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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谈
既然谢振泽和谢振熙已经接到谢宝宁,南梁潇便不好再与谢家这三兄妹有过多接触,将谢宝宁的行李交予谢家的小厮后,又只多叮嘱了夏至和冬至两句,便和谢宝宁等人告别前往临都的官驿,准备明日进京事宜。
谢宝宁许久没有过得这样自在过,和哥哥们一起住在谢荣衽在都县的宅邸中,换了自己的衣裳,红桃与绿柳也都赶来伺候,南梁潇才刚没离开多久便将太子殿下抛之脑后,央求谢振泽说要与谢振熙一同到戏楼里听曲去。
谢振泽当然没有答应,谢振熙出行的场面向来热闹,那日两人赶赴临都京中人尽皆知,如今算来,谢振泽带着弟妹到临县散心已有三四日了,前几日这三人每日里只是去郊外骑骑马,偶尔去谢荣衽名下的酒楼吃个便饭,怎么能够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便忽然又张扬了起来。虽还算是符合谢振熙的习惯,有心人听了难免却会生疑心。
作为长兄,谢振泽不得不考虑到这些事情,但是拒绝了谢宝宁,谢振泽又觉得让妹妹受了委屈,便答应了两人说回京之后带他们去京中最有名的戏楼听戏。
谢宝宁在这边乐得自在,南梁潇回京后却忙得不行。首先彭定义儿女遇害一案定案后卷宗要收入刑部档案中,此事是他亲自办的,不好假手于人,和谢宝宁分开后便连夜赶工将案卷写完,返京后直接到了刑部交给谢荣昌。
谢荣昌知道南梁潇回京后还未回宫便到刑部还有些差异,将南梁潇带到隔间让他少做休整便打算与南梁潇一同入宫。毕竟云泽一案是刑部派给东宫的活,他作为刑部主管也应该去给明帝一个交代。
南梁潇却觉得不妥,“学生不是不信任老师,此事毕竟涉及到老四与张越侨,在父皇有明确想法之前,学生不希望将老师拖下水。”
“璟仪啊,我很感谢你能为我,为谢家考虑。”谢荣昌伸手拍了拍南梁潇的肩,“在你离开京城的那天,陛下便已经将阿宁拖进这趟浑水里来了。谢某入朝今年是第二十七年了,为人臣者,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南梁潇便冲谢荣昌行了个礼,又道:“除了彭定义一事,璟仪还有一事想自己向老师坦白。”
谢荣昌摇了摇头说:“若是要说阿宁的事,就不必再多解释什么了。”见南梁潇脸色微变,谢荣昌又说:“你误会了,此事在你来信后那一日,我与阿宁的舅父已和陛下表明了家中的意见,今日我也如实告诉你。阿宁虽是女子,我与她几个舅舅伯伯都时常陪她,我对阿宁的期许也从来不仅仅限于嫁一个好人家。”
谢荣昌谈及谢宝宁时,眼中尽是对女儿的疼爱,除此外,还有一种南梁潇并不能常在他脸上看到的自豪感,这让南梁潇感到又些惊讶,但是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想到前些日子与谢宝宁的相处,南梁潇也忍不住发笑,对谢荣昌说道:“在临都见到阿泽时,他也与我说过,说阿宁未能跟在老师身边读书后,老师也每日会单独给阿宁讲课,未曾因为她是女子就把他限制在闺阁之中。阿宁眼界开阔,年纪轻轻便思想通透,实属难得。”
“阿泽与你说了这个?”谢荣昌挑眉看向南梁潇,问:“阿宁有没有和你说什么秘密?”
南梁潇一下子想到他和谢宝宁之间关于不纳妾一事的约定,却觉得这并不算什么秘密,便摇头回道:“阿宁与老师是十四年的父女,老师疼惜女儿,阿宁也与老师十分亲近,璟仪与阿宁不过相处十余日,哪里能有什么秘密。”
谢荣昌却哼了一声,反倒说:“你要帮着阿宁瞒着我什么事,我也管不着你。”谢荣昌说完仔细打量了南梁潇一会儿,又说:“你能把话讲到我面前来,我还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是阿宁答应你了吧?”
