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

作者:mingniha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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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可纶!”
      法老终于说话了,极度隐忍克制的声调。
      她浑身的筋脉血液都被赫梯王子箍得停滞了,以至于在他放开她后,她仍不自觉地在颤抖。
      “德卡!”她怯生生地唤着他的名字。
      有她这一声呼唤,就足够了。
      法老的脸上现出了微笑——就像初春清风拂过梧桐树梢,枝条上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连树下偶尔路过张望的人,也会感觉到幸福。他站定在那里,张开了双臂,等她过去。
      下一秒,她推开维加王子,飞进了德卡的怀抱。她的脸贴住他的心口,她听见他的心在跳,有力地沉着地稳定地跳着,她喜欢他的心跳声,她喜欢他胸膛的温暖,她喜欢他身上混合了汗水,尘土与淡淡没药香味的气息,她喜欢他又黑又深的眼睛,她喜欢他精灵般飘逸的头发,她喜欢他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肤色,她喜欢他挺秀如远山的眉毛……她为他抛弃了一个世界,巴比伦城又算得了什么?
      “德卡!”她在他怀里热烈地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离我十万八千里!原来你就在这里!就在巴比伦!噢!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要是早点来那该多好!”
      “对不起!可纶!我没想到巴比伦兵败如山倒!我没想到你会在这儿!直到碰到曼图赫特普我才知道你来救王姐!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对不起,可纶!我该早点来!你吓坏了吧?”
      “不!不!我很好!我很好!见到你就好了!”她连声问,“你看见我们的孩子了吗?你看见他的眼睛了吗?你看见了吗——”
      只听“唰唰”两声,德卡忽然搂住她往旁边一闪,仓促之间,凌空划过金属撞击的巨响,她瞥见了维加王子,他的脸上再也找不着一丝明朗活泼的微笑,他的剑与德卡的交错在一起,他的眼中喷出怒火,咬紧牙关竭力想要压过德卡。他的激动愤怒与德卡的镇定安详成了鲜明对照。
      她想都没想,“唰”地抽出自己的佩刀,顶在维加王子的心上。
      “曼图赫特普!”同时她喊,“快来帮忙!”
      看着三人僵持,西顿少年呆立一旁,一时间他真的很糊涂,他该帮助谁?
      维加王子的佩刀,镶嵌着铁血标记的铁刃剑尖,逼在主人的心脏上,而握着剑柄的人,却是它的主人死心塌地想要守护的女人。
      少年不敢去看王子的脸色,若此时看见,他会内疚的,他不喜欢内疚。他只能呆呆地瞅着那剑,呆呆地束手而观。
      “曼图赫特普!”可纶姐在喊他,“你在干什么?!”
      她希望他干什么呢?也执刀冲上去,往维加王子的颈项上招呼么?
      ——这样逼住一具行尸走肉有意思么?
      “可纶姐——您不知道——”他讷讷道,“您不知道——您不该这样——他——他——”
      他不敢说,这都怪他,想将一切玩弄于掌心,玩弄这危险的人心,看他们奔波的奔波,懵懂的懵懂,只想要像神一样高居云端,只想要事不关己地隔岸观火,到头来,烧了他自己。
      他听见了维加王子心碎的声音——这世上只有他听得见听得真切的破碎声——好象西顿最精致的玻璃瓶,一句话就教它粉身碎骨。
      他真心觉得是自己对不起维加王子。
      门外的赫梯大军并不能如他这般袖手旁观,一拥而入,将法老、可纶、维加王子以及他曼图赫特普密密围住。
      穆尔西利斯王子,出现在刀与剑的包围圈里,“维加!”做哥哥的冷冷提醒,“放弃吧!你输了!”
      他是输了。
      维加王子凝视着法老,面如死灰。
      法老仅凭一手之力就挡住了他双手的进攻,法老只消站定在那里,他心爱的绿眼睛姑娘就弃他不顾,投进了法老的怀抱。攻陷巴比伦不能带给他丝毫喜悦,为什么他偏在他最在乎的战役上一败涂地?
