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绝不跑，求求你让我负责！

　　正月初二。
　　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每个人对顾嘉懿在国外的生活并不关心，他自己也乐得清闲，低着头跟蒋舟发信息。

　　“小懿，你一直看手机，是交女朋友了吗？”表姨是顾嘉懿比较喜欢的一个亲戚，也只有她对他没有那种酸溜溜的口吻。
　　顾嘉懿听完抬起头顺便熄了屏幕，微微笑着说：“没有呢，在给朋友拜年。”
　　“什么朋友？”母亲犀利的话语一传出，顾嘉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影。
　　“国外的室友。”

　　父亲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什么，笑嘻嘻地招呼着中午一块儿吃饭，顾嘉懿没心情跟这些亲戚待一块儿，拿上自己的衣服说要去外边吃就走了。
　　关上门的时候，还听到母亲小声抱怨，孩子长大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顾嘉懿没有跟蒋舟说他去酒店，静悄悄地就到房间门口按门铃，奇怪的是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不在吗？顾嘉懿心说，拨了电话过去。

　　蒋舟倒是立马就接听，风声挺大的，明显是在外边。

　　“你去哪儿了？”顾嘉懿问。
　　“想我了？”蒋舟的声音透着沙哑，而且风声挺大的，一听就是在外边。
　　顾嘉懿拧着眉，神色凝重，“我现在在你房间门口，你什么时候能来给我开门？这样站着好傻。”
　　话刚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乒乓了一下，蒋舟的声音瞬间就急了，飞快跑起来，语气都带着颤抖，“你怎么去那儿了？来之前也不先跟我说，你穿得暖吗？会不会很冷，你去前台拿张备用门卡，我电话跟他们说，进屋等我，我马上回去。”
　　“你别急！”一听蒋舟着急，顾嘉懿也跟着着急，“我就随便说着玩的，你慢慢走，别跑啊，看着点路！”

　　很奇怪，又不是很多年没见面的那种，可每次见面的时候却总会用跑的。
　　顾嘉懿没忍住扬起嘴角，掉头走到酒店门口。
　　待会儿让他猜一猜，蒋舟上哪儿去了。

　　蒋舟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双手揣在自己的兜里的男朋友。
　　路过的女孩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顾嘉懿一眼，又回头再看了一眼，然后推推搡搡离开。
　　男朋友太过耀眼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顾嘉懿一直用鞋子轻轻踢着地面，乖巧地低着头，完全不关心周围的情况。

　　蒋舟抬起脚步走过去，顾嘉懿抬起了头。
　　他脑子里快速在运转着路线，这个方向看过去，能去的地方太多啦！而且他们这两天走的都是这个方向啊！猜不到呢。
　　一直等蒋舟走到他身前，他才懒唧唧地把手从兜里放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跟昨天蒋舟给他的那个不太一样，但也大致都差不多。
　　“压岁钱。”他把红包拍在蒋舟胸口。

　　蒋舟一伸手，连同顾嘉懿的手一同按住，“压岁钱这么给的？”
　　“不然呢？那要不你给我跪下磕个头说几句好听的我再给？”
　　蒋舟一下子就没绷住笑，特别愉快地摸了摸顾嘉懿的脑袋，又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一起带进酒店里。

　　一打开门，顾嘉懿就被他按在玄关的墙上吻住了。
　　用力抱着对方，舌尖亲密不舍地互相纠缠。
　　在顾嘉懿被亲得脸都红了的时候，蒋舟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朵，感到怀里的人很明显就颤抖了一下。
　　他得意极了，又舔了舔顾嘉懿的耳垂，小声说：“待会儿我在床上跪着，你再给我发压岁钱好吗？”
　　“不肖子孙。”顾嘉懿完全没有威慑力的声音自然撼动不了蒋舟的霸道。

　　跪，是肯定会跪的，就看是怎么跪的了。

　　迷糊睁开眼的时候，顾嘉懿只感觉头重千斤，四肢乏力。
　　蒋舟在一旁睡得还挺香的，所以他尽量放轻了动作。
　　可是床太过软绵绵了，一有什么小动作，身边的人立马就能察觉到。
　　蒋舟的手臂一伸，又把顾嘉懿给捞回怀里，胡乱地亲了亲他的头发，嘟囔着再睡一会儿。

