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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黑夜
那时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自己一个人。楼雨一直哭一直哭,苦累了,脑袋都哭晕了,好像身上也没那么疼了。去河里把脸洗洗,把血迹擦掉,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回家。
妈妈也看不出来楼雨有什么异常,最多就是问问今天去哪了,书包怎么湿了,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大问题,随便一个小谎话就可以圆过去。如果真的不想被其他人发现的话,其实是很简单的。楼雨本就内向,把自己关在房间也不算很奇怪,更别说理由还是和彭宁文他们出去玩了。
找出纸来,在心里打好草稿,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我有朋友了,以后可能没有办法每天在一起了。”很简单的理由。
那会儿年纪小,没想通透过欺凌是什么,楼雨就只觉得自己身边坏人很多,以后长大了就没事了。不会彻夜彻夜地陷入焦虑,不会思考是否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些什么。
都是,被欺负,哭一哭,第二天依然懵懵懂懂。
新的一周,楼雨忍着手臂和耳下的痛来上学,遇到了段桐,他和以前无异,不爱笑,一副标准好学生的模样。见到楼雨他也很平常的打招呼,仿佛没有发生昨天的事儿。
“今天放学,我带你去看你宁哥。”段桐写了张纸条从前排传到了楼雨手中,楼雨呼吸一顿,想起了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彭宁文和林彬邺,是不是真的不再需要自己了?
“不用了,我不会再和他们玩了。”楼雨回道。
“不想去看看他们没有你在都干些什么吗?”段桐又撕了一页新的纸条传过来。
楼雨把纸条揉碎揣在包里,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们会约着去厕所躲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真的不想看吗?”段桐又丢了一张新的纸条过来,恰好被老师看到。
“段桐,你在干什么?楼雨深,把手里的东西拿来我看是什么?”数学老师刚生完孩子不久,脾气爆得很。
楼雨不敢让老师看到段桐写的,一把就把纸条扔出了窗外。
“老师,他问我中午要吃什么,对不起,走神了。”楼雨站起来承认错误。
“你们俩个,给我去外面站着,讨论清楚了要吃什么再给我进来。”数学老师把课本一丢,双手撑在讲台上盯着两个人。
楼雨只好拿着书走出了教室,在走廊外面乖乖站着。
段桐也走出来,朝楼雨冷笑了一声,数学老师啪地把门关上,在里面骂了起来。
楼雨第一次被罚站,只觉得丢脸至极。正盯着课本发呆,旁边的段桐突然拐了拐楼雨,让他看对面三楼。
现在正是上课中,教学楼里的响儿除了读书声就是老师教棍敲在黑板上外加的咆哮声。天空很蓝,有几只鸟飞过,依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楼雨视线往下,教学楼在太阳光底下显得有些虚幻起来。
楼雨的教室在二楼左边,对面是其他班级,三楼则是四年级和五年级。楼雨顺着段桐指的看过去,一眼看到了彭宁文和林彬邺两个人。
走廊上就只有他们两个特别的显眼,紫白色的校服和牙白色的教学楼形成强烈的对比,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看见了吗?”段桐在楼雨耳边小声说道。
楼雨顿时想起来段桐说的,见不得人的事。虽然在上课,但是彭宁文居然搂着林彬邺的肩往厕所钻。
“小深,你就是个电灯泡。”段桐又说道。楼雨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楼雨整个人呆在原地,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发呆,旁边的段桐时不时冷笑一声,搞得像个神经病一样。
下课铃响,彭宁文和林彬邺才出来,从楼雨这个角度看,他们俩依偎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又似乎在亲昵地亲吻对方。楼雨背过身走进了教室,头脑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们丢下自己了,他们不再需要自己了。
