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如菟

　　南越侍从说完忙问水手：“龙女是什么人？和龙神有什么关系？”
　　水手又说了一通，侍从刚要传话，龙密对他使眼色道：“上来回禀。”
　　侍从会意，止住了未说出口的话。

　　二楼船舱旁，项灵犀望向卫漆：“三郎看清了吗？那龙女是如何在海上疾行的？”
　　卫漆道：“人坐在鲸背上，鲸鱼带着人游走。”
　　项灵犀惊奇：“所以那龙女是掣鲸而行？也足够神通了！”
　　二人说话间龙游走过来，对二人拱手道：“贵主，夫人，游打听得知，传说龙神上回现世是数十年前，有一女子有幸目睹，此后青春永驻，神隐于海上，被尊称为龙女。龙女好为善事，曾数次率鲸鱼救溺水之人性命，只是龙女不喜见人，见过其真容者寥寥……”
　　项灵犀怔了一下，望向卫漆，得到简洁否定：“无稽之谈。”
　　龙游将信将疑，问：“那方才出现的掣鲸神人作何解释？”
　　卫漆对龙女兴趣寥寥，用目光示意项灵犀回房。
　　项灵犀点头，向龙游道：“皇子若想再见龙女，不妨耐心等待。”
　　龙游却不大相信，有掣鲸绝技的龙女不似凡人，怎么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只怕是殷国皇帝和宠妃的托词，不过他二人救了太子兄长，便是他的恩人。虽然不信他们的话，他也不当面反驳，当下请辞回屋去了。
　　项灵犀心道既然龙女不喜见人，今日相逢便不是偶然，近在咫尺却无事发生……必定还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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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灵犀见罗侍卫也跟随进屋，心知他是来解释今天早晨他们被匆匆赶离石花岛的缘由的。
　　果然罗侍卫说道：“陛下令属下向贵妃禀告，石花岛族长是勾国后人，大抵岛上所有人都是。族长名鱼赫勒，在勾国夷语里意思是青色后裔。岛上人是勾国沉海前逃出的幸存者后代。族长独子昨日被野兽扑伤，属下奉陛下命令拜访族长并赠伤药，后拿出石脂询问，族长当场变脸赶人，属下表示可用粮食、布匹、药物等交换，族长不为所动，喝令我等清晨离开。”
　　项灵犀惊讶不已：“他们是勾国后人？罗侍卫如何得知？”
　　“当地人将石花岛叫做鱼奈布，意思是梦见青色城池。勾国虽已覆灭，但从前勾国人钦慕中原人文，前朝时曾有往帝都求学的，帝都也有好学他国文字的，记下了一些勾国文字。属下有幸习得少许，识得当地人使用的是勾国语言。”
　　项灵犀惊叹：“罗侍卫既是军医，又通晓各国语言文字，殊为可敬！这些事……越国人知道么？”
　　“多年前曾有人向越国陛下上报，越国陛下大加贬斥，后来没人敢提，如今只怕早已忘了。大抵因为那时岛上人贫病交加，鲜有长寿者。”
　　罗侍卫退下后，项灵犀思索为什么族长见了石脂水后态度大变，有两种可能，一是石脂水珍贵，族长以为他们趁火打劫，二是石脂水危险，也许族长亲历过，有切肤之痛。无论哪一种，都证明勾国人的确用过石脂水，难怪卫漆看起来心情不错。
　　“三郎接下来打算如何？”
　　“先去仙人岛。若石脂产自海岛，未必只有勾国人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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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帆船在仙人岛靠岸。
　　仙人岛是南海上一座较大岛屿，岛上花木繁茂鲜艳，岛民皮肤黑黄，以渔猎为生。
　　龙密自称是越国富商，有意向岛民采购珍珠珊瑚，登陆仙人岛。岛民热情接待了他们，只是在面对未经介绍的卫漆和殷国侍卫时露出些许犹疑。项灵犀对卫漆低语两句，让小萦取出一枚金币，请罗侍卫代言。
　　一旁的罗侍卫立刻用越语说道：“我们夫人要买珍珠，你们谁有好的？”
　　岛民争先恐后叫嚷起来。他们有的说夷语，有的会一些越语，夹杂着浓重的古怪口音。
　　罗侍卫听了一会，又问了几句，然后转译道：“他们大多邀请陛下和贵妃去自己家住下，慢慢挑选。”
　　项灵犀望向卫漆：“三郎？”
　　卫漆道：“随意。”
　　罗侍卫遂在人群中指了一个妇人，妇人欣喜若狂，其余人有的摇头叹气，有些仍卖力自荐。
　　尽管有侍卫拱护，项灵犀还是感到了人群骚动拥挤的力量，被渔民身上的鱼腥味熏得直皱眉头。

