉头，琢磨了一下用词，又改口道：“不，或许按人类的说法来说是，更喜欢？”

　　“……”坂田银时沉默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情况下，我险些以为他有张口一鼓作气凑过来的意图，但是终究没有，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盯我很久，原本绷紧的脸部线条柔化了那么一点，眼神里却是有什么逐渐沉淀下来。

　　“啊——你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他像是失去力气那般，脑袋低下来，靠在我的耳侧说话，“果然，你是M吧，看别人生气还能说出这种话的M。”

　　我：“……”
　　这样的话他上次也说过，但是我没从天人语的正式词典查到有更多的含义。

　　正打算再开口问问什么意思时，我听见靠在耳边的人长长叹了口气，那种紧绷的气场也慢慢松懈开来，他终于往后退了些距离，站起来用目光打量着我，隔了一会，语气终于算轻松了一些问道：“好了。那么，下个问题，你被那种小玩具打中了是怎么回事？别给我说是躲不开，对你来说挥挥手指的事不是么？”

　　我：“……”
　　我从来不知道坂田银时这么能言善道，每一句话都精准踩在不好回答的点上。

　　实际来说，是因为听见他来了所以走神了——但是没有理由，不应该。

　　这也是我自己很困惑的地方，但也没有得出答案。

　　“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我毅然实话实说：“只能说，这个结果和你脱不开干系。”
　　坂田银时：“…哈？！”

　　银发青年的额角清晰跳起青筋，就在我以为他又会暴跳如雷地问为什么之前。丛林里骤然吹起一阵冷风，连我都感觉湿透的衣服下|体温更低了，同样也是湿身状态的他打更是打个喷嚏。

　　“啊…嚏！”x2。

　　多出来的那个声音当然不是我发出的。

　　而是来自在一旁的灌木后。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刀，一个俯冲对准摇曳的木丛劈下去，逼得藏在里面的人直接跳出来。

　　黑发绿衣的青年揉揉鼻子躲开了这一刀，却没忘记郑重地开口道：“等一下，银时！我觉得你还是换掉湿衣服，再来继续打情骂俏——噗。”

　　话没说完，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被一计上钩拳打倒在地了。

　　“偷看？昂？”坂田银时收回剑，活动着刚刚打出去的拳头，一把将桂又拎了起来，他面色阴沉“啊”了一下，手指根根收紧发出咔吧的声响：“说起来是你说过将这家伙带到战场上来的吧假发，我记性不好差点都忘了呢。”
　　桂：“等一下，关键地方我是捂住眼睛了的！还有我知道没做好掩护工作是我的错，但是目前你很明显在因为别的事迁怒我吧！你这样还算是武士吗！”

　　“乌路赛！别什么话都乱说，我揍不得女人总能揍你就对了！总之情况变成这样绝对有你一份！闭上嘴乖乖和我打一架，否则我就把你被子下那堆肉球写真集全部画上大便的符号！”
　　“什么你这家伙！来吧！赌上武士的声誉！绝对不会让你对可爱的肉球出手的！”

　　我：“……”
　　所以说为什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我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挪了挪。

　　“如果要打，那一局定胜负好了。”

　　“哈——怎么都没关系！求之不得！我今天就让假发他输得回家找老妈哭！”
　　“当然！什么样的规则都可以接受！我今天就会让银时这家伙知道肉球的美好！”

　　两人仿若昭和时代剧那般各自退开一步。
　　彼此都将手藏进袖子，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啊。来真的啊。

　　我这样想着，拧了把滴水的袖子。

　　“那么，一、二、三，石头剪刀布——”

　　坂田银时深吸一口气，拳风迅猛，直接罩着桂的脸挥了出去：“石头！”
　　“哈哈哈哈，布！银时，太慢了！”桂一掌接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向自己，嚣张到画风都变得颜艺起来，“胜利的女神是Kono桂小太郎哒！”

　　“啊是么，桂·DIO·小太郎桑哟？”被防守住的坂田银时低着头哼哼唧唧冷笑出来，脸在抬起来的瞬间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艺画风，再次抬起拳头，“那么这一招又如何呢，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坂田·JO·银时！你的攻击根本对我不起效果！”

　　原本好好的石头剪刀布顿时进化成了高速替身使者竞赛。
　　两个人的拳击在你来我往之间毫不顾忌，也不分上下，持续了几分钟后，我看着他们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直接打远了。