　　活该！叫你不知疲惫一直埋头苦干！

　　蒋舟的手机响了，第一遍没人接听，很快又响起第二遍，顾嘉懿被吵得头痛，伸手把丢在床头柜的手机摸到手上，直接递给蒋舟，“快听~好吵啊。”
　　蒋舟应了一声，接听了电话。
　　“谁啊？”
　　“臭小子，你没存我号码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蒋舟胡乱应了一声，把顾嘉懿搂得更紧，“什么事儿啊老姐。”
　　“今天都初二了，你什么时候去国外，真不回家看看爸妈？看看那我？看看你的小侄女？你这人真是，怎么当舅舅的？你侄女都三岁了还没见过你一面，连你一个红包都没拿到。”蒋舟的姐姐声音挺大的，顾嘉懿都能听到她说什么，他都不敢大口呼吸了。

　　“嗐，女人就是麻烦，还健忘，我不是有打钱过去了吗？这还不称职啊？”说着说着，他就打了个哈欠。
　　他姐啧了一声：“那哪儿一样啊？红包含义当然比较好啊。”

　　蒋舟终于把眼睛睁开，看到顾嘉懿憋红的脸之后坏笑了一下，“也是，那叫我侄女跪下给我磕几个头我就给红包。”
　　顾嘉懿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惹得蒋舟心都化了，往前凑过去在他鼻尖上亲了亲。

　　“怎么窸窸窣窣的？你还在睡觉？”
　　不得不说，他姐耳朵太灵了。
　　“是啊......”蒋舟拉长了音调，盖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摸上了顾嘉懿的后背：“正白日宣淫呢，嘶......”话刚说完就被顾嘉懿踢了下小腿。
　　“啧啧啧啧啧，瞧瞧，这荒淫无度的日子哟，有对象了？”
　　顾嘉懿这下连呼吸都屏住了。
　　“嗯，是啊，有对象了，特别好的一个人呢。”

　　蒋舟说完，顾嘉懿心里猛地就涌上一股酸涩。
　　他听到蒋舟的姐姐叹了一口气，“回家吧，至少回来看看，带上你对象一块儿，你好几年没回家了，爸妈一直在担心你。”
　　“不回。”蒋舟拒绝得很快，完全没有回寰的余地那般。
　　他姐一听就来气了，“不是，我说你这小子，现在大家都没说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还这么犟，啊？”
　　蒋舟冷哼了声：“我可不想他们对我男朋友冷嘲热讽的，我们都不欠他们的。”
　　“小舟，我跟你保证，肯定不会，回来看看吧，啊？”

　　顾嘉懿捏了捏蒋舟的手臂，把他正要拒绝的话给捏停了，问他说：“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摇头，小声说：“没事儿，你回去看看吧，我陪你去。”
　　“不行。”
　　“蒋舟，没事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家庭的原因，顾嘉懿很希望蒋舟是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面，有欢声笑语，有言笑晏晏，有很多玩具，有小朋友一块儿玩。
　　既然他姐姐都说蒋舟的爸妈一直在担心他，那肯定是有爱在的。

　　过了很久，蒋舟终于才叹了口气，对着手机说：“行吧，我可以回去看看，但你要跟我保证，他们不会干涉我的生活，也不能对我男朋友有一丁点儿不满意，不然我立马就走。”
　　“没问题，老姐用你姐夫的人格担保！”
　　“切，就你最会，挂了，我还没睡够。”

　　挂了电话蒋舟就把手机随手往被子上一扔，抱着顾嘉懿，两个人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他又在顾嘉懿眼睛上亲了一口，“你真要跟我回去？”
　　“不行吗？”
　　“不是，我是怕我爸妈会有意见，他们对我也很有意见。”
　　顾嘉懿亲了亲蒋舟的下巴，“你跟我说说吧，你之前在家的事情，我想知道。”

　　“也没什么好说的啊，都过去好几年了，忘也忘得差不多了。”蒋舟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说：“我应该是在读初二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对异性没有好感，一些同学那会儿挺流氓的，都会私底下讨论哪个女孩子的胸部臀部什么的，我一听就觉得不舒服，经常就自己走开了，因为好奇我这样子是不是有心理问题，自己就上网吧去查了一下，当时就知道同性恋这个词。”

　　“那你当初怎么跟我说你不是啊？”顾嘉懿可还对第二次见面的谈话印象深刻。

　　“我还真觉得我不是，因为我对别的男的也完全没兴趣，认为跟他们拥抱都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但你不同啊，你以那种打扮第一次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就很感兴趣了，后来真正说上话，我是立马就喜欢你。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我就只能接受你，跟你亲密无间，别人不行。”