      他的佩剑抵在他的心上,他的可纶原来竟是法老的女人。
      头脑里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她执刀的表情。
      过往的全部人生,他的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碎成一片一片。
      一股恼恨羞愤的冲动霎时从心底直涌上来,容不得他神志清明,容不得他思量,将他逼向她。
      可纶惊叫,慌忙后退,她并不是真的想伤他,但铁刃剑尖已染上了他的血。
      “可纶姐!”曼图赫特普大叫,迅速拔刀打掉了她的剑。
      “您不能这么做!可纶姐!”少年说,说得清晰无比,“您不能伤害他!”
      铁剑“当啷”落地,可纶倍觉意外。
      “曼图赫特普?!”她困惑地望向少年,“你………?”
      维加王子的身形晃了晃,似要倒下,他的哥哥急忙跨上一步扶住他。
      他与法老交峙的剑随他应声落下,撞在可纶的剑上。
      撞击声令穆尔西利斯王子微一皱眉,弟弟的心碎神伤无疑使他心有不忍,他冷淡地注视着可纶,这姑娘的绿眼睛里装满了法老,哪里容得下维加?可怜的弟弟!
      法老收回了剑,从容不迫地望着王子说道:“穆尔西利斯殿下,我在尼罗河畔亦久仰您大名,能在巴比伦与您会面,我深有夙愿得偿之感!”
      “这真是意外之喜,”王子紧盯着法老,“我不但有幸见到了传说中降临埃及的‘未知’,还能得见神明之子,埃及之主!我为我弟弟的莽撞举止向您致歉,他未明真相,仓促间发现,难免心浮气燥。请您以宽容的心原谅他吧!”
      法老犀利地扫了维加王子一眼,后者一声不吭,没有一点点要道歉的意思,他那双眼睛只盯着可纶,怨怼,绝望,恋恋不舍。
      “穆尔西利斯殿下,我十分感激赫梯王家顾念了巴比伦王妃的性命!为了表达这分感激,我愿意以幼发拉底河为界,埃及绝不染指河东及北部区域,我愿与赫梯王家永结同盟之谊!”
      也就是说,法老不打算与赫梯王家相争巴比伦城。
      “维加,你还想将巴比伦城送给‘未知’么?”穆尔西利斯王子冷冷发问。
      维加王子不置可否,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个打火机,向可纶递过去,他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瞅着她。
      交易,取消。
      可纶接过打火机,从地上捡起铁剑,从身上解下剑鞘,还剑入鞘,朝维加王子递过去。
      维加王子没有接,他推开了他的哥哥,拨开赫梯军的包围圈,跨上哥哥的马,愤然甩过一鞭,马猛地撅蹄嘶鸣,冲了出去。
      借此,可纶瞥见外面围满了埃及士兵,纪斯卡多就站在门边,怀里抱着她与德卡的孩子。
      她立刻奔过去,抱过孩子,侍卫官为她牵来了骆驼。
      穆尔西利斯王子,面无表情,盯着可沦和她怀里的孩子,“法老,我同意您的公平仁慈的提议!”他说。
      法老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冲赫梯王子和他的包围圈一颔首,“待我返回底比斯,我将谴使者前往哈图萨司城传递盟约及我的诚意!”法老以告别的口吻对王子说,“期望不远的将来,我能在埃及款待赫梯王家的贵客!”
      穆尔西利司王子回以颔首致意,然后法老呼哨一声,他的大黑马从殿后奔进来——想来他方才就是从后面某个门闯进来的。他跨上马,径自穿过赫梯军团,回到可纶身畔。
      可纶攀上骆驼,“曼图赫特普!”她招呼道,示意他也出来。
      少年出来了,他看上去心烦得厉害。
      “对不起,可纶姐!”他上马之后才说,“对不起,我不能跟着您了……”
      可纶疑惑望着他,想听他说为什么,她已经习惯和这孩子结伴而行了。
      “对不起,可纶姐,”他再说,“我决定从现在起跟随维加王子……我必须这么做!”
      他这么说的时候,没有看可纶,却望着法老。
      法老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说:“你去吧!”
      少年如释重负地吁口气,“再见,可纶姐,”他最后说,“我希望能有机会跟随维加王子去埃及看望您和您的孩子!当您给他起好名字以后,请记得派人告诉我……”
      “我要叫他曼图赫特普!”