南梁潇没想到谢荣昌会这么直接问出来,先是愣了一下,赶紧回道:“璟仪正是要向老师说此事。”
“我知道了。我也好,阿宁的母亲也好,都是这个意见,阿宁的婚事关乎到她的一生,这是顶重要的大事,虽说自古以来都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是在我们家,阿宁自己的意愿最重要,她若是真的心甘情愿嫁你,那一定是有她的考量,是接受了你,才会有这样的决定,我不会多做干涉。”谢荣昌缓步走到窗边,摘下了一片泛黄干枯的兰叶,又忽然转身面向南梁潇问道:“你答应阿宁什么了?”
谢荣昌猜到谢宝宁与自己之间达成了协议,南梁潇并不觉得奇怪,便坦白道:“我答应阿宁,回宫后向父皇请一道圣旨。”南梁潇看了一眼谢荣昌,接着说:“我会求父皇答应,我迎娶阿宁做太子妃后,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任何事情让我再纳侧妃。不仅是侧妃,选侍、良人、如此种种,东宫只会有阿宁一个人。”
谢荣昌愣住了,转而露出一丝苦笑,道:“阿宁果然因为此事怨我。”
“阿宁有过困扰,但是始终觉得您是一位好父亲。”南梁潇不想让谢荣昌因为此事难过,便又说道:“阿宁知道您的为难,也知道此事并非老师所愿,所以阿宁并不怨您,也不想让您伤心,是学生考虑不周。”
谢荣昌叹了口气,摆摆手没再说什么关于此事的话,只指了指门外说:“走吧,随你去见陛下。”
*
南梁潇将谢荣昌送到御书房殿前,自己先改道回了一趟东宫换了套太子仪制的常服。明帝见到南梁潇穿成这样,又当着谢荣昌的面,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南梁潇却不给他移开话题的机会,听到明帝一声“免礼”后,便直接开口道:“父皇,云泽彭定义一事结案卷宗儿臣已交到刑部,相信之后的事情以及档案馆一事,刑部会再来禀告父皇。所以儿臣今日便不多说了。儿臣想与父皇谈谈张越侨。”
明帝听到这一番话有些生气,便问:“你是想和朕谈张越侨,还是想和朕谈老四?”
“父皇误会了,儿臣做事向来是一码归一码。父皇让儿臣去云泽查案,儿臣查到了张越侨头上,便想听听父皇的想法,这与四弟有什么关系?”
南梁潇说得是义正严辞,明帝看了一样站在一旁低着头只当没听到的谢荣昌,问南梁潇说:“按照你的说法,你想听听朕对张越侨的什么想法?”
南梁潇将初一先准备好的一沓手稿呈给了明帝,便直接站在明帝桌边说:“张越侨拥兵自重,在守地多有动作,几次与西境敌将来往中饱私囊,这都是十五查到的真实信息。梦泽县丞张岳保作为张越侨族弟,两人勾结,将云泽未婚嫁的女子送至延西侯府供张越侨父子消遣,儿臣在云泽查到的,张岳保用来将选定女子毒哑的芨芨草,便是张越侨最熟悉的西境毒草,此事有林怆可证。儿臣想听听父皇对张越侨这些作为的想法。”
明帝一言不发,仔细读完了南梁潇上呈的手稿。其中详细记录了张岳保在西境的行动,南梁潇提起的几件事情,甚至有签字画押的口证,东宫这群护卫是明帝亲自为南梁潇挑的,明帝不怀疑他们的忠心,也不会觉得十五会对这些证据造假。
“璟仪。”明帝叹了口气,“那天丞相说,朕的态度模糊,为老二娶了姜家女做正妃,让朝中有了别的想法,你怎么看?”
南梁潇仿佛早就想到明帝会问这样的问题,毫不犹豫便答道:“若是因为二弟娶了姜家女,儿臣就坐不稳太子之位,那说明儿臣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你没有回答问题。”明帝摇了摇头,将手稿放到一边,起身站到了南梁潇身边,又问:“璟仪,你有没有觉得朕对你不够支持?”
南梁潇还是没有犹豫,直接说:“父亲偶尔会考虑不到儿子的难处,但是儿子从不觉得父亲不支持自己,儿子明白,父亲只是希望自己在每一个儿女面前都是个好父亲。”
“你能够这么说,朕很高兴。”明帝点头称是,“张越侨的事情你私下去细查,丞相和谢大人都会帮你,有什么问题随时与他们商量。”
谢荣昌听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抬头问道:“陛下,若是延西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殿下有什么企图呢?”
