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永乐街是条老街，5年前便没了往日的繁华。不过这些已经成了过去……近些日子的永乐街，已然成了街头巷尾乃至满城热论的焦点……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天前先后坠落在同一处的五道惊雷……

　　落雷是普通的事，可是连着先后间隔没十分钟，不多不少一共五道……难免会引人遐思臆想……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五雷轰顶，当然仅是猜想……

　　这五道雷，坠落的地方，具体说来，在永乐街距离街口不远的地方……永乐街14号……落雷的时候，强光四射，街上的住户仅是大概看到了个方位。据说这五道雷落完，一户人家在六楼阳台望去，清晰的看到了……14号那户人家，院子里的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坑……那时坑里还冒着滚滚的浓烟……

　　更近一些的住户，甚至在家里，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焦臭味……比环卫烧垃圾的味儿还难闻……

　　好事的人，想凑过去看看。不过，好几辆高级轿车，堵在了14号的胡同口。你只要一靠近，便会被轿车周围的一些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西服的男人拦住……这些人自称是政府办事人员，但明眼人看过去，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有钱人的保镖，便是混□□的……毕竟坐办公室的人，总不会一身肌肉，满脸杀气吧……

　　传言里，那些高级轿车，从落雷那天下午便在14号胡同口了，像是早知道会落雷一般。在雷落下前撤开了，而后没过多久又回来了……不光如此，14号对面的人家说，落雷前后看见好几拨人冲进14号……

　　当然，以上的这些，并不足为奇。最奇的是，落雷的隔天，14号换了人家，连带着周边的好几户也是如此，传言都说是给有钱人强行收购去的……

　　而后的几天，高级轿车依旧堵着胡同口，除了凶神恶煞的西装男，还多了些工人模样的人……工人来回进出，14号叮叮当当了近一个星期，似乎在修建着什么……

　　到今天刚好7天，14号门前不长的胡同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四周围几家人的围墙和住房……围绕着14号，前后左右加起来近1里（500米）的范围，都被2米多高的围墙，圈了起来……大门改修在了东面，是两扇5米高的大铁门……

　　有好事的人，特意跑到不远处的高楼上眺望……结果更令人惊愕。原本居民区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花园似的地方……四周原有的房屋院墙都被夷为了平地，铺垫上了人工的草皮。还有些被移植过来花草树木……

　　而在这花园里，似乎有一块地并未修整完毕，亦或是主人有意留下……那是一块2米见方的泥土地，泥土地的正中，是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大坑旁边还立了两块石碑一样的东西……细心人不难发现，那地方，正是七天前五道惊雷坠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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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郊外一座三层小楼，二楼一间装修考究的房间里，三个男人，站在床边……床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凤……

　　金凤一直昏睡，大家猜测的，心里各自都有些想法。不过就赶上事的尾巴……按照医生的说法，金凤疲劳过度之外，更多的是精神方面遭受了巨大打击……

　　“那个……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金凤眼皮跳动，可能是在做梦……”夏方青拉了两下于蜚的袖子……自打把金凤抱回来，于蜚根本就没合眼，除了倦到直接昏睡过去……

　　于蜚满脸的疲倦，眼睛里全是血丝，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金凤，“我等金凤醒过来……”

　　戎寒搂着夏方青，安抚似的拍了拍夏方青的手臂。

　　夏方青会意的点点头，脸色惨白的也很难看……

　　阳光，射了进来，打在金凤的脸上，眼见着金凤紧闭的双眼，皱了皱。于蜚绕到床另一侧，拉上了窗帘……

　　再回头，金凤已然睁开了眼睛。

　　“于蜚……”金凤声音沙哑，眼睛有些肿……

　　激动的坐到金凤身边，于蜚握住了金凤的手。“你总算是醒了……”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看向于蜚，金凤眼里全是哀伤……费劲的说着，“小零，小零，他……”

　　于蜚也是一脸痛苦的点头，轻轻扶起金凤，下一秒便塞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金凤……”一个颤抖的声音，不住的道歉。

　　金凤侧头，这才发现，左侧床边，还站着两个人……戎寒怀里，夏方青苦着脸，不停的说着抱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看住小零……”