      少年瞪着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可纶转向德卡,用眼神问:“可以吗?”
      法老又一颔首,“很好!”他说。
      可纶嫣然,“谢谢你,曼图赫特普!”她真诚地说,“为了感谢你,我与德卡的第一个孩子,将与你同名,可以吗?”
      曼图赫特普眨眨眼睛,咧开嘴巴笑笑,表示他很乐意。然后他挥了挥手,策动缰绳,漫无头绪地去追维加王子了。
      “我们走吧!”法老说,“王姐此时应已到达了。”
      傍晚临近时,他们到达了一处小绿洲,与先他们一步逃出巴比伦的大祭司汇合,达加将军及法老随行的精锐护卫队亦等候在那里。浅浅的水塘边搭建了军帐,战马栓在帐篷外,沙地上燃起了篝火,飘散着教人心定的香味。可纶连连吸进这香味,她那空荡荡的胃抽搐几下,开始隐隐作痛。
      达加将军先迎过来。“法老!‘未知’!”他行礼道,“佩特拉殿下已安全回来了,正在帐篷中休息。”
      “好。”法老问道,“迦雅尔王的尸首找到了吗?”
      “我们从一个喀西特人那里夺下了巴比伦王的遗体。”侍卫官走上来低声说,“但尚未告诉佩特拉殿下。巴比伦王的尸体已被弄得面目全非,我担心殿下会受刺激……”
      “你考虑得很周到。”法老淡淡道,“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地安葬吧!待埋葬完毕再告诉王姐,让她去祭奠一下。”
      “是!”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他们累了,无法连夜赶路。你分派几个人值夜,赫梯人不会轻举妄动,喀西特人可没那么聪明。说不定会带人夜袭,小心点!”法老一面吩咐,一面扶着可纶落地,他注意到她蹙着眉,便问:“你哪儿不舒服?”
      可纶摇头,现在不是撒娇示弱的时候。“我很好,”她忍着胃疼微笑道,“你先去看看王姐吧!她需要你的安慰!我照料好孩子就来……”
      他探究地看了她几秒钟,猜不透她脸上的抑郁表情是为了什么,只好独自走向姐姐的帐篷,还没进去,巴比伦王妃的哀泣已清晰可闻。
      不知道她是否会介意那两耳光?她失去了丈夫,死里逃生再回到埃及,往后的风光荣宠可不比从前了。德卡给了她选择丈夫的自由,她却做了一个误及余生的错误选择。
      可纶站起来,仰眼看那满天繁星,今晚没有月光,星星格外烁眼。想到昨晚自己尚领着人马夜宿幼发拉底河边,她顿觉恍如隔世——今天漫长得像一万年,幸好在尾声处留了一个惊喜给她,还不算太坏。
      德卡……想到这个名字,她情不自禁抿嘴微笑。
      侍卫官向她走来,“王妃,请让我领您去帐篷休息吧!”他说,能在漫漫荒漠间看到他和善得教人心定的面容,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纪斯卡多!”可纶轻轻问道,“迦雅尔王入葬了吗?”
      “属下打算深夜带人找寻妥善的地点埋葬巴比伦王的遗体,以免惊动了佩特拉殿下。”
      “迦雅尔王有什么遗物么?”她微声道,“方便的话,留点什么给王姐吧!让她可以睹物思人,那总归是她的丈夫呀!不如剪一绺头发……如果他的头还在的话……”
      “王妃请放心,属下会照办的。”侍卫官应道,他们走到了帐篷前,他替可纶撩开了门帘,里面已铺上了地毡,点亮了灯,摆好了酒肴。
      可纶走进去盘腿坐下。羊毛毡上放着刚烤好的肉,切割得看不出是什么动物,铜壶里有用沙滤过的清水,远从埃及带来的葡萄酒装在皮囊里,还有一大捧晒干的椰枣,就这么多了,与底比斯新宫的任何一顿晚餐相比,都是天壤之别。
      可纶喝了点水,战场上那些血淋淋的气味还残存在她的脑海里,她什么都吃不下。检查了孩子的尿布,喂过奶,又哄他睡了。
      帐篷外响起德卡的语声,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他的声音让她心跳加速,双颊讨厌地发热晕红,连带地呼吸也急促了。
      他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周遭充斥了他摇曳的影子,向她逼来。可纶能感觉到他灼灼然的注视,她抢先开口问道:“王姐怎样了?”