“他敢动璟仪?”明帝哼了一声,“你有这个考虑也好,那便让你弟弟转移到张越侨后方,张越侨一有动作立刻制住。”
谢荣昌哑然,明帝这态度是要将祝国公府彻彻底底与东宫绑在一起,最好不论四房分别,全都成为太子的助力。这不合谢家的规矩,谢荣昌不能代替谢荣盛答应,便直接说:“陛下担心殿下安危,拿臣做借口干什么?陛下知道,臣兄长与阿盛在军中待的久,向来都是个倔脾气,若是刚刚这话让兄长听到,被他误会了臣对陛下的一片忠心,臣回家后可就倒霉了。”
“你放心,此事朕来跟谢四说,连累不到你头上。”明帝转身将桌上一个檀木盒子交给来福,让来福递去给谢荣昌,谢荣昌要拒绝,明帝便又说:“你女儿没跟着一起回来,这个就先让你帮她收着。是玥娘送她的礼物,她亲姑母还能害她不成?”
谢荣玥送的东西,谢荣昌就不拒收了,将木匣收好便向明帝回礼道谢:“臣代阿宁谢过陛下,陛下若无其他事吩咐,臣就先回去了。”谢荣昌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又补充道:“阿宁不日就要返京,臣也该去将阿宁的母亲接回家了。”
明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倒对南梁潇说:“璟仪啊,笃琼跟她母亲一起在你母后宫中,你看你又跑刑部又跑前殿,打算什么时候去给你母后请安啊?”
谢荣昌听到这话立刻又低头假装听不见,南梁潇看了一眼装作是隐形人的谢荣昌,哪里能不知道明帝的意思,便说:“儿臣将此事安排妥当后再去看母后。”说完直接在殿前跪下道:“正好老师在此,儿臣想当着老师的面,向父皇求一道圣旨。”
明帝看向谢荣昌,谢荣昌立刻转过身去谁也不看,只当自己是御书房中的一根柱子。明帝便又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什么事情搞得这么严肃还要在谢大人面前说?莫非你欺负人家女儿了?”
“阿宁聪慧可爱,行事谨慎得体,儿臣很喜欢,想娶阿宁做儿臣的太子妃。”南梁潇说完停顿了一会儿,见明帝一副早有准备的表情,便接着说:“阿宁是祝国公府上的嫡小姐,儿臣这几日自己琢磨,要如何送阿宁一份礼物才能让阿宁明白儿臣的真心。”
明帝“嗯”了一声,好像颇为满意,便问:“那你现在想明白了,要送人家什么礼物?”
南梁潇心中做了个深呼吸,开口道:“儿臣想请父皇下一道圣旨,允许儿臣只娶阿宁一个太子妃,不准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给儿臣采选新人。”南梁潇抬头看向明帝,一字一句地说:“儿臣想将这个承诺送给阿宁,让阿宁放心做儿臣的妻子。”
“璟仪。”明帝此时脸上看不出表情,南梁潇却觉得他分明是生气的,明帝喊了一声南梁潇,又说:“你想要一心一意的爱,朕可以理解,但是璟仪,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你的婚事甚至你的家事,都不是你自己的事,朕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父皇与母后一直说儿臣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其实正好相反,儿臣正是太上心,才会一直回绝父皇与母后的劝导。在此次出行前儿臣也想过,不如就按父皇与母后的安排来吧,儿臣只要守好南朝这一片江山,南朝百姓便是儿臣的家人。但是这一次与阿宁相处,儿臣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甘情愿。”
南梁潇拒绝了来福的搀扶,依旧跪在明帝身边,“不是阿宁不许,她甚至不知道儿臣的私心,是儿臣自己,不希望和阿宁之间还夹着别人,希望之后阿宁也能一心一意地对儿臣,把儿臣当作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南朝的太子。父皇曾经教导儿臣,为君者,最容易得到的是奉承,最难得到的是真心。难道儿臣真的,一点点获得真心的机会都没有吗?”
明帝一直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这是他与皇后的长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从他出生的第一天起,明帝就知道,这是唯一的储君,南朝未来的皇帝。明帝悉心培育他,请朝中最有名望的文臣来做他的老师,请南梁潇的亲舅父来教他兵法,南梁潇也以最显赫的才名来回报明帝,成为了朝臣心中最合适的储君。
明帝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忽然问南梁潇:“璟仪,你觉得你母后对朕有真心吗?”
南梁潇也没有想到明帝会这样问,可是他稍作思索,只是回问明帝:“父皇,您对母后有真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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