　　蒋舟说完，顾嘉懿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赤|裸裸的表白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就出现，接不住招。

　　“我当时其实有些害怕的吧，但还是选择跟家里坦白。爸妈觉得我还太小，没必要担心这些，说以后长大了就正常了。但我不觉得我是不正常的，又是青春叛逆期，后来就因为这事儿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自己就退学了，因为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有人会发现我的秘密，将我的秘密公诸于世，到那时候，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可也不用退学啊，你当时才多大......”顾嘉懿说。

　　蒋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抱紧了顾嘉懿，“那时我脚下的路都是黑的，不知道哪里有坑，每分每秒都在害怕会踩空。父母不理解，也不敢跟谁倾诉。那种无助的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没事儿，”顾嘉懿轻轻拍着蒋舟的后背，“我在呢，现在有我，你踩空了我会拉住你的。”

　　能说出安慰的话总比没有要强得多，尽管顾嘉懿知道，自己脚下的路也是黑的，可是有蒋舟，他就觉得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蒋舟家虽与G市隔得远，但好在没有出省份，俩人在同个省内。当天决定要去的时候，就在网上把高铁票买了。
　　这不是一天就能往返的旅程，顾嘉懿得去家里跟父母商量一下。
　　有些压力。

　　当天晚上回到家，客人都走了，剩下父母两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除了跟蒋舟待在一块儿时他能感觉到是在过年，其他时间他真的巴不得赶紧开学。
　　“你今天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回家吃饭？”父亲看起来有些不满意。
　　“去同学家，大家约着吃饭。”
　　父亲一直看着他的脸，好像想通过他的表情看出些什么一样，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跟你爸明后天要出门，不在家，你吃饭想叫张阿姨来做也行，想去外边吃也行，记得不要吃路边摊，找干净的餐厅去吃。”母亲说。
　　顾嘉懿本来苦恼的事情就这么自然解决了，心情不免就愉快起来，“行，我知道了。”

　　一回到房间，飞快就掏出手机给蒋舟发了消息：可以了！
　　蒋舟：你爸妈这么快同意？
　　顾嘉懿：他们明后天不在家，所以我也就没提。
　　蒋舟：那也好，反正两天也够咱们来回的了。

　　安检候车，检票进站，只有一个背包的行李。
　　很简单的一个旅程。
　　这也是陪蒋舟回家的路。

　　他们的车票是三人的，靠近窗户那儿有另一个男生，虽然戴着耳机，但还是不太方便谈情说爱，两个人都是很正经地在讨论着去到蒋舟家要做些什么聊些什么。
　　“我想看那根石柱，你经常被绑的那个。”顾嘉懿小声说着。
　　“好啊，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蒋舟也小声回答。
　　“你放心吧，有大卡车我会保护你的。”顾嘉懿说得更小声了。
　　“好，在路上看到了你要紧紧牵着我的手，不能放开，明白吗？”
　　“嗯，不放。”

　　靠窗的男生疑惑地给了他们俩一个眼光，又把头扭向窗外去。

　　几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中间停靠四个站，他们是在终点站下车，出站的时候，靠窗的男生拉着行李箱急冲冲经过他们俩身旁，小声骂了一句：“死变态。”
　　蒋舟的脸一下就铁青了，冲上去要拽住男生，被顾嘉懿拉住了，“蒋舟！别冲动，别惹事儿。”

　　现在媒体传播速度很快，一旦在车站里打起来，肯定有人拍照录视频，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会被捅出去。
　　他不敢冒这个险。

　　男生估计知道一米九的大个子准备冲上去打他，溜得飞快，一下子就钻进人群里，找不到影了。
　　“没事，没事，别生气。”顾嘉懿一边劝着蒋舟，一边也是在劝自己。

　　从答应了蒋舟，他就知道，未来要面临的事情会很多，注定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们对彼此的选择。
　　但既然选了，也只能先这样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他别让我再看到，见一次打一次。”
　　蒋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顾嘉懿没想到一个路人随便这样一句都能让蒋舟这么动真格。
　　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到这个地方的原因吗？
　　因为曾经是无助的，害怕的，但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所以他对这个地方有某些心理上的阴影吗？