      “还在哭!”
      “我去劝劝她吧?”
      “她自有人照顾,你吃吧……”他低声回答,在她身边坐下,她闻见了清新的水气。
      “你连澡都洗过了?”她诧异道,不无艳羡之意。
      “勉强泡了泡,身上沾了血腥,”他说着拿过酒囊,咬掉木塞猛灌了一口,露出很享受的样子,又道,“头发不洗的话会长虱子,那就得剃光,我讨厌假发。”
      可纶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乱得不象话的长发。她不止沾染了血腥,衣服上还有鲜明的血渍,可能是走过死人堆里时蹭上的,也可能是她在赫梯王子怀里挣扎时溅到的——她往他的伤口上踹了不止三五下……
      想到这个,她不禁心生歉疚,倘若只是踢痛了他,那倒好了。她很难一下子忘掉他那活泼明朗的眼睛,带着不该属于他的痛楚神情,静静地瞅着她,瞅得她有犯罪感,她不能不同情他。她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盲目冲动的爱都会成为她的负担。她宁愿看到他骑着马在死人堆里笑得没心没肺,也不想看到他绝望心碎地想要留住她。但愿这只是他头脑发热,但愿他很快就能在温香软玉中再度回复阳光灿烂。
      她轻轻叹口气,胃部的绞疼似乎好了些,隐痛渐息,烤肉的香味钻进鼻孔,她方才感觉饿了。捻捻手指,拣了一块不那么肥的,塞进嘴里。这些天她吃干粮吃到反胃,而今尝到这酥软鲜美,皮脆里嫩的烤肉,她登时担心这么些肉会不够他们两个人吃的。
      他正用手指拨弄着孩子熟睡的脸蛋,他的脸隐在暗影里,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你不吃吗?”她问。
      “吃饱了就睡吧!”他简单地说,“明天还要赶路,好好睡一觉吧!”
      说完他就立起来,走出了帐篷。
      她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隐在了门帘后面,思绪里忽地生出了一丝不安,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生气了!快追出去!追出去解释清楚!”但另一边,另一个声音在说:“算了算了,他又想去洗澡而已,他在底比斯的时候不也是一天洗好几个澡的吗?别冒冒失失冲出去,叫人看笑话。睡觉吧!睡觉吧!”
      她的身体赶忙听从了后者,响应似的打了个呵欠,困倦的睡意浆住了不安的情绪,她累得顾不得去考虑德卡的心情了,四仰八叉地倒在羊毛毡上,头一侧,合眼入梦了。
      营帐外,法老伫立于火边,瞅着烈焰兀自出神。
      纪斯卡多领着兵马去掩埋巴比伦王了,或许他也该去送他生不逢时的姐夫最后一程?
      回想当时,他因了可纶的劝说,成全了王姐。其时巴比伦情势已然逼仄,容不得迦雅尔王再多耽搁,日日都有传令兵自美索不达米亚赶来,催促国王快快返回,乐山好水的巴比伦国王被迫收起了逍遥派作风,火急火燎地要走。他本想过了祝祭再送王姐出嫁,但迦雅尔王却连近在眼前的祝祭都等不及。他当然不满,可没法子,王姐只对巴比伦王千依百顺。因此王姐嫁得很急,简直像被巴比伦王一把掳走似的突然消失在他的人生里。可沦的离开已令他心绪不宁,王姐远嫁危城更让他寝食难安,哈夫拉王兄明知道他厌恶努比亚女子,依然坚持娶了下努比亚酋长的女儿,王兄本不是我行我素的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而向来很体惜他的荷德布竟然也为了孙女的前途在朝堂上提出选妃事宜……烦心事接踵而至,连篇累牍没完没了,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哪有随心所欲的人?哪有随心所欲的神?哪有随心所欲的天上人间?