　　当晚他们在妇人家中安顿下来，用饭时听到门外有动静，罗侍卫和主人家在交谈。
　　过了会，妇人离开了，罗侍卫无奈禀道：
　　“那妇人来兜售珍珠，我暂且打发人去了，只怕过会还要来。”
　　项灵犀对小萦道：“等会你去看，姿态放高些，说我们只要最好的珠子，你就比着去衣莲子的模样找，要白、大、圆，此外光彩也要好，最亮的珍珠能当做镜子照影呢。那妇人只怕没有，就让她再找。”
　　小萦认真应下。
　　小萦去了一刻钟后回来了，说如贵妃所料，妇人家没有成色好的珍珠，光彩还不错，但大多不圆，珠子也小，便没有要，只提了要求，妇人答应再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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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之际，仙人岛沙滩上，有人赤足踏在雪一样的浪花上。

　　仙人岛被当地人叫做多普龙，岛名意思是思龙。岛上有祭龙台，为龙神设立，岛民信奉龙神，传说远古时龙神爱民如子，羽化后泽被南海，保子民风调雨顺，无饥无祸。
　　众人得知龙女再度现身，相继而来。

　　祭龙台上坐有一人，她一身黑袍，从脖颈裹到脚踝，唯独赤着脚。
　　她缓缓起身，露出一双皓白足腕，上戴着几只金钏，走动时金光闪烁。她用白皙手指撩开微卷的栗色长发，露出一张冷艳面孔——肤色极白，眉色浅淡，最奇的是，她一双眼眸竟是一蓝一紫，宛如世上最绝色的琉璃。
　　她走下高台，淡淡扫视众人，向一个方向俯身道：“在下龙女，愿侍奉人主，献上勾国宝物。”

　　南越皇帝龙密调整好表情，用和善可亲的声音道：“朕寻觅龙女已久，龙女请上坐！”
　　项灵犀蹙眉，这龙女的目光分明不曾在龙密身上停留，而是落在她身旁。
　　龙女并未理会龙密，前进一步，凝望卫漆道：“龙女背上有龙纹可自证身份，若陛下不信，可验明。只是龙纹只能陛下一人所见，请陛下屏退旁人。”
　　卫漆注视她所谓奇异的眼眸，淡淡道：“你找错人了。”
　　龙女坚定道：“不会错。今生今世，龙女将追随陛下，至死不渝。”

　　柔暖的海风吹拂在身上，项灵犀却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龙女从何而来？究竟想做什么？
　　卫漆握了下她手背：“回去了。”
　　项灵犀随他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龙女不卑不亢站在原地，一袭黑衣将身子裹得严实，唯有绝色眼眸流转着晶莹的光。
　　祭龙台背后可望见碧海青天，明明一副绝美景色，项灵犀却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这龙女肤色白皙，又会说流利的雅言，足腕上的金钏颜色极好不见侵蚀变色，当真是常年奔波于海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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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西凉人。”
　　卫漆一语惊人，正暗自琢磨的项灵犀不由脱口问道：“三郎认识她？”
　　卫漆皱眉道：“此女出自西凉朵氏。我母亲曾有个兄弟生了一个眸色异常的女儿，族人以为奇货可居，把她送进大殷皇宫，母亲拒绝了，后来她被打发去了望秋原，一年后被朵家接回。没想到如今她又来了南海。”
　　项灵犀想不到竟有这一层：“她是三郎的表姐妹，朵太后不同意三郎与她结亲，所以把人送走？”
　　卫漆摇头：“朵家本欲将之送给先帝，未果，又转投太子。”
　　项灵犀惊愕：“为什么？”
　　卫漆道：“母亲与族人关系恶劣，族人没取到好处，便想再培植一个听话的。”
　　项灵犀不知该说什么了，想了想道：“现在这女子突然出现，作为‘龙女’接近三郎，未必没有朵氏阴谋在其中。”
　　卫漆点头：“此女非善辈，离她远点。”

　　路上侍卫向卫漆禀告了些消息，项灵犀并未听见内容，只见卫漆脚步略一停顿，对她道：“疑现石脂开采地图，我要去看看。”
　　此是其一。其二，他放出的饵终于引来了泥塘的将死之鱼，接下来该筹划如何将他一击毙命。
　　项灵犀立刻道：“我也去。”
　　卫漆正要说话，余光瞥见前方巷口转出人影。
　　众人也都望见了，一道黑色倩影娉婷而来。