　　没过一会，再听见扑通一声滚下水的动静。

　　我扶着树干站起来，随着视线的拔高，从草叶的间隙中看到了情况。

　　两个人刚好齐齐从水潭里冒出来，又是恰逢一阵寒风吹过，本来还准备继续搏击运动的两个人顿时焉了。

　　坂田银时连周身的水面都在打颤：“怎怎怎怎么了假发，你好像在发抖哦，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上岸换衣服也是可以哦。虽虽虽然我一点都不冷，啊…嚏！”
　　“别逞强了银时，发抖的好像是你吧。寒冷也是一种考验啊，你这家伙就是心不热，武士只要怀着炽热的心——啊嚏！”桂捂住鼻子，直接在寒风中败下阵来。

　　这边，我先捡起一早因为治疗被堆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揣好后，扶着树干，一点点地挪过去。

　　能看到先游到岸边的桂先麻利地爬上岸，他两手抱臂轻手轻脚地走向已经开始在列队的军队处。

　　坂田银时则是要慢上那么一步。

　　萧瑟的风只要一吹他就唇齿打着架停下动作，磨蹭了一下后，才慢腾腾爬上来。

　　坂田银时挠着那头不再蓬松的头发，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可恶”，随后便目视着这个人就像小狗那样甩了甩头上的水。

　　完成了这些步骤后，他似乎才意识到我的视线，也抬头打量过来。

　　“该动了哦，卡密。不要磨磨蹭蹭的，你那身板挺得住阿银我可挺不住哦，嘶——怎么说都要去换衣服了。”

　　其实并不是我想磨蹭，我摇摇头，依旧走得很慢。或许是误解了什么，坂田银时挑了挑眉，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拖了过去。

　　“别给我再拿说辞说什么你不需要什么的，知道了吗？湿衣服总归穿得贴在身上是不舒服的吧，而且就算没有女装，我还是有几件衣服先分给你的，至于内衣——”他突然卡壳在这里，沉默了好久才将眼神挪开，拉着我往前走去：“那什么，等到了镇子上给你买新的就行了吧。”

　　“……”
　　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任由他拉着自己走，接着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看起来是一切正常，但是只有我自己很清楚，它有些不听使唤，现在走起路来如踩云端一样不真实。

　　这当然不是巧合，我抬手按在一早受伤的位置，很明显能摸到放在胸前的笔记本同样也缺了个窟窿。

　　“怎么，莫非还有哪里疼吗？”坂田银时不知何时回头过来看了我一眼，他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却感觉被他握在掌中的手骤然抓紧了，“有的话提早解决了为好，你这家伙不是最怕痛了吗，稍微弄疼你一下就眼圈红了的那种。”

　　我再摇了摇头：“早就不痛了，以及不是我怕痛，只是身体——”
　　坂田银时：“正常的身体反应？行行行，不疼就好，不然面无表情地掉豆子让人误会阿银我把你怎么了。”

　　他现在的气息倒是平静了下来，不再向之前那会独处时咄咄逼人，我注视着走在前方的身影，稍微想了想，又开口叫住他。

　　“银时。”
　　“是是，我在，怎么，麻烦的神明大人又有什么吩咐吗？”

　　“手，摊平伸过来。”
　　“啊？”

　　他没有放开我，倒是停下步伐，转过头来将另一只手乖乖摊平放在我的眼前，我用两指作剪，直接轻轻夹住他的手掌，平静地开口：“石头剪子布。”

　　坂田银时：“……”

　　“好了，剪刀比布强，是我赢了。”我点点头，“所以，银时，现在请你回答一个问题。”
　　坂田银时：“你这是耍赖吧！百分百是耍赖吧！是吃准了我吃这套对不对！”

　　胜利当然是不论手段的，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

　　在对方带着一副拿我真没办法的表情问我想要问什么时，我思考了一下，说：“之前，你想做得惩罚是什么？”

　　我本来以为他是拔指甲插钉针的那种，再不然也是想揍我了，结果反倒是去揍假发了。虽然后续包扎的过程有点疼，不过那也应该不算惩罚。

　　坂田银时生气起来总是对我包含着一些我理解不了的情绪，以前我感受到的不多，但是觉得怪异，但现在，稍微有点想弄懂那种情绪，或许问清楚他当时具体想做得事情，也许就能了解了。

　　然而话音刚落，若有实质的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脸上。

　　“嚯，真意外，你会想问这个啊。”在夜色之中穿着醒目白衣的青年盯了我一阵，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愉快的弧度，被我两指剪住的手掌翻转了下腕骨，反客为主地抓住我后，他将我的指尖拉至嘴边，咬了一口，接着字正腔圆地张口说道：“笨——蛋——谁会那么简单告诉你啊。”

　　那双总是无精打采的红眸因为发现了什么轻敛起来，在省视着我脸上微变的表情后，便得闪过更复杂的东西。

　　“千城桑哟，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正如阿银也不会什么都言传身教，如果无论如何也真的想知道的话，你就用自己那双从不触碰任何人心底的手来探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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