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撩人

　　南乐之料到刘心农会来看她，不过没料到眼前这情况。

　　刘武头顶纱布，脚上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被刘心农推着进了屋子。

　　她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刘叔叔……这……”

　　刘心农朝刘武没受伤的左手抽了一巴掌，“说。”

　　刘武微肿的脸上残留着药水的颜色，红的黄的，配上痛得皱起的眉头，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打量了下刘武，发现他伤得还挺严重的，一周不到，能出院了？

　　刘武不敢和南乐之对视，低着头，发音含糊不清，声如蚊蚋，“对……对不起。”

　　刘心农气得往他打着石膏的脚踢去，“混账，说清楚点。”

　　刘武哀嚎了会，却不敢不从，用尽力气，一字一句地道歉。

　　南乐之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不过，可怜归可怜，她没有心软。

　　“你确实做错了，我也不会大度地说没关系。”她停了停，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民事纠纷，即使起诉，极大可能是先进行庭外调解，不外乎是赔礼道歉。我懒得折腾，念在你初犯，给我好好写一份悔改书，签名按手印。”

　　刘武呆住了，刘心农再踢了他一脚，才强忍着痛朝她说“谢谢”。

　　刘心农满脸歉意，“小南，对不起。”说完，朝她鞠了一个躬。

　　南乐之连忙避开，“刘叔叔，刘武都成年了，所作所为都是他的选择。你不要这样。”

　　刘武忽然痛哭，连说了几声“对不起”“我错了”，眼泪鼻涕齐下，看得狼狈极了。

　　刘心农一脸“早知当初”的表情，瞪着他。搞得南乐之觉得说什么都不对，正尴尬地立在原地，此时门铃响了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抢着去开门。休养了几天，她的脚好了些，走一小段路不成问题。

　　门外站着的是凌斐，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看起来有些违和。

　　南乐之在心里偷笑，脸上倒没显露，得体地问好，“凌总，你怎么来了？”只是眼睛藏不住，笑意泄露了出来。

　　凌斐自然是捕捉到了，不动声色，眉眼间多了几分包容。“沉香鸡汤。”

　　听在南乐之的耳里，她只觉他咬字特别重，饱含揶揄。有些羞恼，口不对心地回，“谢谢。”

　　两人之间的互动，全落在刘心农的眼里，看得他眉头皱得老高。

　　凌斐视线往里扫，刚好捕捉到刘心农不赞同的目光。“刘工。”

　　刘工这个称呼，提醒了刘心农，他们之间还有合作。“凌总经理。”

　　凌斐进了屋，面带微笑，语气客套而疏离，“接下来就拜托刘工了。”

　　刘心农：“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留意到凌斐对刘武无不喜，他有些黯然。不过自己儿子干的糊涂事，怨不得人。“小南，谢谢你。我们先走了，医院估计要找人了。”

　　南乐之送他们出门，被刘心农劝回屋多休息。

　　她甫一进门，便瞧见凌斐盯着自己。“凌总，我有什么不对吗？”

　　“你原谅刘武了。”

　　南乐之慢慢往沙发走过去，坐下，“让他写悔改书。他最多算从犯，不算主谋。”说到这个，她还不知道主谋是谁，“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主谋怎么样了吧？”

　　凌斐避重就轻，“现在忙着救火，过几天，他就得去牢里。”

　　南乐之知道他是不打算细说，这事就这么过了，反正该有的惩罚跑不掉。这点，她对凌斐还是很有信心的。

　　凌斐把手中的鸡汤递过去，“趁热喝。”

　　“凌董真是太客气了，请帮我谢谢他……哦，我自己来。”南乐之拿出手机，想着给凌宏景发微信说谢谢。

　　忽然，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覆住她的手机，她抬头望向手的主人。

　　凌斐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语气平静，“他去了加国。”

　　这有什么关系？加国又不是不能上网。南乐之不解，不过他的手没有移开的意思，传来的温度，让她有些羞怯，“那请凌总帮忙转达。”

　　凌斐“嗯”了声，泰然地收回手。

　　南乐之从厨房里拿了碗筷，给他泡了杯乌龙茶。

　　连汤带肉吃喝干净，她把保温饭盒洗干净还给凌斐，“麻烦凌总跑一趟，真过意不去。”指了指她的脚，“我好多了，估计下周一我就可以复工了。”

　　为了证明，她特地在他面前走动，看得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多休息一周。”

　　“不用了，真的。”

　　“我是老板，听我的。”

　　“……好吧。”

　　南乐之觉得自己拿着工资不干正事，特别心虚。晚上李晶回来，她苦恼地问，要不要申请主动扣工资。

　　李晶像看着外来生物那样，看着好友，“你是不是傻？老板乐意，你管那么宽干嘛？”眼珠子一转，笑起来，别有深意，“苟富贵，莫相忘。”

　　南乐之无语，“你放心，他日我若富贵，第一个踢开的人，就是你。”

　　她觉得眼角似乎瞥到一个金闪闪的物体，忍不住正眼看，蓦地伸手握住李晶的手，拉到眼前仔细瞧。

　　“你这戒指……谁送的？”她非常确定，并不是之前她们一起去买的那个闺蜜款，她因为常年在厨房，就没戴，放在首饰盒里。

　　李晶挣了下，收回手。“那个……是……呃……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南乐之双手环胸，“说。”

　　一向落落大方的李晶，此刻变得扭捏起来，“我和南风……呃……在……在一起了！”

　　“哦。”

　　“你这什么反应？”

　　“我早就猜到了。最近天天晚归，晚上不刷综艺，不刷剧，总是盯着手机傻笑。我又不是眼瞎。”