　　靠在于蜚肩头，金凤默默流着眼泪……心里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而如今，梦真的醒了……

　　良久，金凤才开口，“我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一脸心疼的抚去金凤脸上的泪痕，于蜚长叹一口……

　　看向戎寒，金凤脸上隐隐带着怒气，“小零……小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自己亲眼看着戎寒的手下，带走的小零……

　　低着头，凑近床边，夏方青支支吾吾的，“那天，小零，小零被带来这里，他是昏着的……我一直守着他……”

　　赶往14号查看邪气源头的时候，金凤不想小零被牵连……可是小零看着软软弱弱，有些时候却很顽固……无法说服，金凤情急之下，不得已，一拳打昏了小零……戎寒带了人过来，小零被送上了车，最后给送到戎寒的别馆。

　　夏方青一直在养伤，所以当戎寒带着于蜚和金凤去永乐街的时候，夏方青留在别馆负责看管小零。

　　担心小零醒了以后偷跑出去找金凤，夏方青一直守在小零床边的，可是当时夏方青并不知道，小零早早就醒了……后来戎寒给夏方青打电话，说明永乐街的情况，让夏方青帮着调配更多人手……

　　夏方青将所有影子人，和能召集的全部人手，都派去了永乐街，生怕戎寒那面有危险……就这么疏忽了一下，再回来看小零，小零已经不在床上……

　　汪叔带着几个家人出去找，可是小零已经没了踪影……知道小零肯定是去找金凤，夏方青赶忙就联络了戎寒，想让戎寒半路拦截住小零……

　　可是一直到老头出现，金凤点燃邪棺，戎寒也没发现小零的踪迹……等到于蜚被影子人架出来，戎寒情急之下，让所有人都撤出了永乐街，暂避到了街口……

　　14号上空黑云密布，气压也跟着越来越低……邪气四处乱窜，还夹杂不祥的寒气……就在这时候，留守观察的影子人胖鼠，发现了小零。

　　胖鼠并不认识小零，不过在别馆见过，胖鼠看着小零面熟……眼见着小零从隔壁街抄小路钻进了14号的胡同……胖鼠觉得蹊跷，跑去跟戎寒报告……

　　戎寒大惊失色，叫了几个人，就往14号冲去，于蜚也挣脱了影子人，跟在戎寒身后……天象的异常，引了不少住户出来，街上突然多出好些人……影子人两旁开道，戎寒跟于蜚好容易才挤出人群……就在这个时候，第一道惊雷落了下来……不祥的寒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焦臭味儿……街上的人受惊一般，乱成了一团……虽然不知道14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戎寒隐隐的感觉，这怪味跟那邪气有着必然的联系……

　　眼见着黑云没有消退的意思，云层中还不是攒动着火光，戎寒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虽然加快了步伐，可等赶到的时候，第二道惊雷已然落下……

　　小院一阵黑烟，地上焦黑一片，金凤失控的在拍打着一堆火红的烈焰……

　　雷又要下落，戎寒快步上前，照着金凤后颈就是一个手刀，惊呆的于蜚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接住金凤，连抱带扛的，就朝外跑……

　　手臂被金凤紧紧的抓握着，于蜚知道，此时最为难过，最为愧疚的其实是金凤……小零进了14号，可没了踪影……金凤当时发狂的模样，于蜚现在想起了，仍是心颤不已……

　　深吸一口气，金凤强打着精神开口，“挖出来的那个棺材，里面封着一只成了精的黄皮子……”看向夏方青，“那老头，本名叫夏方永烈……他自称是你爷爷的三弟……”

　　夏方青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抵到戎寒肩膀，才站稳了脚步……“他……他怎么会……”

　　震惊的不光是夏方青，在场的三个人，都惊的睁大了眼睛……听完金凤描述当天的情形，三个人已然惊的说不出话了……

　　“棺材被我点了，眼看着火一灭，那东西便会窜出来……老头无奈，只能效仿自家大哥……”莫名的，金凤心里一酸。或许老头收集酉人做了大孽……可单就结果而言，仍旧不失为义举……