　　龙女朵氏迎上来，双手捧着一只螺钿宝匣，抬头微笑道：“勾国宝藏地图在此，龙女今献与陛下。”
　　卫漆垂眸看着宝匣，缓缓道：“朵瓶，郭太后可知你离开望秋原后到了南海？”
　　龙女朵瓶神色一变，垂下眼睫道：“陛下还记得妾……当年妾受朵家逼迫，实不得已……妾已洗心，愿将一切献与陛下！陛下有令，妾无不从命！”
　　卫漆目光示意高侍卫接过宝匣，向项灵犀道：“你先回去。我晚点过来。”
　　项灵犀本能觉得不妥，不只因为龙女绝色，卫漆的表现也很异常。刚才还说要离朵氏远点，这会态度大变，还同朵氏叙起旧来，难道就因为所谓的宝藏地图？他既已找到石脂开采地图，怎么会收下这朵瓶的可疑献礼？
　　朵瓶诚挚凝望卫漆道：“请陛下屏退左右，好教妾为陛下仔细解读舆图。”
　　项灵犀忍不住开口：“陛下不会留可疑人在身边。”
　　朵瓶双手交叠于胸口，蓝紫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虔诚：“妾对陛下忠心不二。”
　　项灵犀道：“你不如直说，想借陛下之力离开南海。”

　　卫漆径直走向侍卫搭好的住宿帐篷，项灵犀随后，朵瓶亦步亦趋。
　　待卫漆走进帐篷，朵瓶一步上前，深深望着卫漆道：“妾请随侍陛下左右！”
　　落在后面的项灵犀冷笑道：“你想想便罢了，别给陛下招惹麻烦。”
　　朵瓶目光掠过她投向卫漆：“陛下与妾议事，不容和亲女置喙。”
　　卫漆一路思索如何击毙项思齐，不曾留意两人的言语往来，此时看向项灵犀：“你先回去。”
　　项灵犀瞪着他不说话，一路压抑的火气噌地拱了上来。路上他一声不吭不说，还三番五次赶她走！明摆着是要和朵瓶独处！那么她究竟算什么？连一句解释都不配得到？
　　卫漆见她不动，唤来高侍卫：“护送贵妃回去。守好门。”
　　不知项思齐来南海有几分因为他抛出的饵，又有几分因为垂涎她，但她明显对项思齐的邪癖怀有恐惧，那么不必让她知道。

　　项灵犀咬紧牙根，怎么，现在开始防着她了？她气恨道：“如果我不走呢？”
　　朵瓶瞟了她一眼，绝色眸子里难掩轻视：“陛下说了，你该走了。”
　　项灵犀望向卫漆，见他依旧一言不发，神情莫测，滚烫的心慢慢冷下来。
　　她深呼吸了几次，逼退眼底潮意，终于转身掀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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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内只剩两人。
　　朵瓶端正跪坐着，注视一丈远外的卫漆，柔声笃定道：“陛下请放心，妾和凉国朵家已经断绝关系。从今往后，妾只属于陛下一人！”
　　卫漆看着案上静置的宝匣，却并未打开，目光中带了玩味：
　　“听说朵氏把你当作尤物培养。”
　　朵瓶面色一白，双手扣膝，睫毛颤动，垂下遮住眼眸，嗓音低婉：“朵氏族人所为，实非妾所愿。妾虽蒲柳弱质之身，亦有本心。蒙陛下高义，拯救妾于南海风波之中，妾无以为报……”
　　她朱唇轻抿，声音低如蚊蚋：“若陛下不弃，妾甘愿以身相许。”
　　上首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
　　朵瓶面上浮现出一层粉红，雪白脖颈低垂，仿佛娇羞不胜，嗓音带着轻颤：“妾仍是冰雪之身，今献与陛下。”
　　上首没有动静，她疑惑抬头，见卫漆仍是那副神色莫测的模样，并没有起身的意图，她略一思索，手指轻轻解开衣带。
　　包裹身体的黑衣是整块帛布，解开后便滑落委地，露出一副完美玉体。雪白背上印着嫣红图纹，如雪中红梅怒放，细看却是一副极妙的春意图，仿佛描绘一个美人足尖蹴着一朵红梅花，又像是刻画阴阳欢动之状。
　　朵瓶赤身伏在地上，娇躯轻颤，心里默默计数，不到十下，她就会被抱起来，然后云雨无度，一如之前每一次——男人，无论装得如何道貌岸然，对着她的身子都绝对把持不住。她平时越端持，作出冷若冰霜的样子，此时的诱惑就越致命，足以让任何男人发狂！
　　她闭着眼睛默数计时，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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