　　南乐之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回，终于可以在感情问题上，调侃好友。

　　李晶虽被说得脸红耳赤，但很快找回了状态，“彼此彼此。某人不也享受着老板爱心汤水，更别说，那老板还为了某人，在董事会中途退出。”

　　南乐之失笑，“说什么呢，汤是你凌师兄的爸爸托他带的，至于，董事会什么的，你别听风就是雨。”

　　李晶“呵呵”两声，要是凌斐不乐意，他爸也不能押着他送汤过来吧。“送汤这个我就不说了，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董事会那个，我可不是胡说。”把和南风的对话拉出来，递给南乐之看，边解说：“你自己看看日期和时间，不就是你脚受伤的那天吗？接个电话，脸色大变，丢下一屋子的人，夺门而出。我可没有夸张。”

　　南乐之半晌说不出话。

　　李晶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重心长，“乐之，凌师兄对你，不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南乐之觉得自己状态不对，尤其是对着凌斐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李晶的话，还不自觉地去抠细节。

　　例如，她休假的这段时间，凌斐中午都会过来，带鸡汤给她，弄得她如今是闻鸡色变。

　　再例如，她复工了三天，早上都是跟他的车过来公司，晚上吃完宵夜，他让司机顺路捎她回来。

　　一向不吃宵夜的凌斐，居然在她复工的第一天说，以后一日三餐外加宵夜。

　　这意味着，她本来可以晚上七点前下班，变成她需要在公司待到十点。

　　这些，都让她不由得浮想联翩。

　　察觉到自己发呆的时间过长，南乐之回过神，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她该出去吃还是自己煮？

　　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她决定自己煮水煮牛肉。

　　今天有发布会，凌斐中午不在，她可以吃得重口味一点。

　　没做这份工作之前，她做饭有听电台的习惯，凌斐在的时候，她不好外放声音，又不习惯戴耳机，所以隔了一段时间再听，她心情有点小激动。

　　可惜这种久违的快乐，随着凌斐的推门，戛然而止。

　　不受影响的是，电台里男主持人，继续用低沉的嗓音，滔滔不绝：“……有了国际著名光影艺术大师Jack Ma 的加入，丽楼究竟能不能焕发新的生机？和阳东区改造方案同时公布的还有，凌远置业未来十年的发展计划，刘教授您是怎么看待凌远这两个举动？会不会过于冒险和激进？……”

　　南乐之在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之前，把电台关了。“凌总，您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

　　凌斐松了松领口，脸上有着疲惫，“不耐烦听言不由衷的赞美，溜回来。”

　　南乐之不知道怎么接话，分神去看厨房里的动静。

　　“煮了什么？”

　　“呃，水煮牛肉。我以为凌总您中午不在……”南乐之想了想，走近厨房，打开冰箱，“不如给您做份鸡蛋虾仁炒饭？”

　　凌斐别她口中的“您”弄得浑身不得劲，恹恹的神态更甚，“好好说话。”

　　“……”她哪里不好好说话了？

　　过了半晌，她问，“凌总，请问想吃鸡蛋虾仁炒饭吗？”腮帮子鼓起来，眼神里有着敢怒不敢言的不忿。

　　凌斐望着她，低头轻笑，捏了捏眉头，“不用另外准备了。”

　　南乐之有些迷糊，“你不在这吃？”

　　“在。”

　　“那你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南乐之震惊得合不拢嘴，声音忍不住拔高，“凌总，我做的可是水煮牛肉，重油重盐，酱料多，你不喜欢的，基本都有。”

　　凌斐点头，“嗯。”

　　南乐之把菜端上桌时，还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

　　凌斐拉开两张凳子，在其中一张坐了下来，听见她的话，眉毛挑起，“乐之，你如果不想分享，可以直说。”

　　“倒不是。”

　　南乐之决定不再纠结，不过怕他娇贵的肠胃受不了，另外准备了一个小碗，装了大半碗凉白开，给他涮。

　　凌斐大概是有自知之明，夹起牛肉，乖乖地在水里过一遍，才放进嘴巴。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进餐期间，没什么交谈。

　　等吃得差不多，凌斐主动聊起了丽楼。

　　南乐之想起在电台里听到的，忍不住问：“凌总，丽楼代表着传统，真的能适应潮流吗？”

　　凌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不答反问，“你在喝什么？”

　　南乐之没料到他这么问，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哦，苹果胡萝卜仔姜汁。”

　　“……这是什么黑暗组合。”凌斐皱着眉，有点嫌弃。

　　南乐之端起来，在他面前喝一口，“要试试吗？”

　　“好啊。”凌斐抬手夺过，往他手中空了的杯子倒了些，抿了一口，“味道……这奇特。”

　　南乐之震惊得嘴巴微张，“凌总，你……”

　　凌斐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仰头，把姜汁全喝了。

　　这下，南乐之目瞪口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凌总，你不是说这是黑暗组合吗？”

　　凌斐点头，“总得试试。”指了指她手中剩下的半杯姜汁，“这个，还有丽楼都一样。”

　　“你不觉得太冒险吗？”

　　“不试，就没有破局的机会。”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肯试新的烹饪方法？”南乐之想起当初那段痛苦的日子，忍不住心疼自己。

　　凌斐拿起餐巾擦拭嘴巴，完了往桌上一扔，站起身，微微弯腰，俯身垂眸，和她对视，“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眸色深了下去，“不过，最近发现，无意义并不是无意义。”

　　“什么……什么意思？”南乐之觉得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往后缩，低头喝姜汁。

　　凌斐低声笑了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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