　　“小零，是替我而死。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小零……第一道雷，只伤了那东西的元气……老头的束缚已然没了，我下意识冲过去，想用身子束缚住那东西……都是我太冲动了……”若是当时，自己可以冷静下来细想……那邪物受了重创，寻个物件压制上去，静等那剩余的惊雷砸落便可……

　　金凤说着突然笑了，可脸上表情可怖的吓人……“我没想到那么胆小的小零，会跟在我后面冲过去……小零竟然撞到了我……那可是小零……那可是小零……”总是躲在自己身后，每次都拉着自己衣角哭鼻子的小零……

　　“他竟然还把我踢开……狠狠的一脚……”金凤猛的掀开被子，拉起衣服，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你看，都青了……”金凤眼神很乱，看的于蜚一阵心慌……

　　按住金凤的手，于蜚再次紧紧拥住金凤，“别，别说了……”

　　推开于蜚，金凤又掀起衣服，“小零踢的……他踢我……”

　　轻柔的抚摸上金凤的脸，手掌下一片冰凉，金凤的眼泪在失控的掉落着，但金凤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到……

　　歪着头贴着于蜚的手掌，金凤眼神有些恍惚，“雷打碎了他的灵魂……火红火红的……小零的灵魂是火红火红的……老头说酉人的灵魂，是至阳的破魔灭邪的烈焰……不是那五雷轰顶……是小零的灵魂焚了那邪物……”

　　“干干净净，那邪物被烧的，一点渣都没剩下……干干净净的……干干净净的……”金凤有些失神，反复的叨念，“干干净净的……干干净净的……”

　　别开眼，于蜚深呼几口气，轻轻将金凤推到，“金凤，别想了……别想了……”给金凤拉好被子，于蜚哄小孩一般的轻拍着金凤……

　　戎寒打横抱起夏方青，安慰一般的低头蹭了蹭夏方青的脸颊，小声说：“闭上眼睛……”

　　夏方青听话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将夏方青抱回房间，安放到床上，戎寒也跟着钻进被窝，躺在夏方青身边。戎寒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夏方青有些冰凉的手。

　　良久，夏方青睁开眼睛，呆呆的盯着天棚，自言自语的说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们夏方家的错……”

　　戎寒侧脸看向夏方青，目光里一片柔和，“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弥补……昨天我让小汪把那地方都买下来了……”戎寒原想着彻底封锁消息，销毁痕迹……而如今改了主意，“这两天，把那地方修整一下，给小零和……”戎寒不确定，夏方青要称呼那老头什么……

　　看向戎寒，夏方青一脸苦笑，“树碑立传？”死者已矣，无论做什么都显得苍白……

　　戎寒点头，“至少能尽点心，留个念想……让后人知道，安稳的日子，是有人用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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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寒说到做到，仅用了7天的时间，便将永乐街14号改建好了。在外人看来，这里像是一片花园……而这里，其实是墓地……

　　雷击的大坑留了下来，坑边竖起了两块石碑，一块刻着，‘夏方永烈千古’。另一块刻着，‘顾小零永记’。石碑后面，还密密麻麻刻着一些小字……

　　将手中的纸钱丢进火盆，金凤低着头，跪在坑边看着坑底……

　　今儿是小零跟老头的头七……一大早，戎寒便载着金凤，于蜚和夏方青过来祭拜。

　　所幸墓地已然完工，众人心里也算略得宽慰……

　　只是金凤不说，众人也明白，故去的二人形神俱灭，怕是无法进入轮回……

　　成箱的纸钱元宝焚烧着，金凤默默的祈祷着……祈祷老天开眼，祈祷阎王开恩，让一生为善的小零能得以轮回转世……“小零，这辈子我欠你的……如果有来世……”深锁着眉头，金凤哽咽的说不出话，心中发誓，无论几生几世，都要还上小零的情……

　　于蜚静静的烧着纸钱，心里已经忏悔了无数次……回想当日，唯一一次跟小零斗嘴，如今那却成了自己说给小零最后的话……得意忘形的自己，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保护……而真正做到的人，不是自己……

　　于蜚知道，跟小零的‘决斗’，自己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无能，输给了自己的软弱……

　　“于蜚……”金凤突然开口，“你说我该如何向小零的父母交代……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着一切……”整整想了7天，就算谎话，金凤都想不出……