　　出站之后，蒋舟站在原地发了会愣。
　　顾嘉懿在他手臂上用力搓了两下，“别想太多，乖。”
　　“我......”蒋舟迟疑地开口，看到顾嘉懿真诚的表情之后，摸了摸耳朵终于把话说全了：“我当时离开的时候这里压根就没有高铁站，现在很多地方都被改建过，变了样子，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顾嘉懿安慰那般地笑笑，“没事啊，打电话给姐姐，让她来接我们。”
　　“嗯。”

　　蒋舟的忐忑，顾嘉懿全看在眼里。
　　他开始心疼眼前这个大男孩。
　　他们过往的经历看似完全不一样，却又何其相似，都是自己在一步一步探着脚下的路，或深或浅，诸多坎坷，只有自己知道。

　　蒋舟的姐姐来得很快，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红色的棉袄，整个小不点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她在她妈妈怀里，奶声奶气地对顾嘉懿喊：“舅舅。”
　　顾嘉懿一下子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等蒋舟他姐笑了几声之后才有些窘迫地打招呼：“姐姐你好，我是蒋舟的朋友，我叫嘉懿。”
　　“嘉懿？很好听的名字啊，我是蒋舟他姐，蒋芸。”
　　“老姐，这就是你女儿啊？”
　　蒋舟指着红色的小不点儿，小不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跟着他对视着。
　　“对啊，你侄女，还不快抱抱。”
　　“不抱，我身上脏着呢，洗完澡再抱。”
　　蒋芸嗤笑了一声：“穷讲究，来，那给嘉懿舅舅抱抱。”
　　顾嘉懿咋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我也比较穷讲究，高铁上人多，还是等换了衣服再抱吧。”
　　“啧，怪不得你俩能凑一对儿去，一模一样。”蒋芸挥挥手，“那行吧，我先送你们到家里去，今晚叫上你们姐夫，一起到爸妈那儿吃个饭。”

　　车上，蒋舟没说话，出奇地安静，望着窗外有一会儿之后，迅速看着顾嘉懿，牵着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行了行了，在车上还能把人丢了么？”蒋芸嫌弃说道。
　　顾嘉懿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抽开手，就这样让蒋舟握着。

　　“对了，”蒋舟突然说：“这个给小不点的红包。”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被红色吸引，一下子就伸手拿在自己手上。
　　“老姐，她叫什么名字啊？”蒋舟的手指戳了戳女孩胖嘟嘟的肉脸。
　　“王跃昕。”
　　“月亮跟星星，这名字很不错啊。”蒋舟说。
　　“那是，也不看看她娘是谁。”

　　他们先到了蒋芸家，她的丈夫没在，说是跟朋友外面聚一下。
　　两个人都简单地洗了澡，把衣服给换了，蒋舟这才把王跃昕抱起来。
　　“小星星，叫舅舅。”
　　“舅舅。”
　　“这个是舅舅的媳妇，你也要叫他舅舅。”蒋舟指着顾嘉懿对王跃昕说道。
　　小孩子嘴很甜，指谁叫谁，于是又奶声奶气地冲顾嘉懿喊：“舅舅。”

　　“那个。”蒋舟指着蒋芸：“那个是谁？”
　　“是妈妈。”
　　“不对，她叫夜叉，来，星星过去扯她衣服喊她‘夜叉’。喊了舅舅就再给你一个红包，然后带你一起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进厨房，拉着蒋芸的衣角喊：“夜叉夜叉，我想吃好吃的。”
　　“蒋舟你这个狗东西！你个小混蛋给老娘闭嘴！老娘是你妈！”蒋芸怒骂的声音瞬间淹没了整个房子，随后而来的是蒋舟爽朗的笑声。

　　快日落的时候，蒋芸的丈夫回家了。
　　他跟蒋舟是第一次看到对方，但对蒋舟超级热情。小舅子终于露脸了，好生供着才是。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蒋舟的性取向，所以一看顾嘉懿，也即刻就明白他们的关系。

　　五个人一块儿去到蒋舟父母家里，那是一套复式的两层，旁边坐落着一个大石场。
　　顾嘉懿没看到柱子在哪儿，猜测应该是被拆了。

　　蒋舟的父母站在门外等候着，但蒋舟却不下车。
　　他的手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很凉了，现在更冰冷。

　　蒋芸发现了蒋舟的不对劲，自己把车门拉开了，“下来蒋舟，你下来！”后边的三个字她提高了音量。
　　蒋舟没理她，他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门外的父母，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遥远的七年前。

《星海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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