      这次远征他计划得很好,本用不着亲自出征,但底比斯倾城之力,把他压得透不过气,只好驾马扬鞭,远征大绿海……
      “德卡——”
      法老的心湖里泛出些隐约的失望,他期望是可纶,但理智告诉他,是王姐在叫他。
      谢天谢地,至少她不哭了。
      “王姐!”他侧身望去,看着巴比伦王妃走近,“您为何还不休息——您的脸颊怎么肿了?”
      在明亮火光的映衬下,法老方才发觉大祭司红肿的脸庞,分明是被人打了,他以为是赫梯人对她不敬,但大祭司却轻声告诉他:“是可纶——”
      法老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了。
      “迦雅尔的死讯传来时,赫梯人已攻入王宫。我不愿偷生,更不能沦为赫梯王家的战利品,令埃及蒙羞!我早已备好柴薪,燃起大火,意图自焚……”
      “王姐!”
      “原谅我,弟弟!我也一样懦弱无能,连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都没有!我只想和迦雅尔一起安闲自在地生活,彼此相敬相爱,不害人也不遭人陷害,但结果却成这样……我确实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只想为迦雅尔殉葬,与他一同离开……德卡……没有他我该怎么活下去?……德卡!我该用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
      她复又失声痛哭,法老揽住姐姐颤抖的肩,温言劝慰:“没有王姐驻足的底比斯,总是少了光彩。我希望王姐能再回来,在圣庙里安抚巴比伦王的亡灵。生者愉悦的生活,便是对死者最好的安慰。他需要你继续活着为他祈福祷祝!王姐,我一直都很挂念你,你并不是孤单一人啊!”
      “我明白……弟弟啊……我明白……只是当时我心太乱……想不到这许多……”大祭司啜泣道,“要不是可纶……她从天而降……神将她送到我面前……让她打醒了我的神志……是她提醒了我……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的……是她提醒我……迦雅尔还需要我帮他入殓……是她让赫梯人放过我……让我逃出来……遇见了你……”
      “王姐,你是要我感谢她吗?”
      “德卡……”
      “我现在无法感谢她!王姐!请您谅解!”
      “德卡?”
      “我一直以为她安全地在埃及等我回去,我一直以为她完全相信我并遵从我的决定,我已经对她说过了,不许她再擅自拿性命冒险,可是——”他狠狠往火里扔了块木柴,只砸得火星四溅,“不错!我承认!当我看见她毫发无损地救出了你,保全了孩子和她自己时,狂喜之下,我顾不得去想我所看到的……”
      “你——你看到了什么?”大祭司问,她止住了抽泣。
      法老不语,又砸了块柴,差点压熄了火。
      大祭司仔细回想,可纶救她时,确实喊过一个赫梯人的名字,而正是那个赫梯人放过了她,却留下了可纶。
      “维加王子?”
      法老重重哼了一声。
      “德卡!你不能怀疑……”
      “王姐!我没有怀疑!”法老烦躁地说,“你知道我向来言出必行!我说过我相信可纶,就会始终如一地信任她。我知道她正是为了我,怕我伤心,才不顾性命跑去巴比伦救你,她不是不相信我,只不过她自有她表达爱的方式!这我明白,不用你提醒我!我不能说她什么,甚至还要感谢她!但是王姐,我心里不痛快!鱼刺卡喉一样不痛快!您不用劝我!”
      “没有爱,是不会有妒忌的……”大祭司温柔地附在弟弟耳畔轻轻说,“她与众不同的生命力不正是你所珍视的吗?她独一无二的平等观念不正是你所倾心的吗?她旺盛的生命之火因你而熊熊燃烧,这与你待她的心并无二致。这一点,在迦雅尔——向你提亲的那天,我就很明白了……”
      提及亡夫,她仍不免垂泪哽咽。
      法老轻拍着姐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同感受寒夜里火堆边的那点暖意。
      他没有怪可纶什么,他想象地出她当时的无奈,他相信她爱他胜过一切,她连他在尼罗河畔的满宫侍妾都不介怀,他又怎会为了一个她明明不喜欢的男人怪她?
      但他仍不免不痛快,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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