　　面对金凤求助一般的神情，于蜚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我可以帮你跟顾先生的家人……”戎寒插话道。

　　看向戎寒，金凤最后摇了摇头。低头，于蜚的手覆盖上了自己的手，回以淡淡的一笑，金凤已经有了决定……坦白确实需要勇气，而这份勇气，小零很早就给了自己……

　　祭拜完小零，金凤和于蜚便说了告辞。二人返回，先去了医院，跟齐主任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再一次祭拜了飘兄……

　　小零的家在医院后身，家里没人。二人并排坐在小零家大门口，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就这么坐到天黑，小零的父母回来了……二人从外地赶回来，是戎寒通知的。

　　跪在小零父母面前，金凤一五一十的坦白……小零的母亲悲伤过度，哭晕了好几次……小零的父亲愁眉深锁不住的叹息……

　　“小零那孩子，从小就胆小怕事，软弱的还不如个女孩子……”小零的父亲一脸的悲戚，“没想到，没想到……小零妈，我们的儿子，我的儿子……他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堂堂男子汉……”

　　“恩，恩……”扑到小零父亲怀里，小零的妈妈再次痛哭出声……

　　扶起金凤跟于蜚，“不怪你们，你们不需要自责。小零那孩子，是自己选择……小零是好孩子，他绝不会做错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可以，哪怕让我死一万次，我也不愿意让小零……”金凤痛苦的拍打着自己……心里来回翻转的，都是悔恨。金凤恨自己爱管闲事，恨自己无能……

　　止住金凤，于蜚从后面抱住金凤，“别，别这样……”于蜚心疼的在金凤耳边反复低语……

　　长叹一声，小零的父亲板起脸下了逐客令，“你们回去吧，我们要去看看小零……”

　　金凤有心想陪二老一同前往，但再次被拒绝。看着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金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回家吧……”

　　看向于蜚，金凤苦笑着点头点头。慢步走在熟悉的路上，金凤偷偷抹着眼泪……小零每天都会在这路上来回几次，上班下班，买菜散步……而如今物是人非，飘兄去了，小零也去了……

　　看向走在身边的于蜚，金凤眼神很复杂，说不出的感觉……

　　感觉到金凤的视线，于蜚没有侧目，心里隐约明白金凤再想什么。“别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将来如果遇上危险，我会毫不犹豫丢下你逃跑……我绝不为你受伤，绝不为你去死……我会尽我所能让自己好好活着……”

　　金凤一愣，随即释然的一笑，拉起于蜚的手，心安稳了……

　　一阵冷风吹过，金凤缩了缩脖子，跟在于蜚身后走进楼洞。于蜚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一手伸到后面牵着金凤。

　　上到三楼，于蜚摸钥匙正要开门，却被金凤拉住，回头，“怎么了？”

　　金凤一脸的惊悚，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

　　顺着金凤的视线，于蜚这才发现，门上贴了张纸，不是普通的纸，是金凤画符的那种黄纸……手机凑过去照亮，黄纸上写了一行字……

　　我跟飘兄在下面很好……落款写了个零字……

　　“这，这是……”于蜚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恶作剧？”

　　金凤摇了摇头，伸手将黄纸小心的撕了下来，“进屋，我要仔细看看……”

　　飞快的打开门锁，一进屋金凤就开了灯。仔细盯着黄纸看了半天，继而快步冲进小零房间，翻找了起来……

　　于蜚跟到小零房间门口，“难道真是？”看着金凤由惊转喜，于蜚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没错，没错……”金凤兴奋的冲到于蜚面前，“你看，黄纸上的字，跟小零记事本上的一样。是小零写的，是小零写的……”

　　“这……这怎么可能……小零他已经……”

　　“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抓着于蜚的手臂，金凤已然认定了这黄纸是小零留的字条。

　　“可是……”

　　不等于蜚说完，金凤便打断。“绝对是，今儿是头七回魂夜。小零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没有魂飞魄散……他还见到了飘兄……他们在一起，他们在一起……”

　　看着金凤又哭又笑的，于蜚不想再怀疑，轻轻把金凤收进怀里……是真是假，此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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