心绪无比的平静,比起被打之后浑身只充斥着疼痛更加纯粹,什么都不去在意,也什么都在意。
最后一节课,楼雨趴在桌子上姿势都没换过,手麻了,也不想动。直到放学后广播站传来音乐声,教室渐渐地安静下来,楼雨才稍微找回一丝理智,无比的想哭。
“小深!”后门边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彭宁文见楼雨没反应,径直走了进来,等彭宁文走到面前,楼雨才抬起头来。
“走啦,吃饭了。早上怎么没等我们?”彭宁文满面春风,看得出心情很好。
楼雨还在愣神,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怎么了,盯着我作甚么?我今天那么帅吗?”彭宁文咧嘴笑笑。
“宁哥,你能看下这个吗?”楼雨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
“什么东西,情书吗?”彭宁文刚要打开,楼雨就接着说道:“回去再看。还有就是,我……我以后跟他一起吃饭,你不用来喊我了。”楼雨指指前面扭头看着自己的段桐。
“他?不行!”彭宁文把纸折了放在包里,想拉着楼雨就走。
楼雨没等他抓到手就走朝了段桐,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就和段桐一起走出了教室。
“小深!”彭宁文在后面喊,楼雨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和段桐一起走出了教室。
“同学就该像我们这样嘛,和平相处,对吧?”段桐拍拍楼雨的肩膀,带着他去学校附近的一间网吧找尘哥,言哥和三哥。
他们聚在一起抽烟,讨论哪个女孩子比较好看,学校今天又发生了什么好笑的戏码,周末要去哪里玩。和彭宁文他们一样,谈论的都是一些悉数平常的小事儿,可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楼雨不再会想搭话,不会好奇他们小声讨论的是什么内容,只是看着,直到该回学校。楼雨才不得不站起来迈开了脚。
人类,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下午上课,楼雨并没有认真听讲,而是四处转着头打量着身边的同学,突然很想知道,人活着都在干些什么。
看着左边的同学偷吃了一整节课的零食,右边的同学埋头记笔记,后排女生小声讨论着今天穿的鞋子有多好看。太平常了,就像平常一样。
楼雨眼皮越来越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放学了,也没有醒。
没有做梦,而是像被丢入了海底,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自己一个人。
“学校该关门了。”突然旁边有个声音很轻,浅浅地在自己耳边吹着气。
“小深。”他手抚上自己的头顶,慢慢地抚摸着,像在照顾一只小动物。
楼雨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彭宁文。
“宁哥。”楼雨喊道。
“呵呵,做梦呢?”段桐揪着楼雨的头发,很痛。
“嗯……小桐。”楼雨掰开他的手,站起来整理书包。
段桐把楼雨的椅子踢倒说道:“还不长记性?让你别叫那个名字。”
楼雨弯腰扶起椅子,段桐趁机一脚踢在楼雨腰上。
楼雨没哼一声,拍拍灰又站了起来,无视了段桐。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碍。
“我回去了。”楼雨背上书包看了一眼段桐就走。
“嚓----”段桐没有叫住楼雨,而是在背后冷笑着。
“你干什么?”楼雨回头看,就看见段桐把楼雨前桌抽屉里的书撕了个粉碎。
“你去告老师啊,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段桐又走到另外一个抽屉前。
“你贱不贱?”楼雨按住他的手,生气地瞪着他。
“贱,怎么了?”段桐一把把楼雨推倒,继续他的恶行。
楼雨跑上去和段桐扭作一团,生平第一次打起了架来。
和被打不一样,打在别人身上时,他们会躲,也会被猝不及防打中,他们会和自己一样,疼得呜咽出声,然后更加生气地反击。
“死废物,敢打我?”段桐把楼雨踩在地上,狠狠地踢了几脚,然后又把水瓶里的水倒在楼雨身上才作罢。
段桐走后,整个学校就像只有楼雨一个人一样,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楼雨没忍住哭出了声,趴在地上哭得一下比一下痛苦。
一整天,楼雨的情绪就好像一直紧绷着的琴弦,勉强维持着正常,而现在,终于在遭受外力打击的情况下断了。怎么也收不住,恢复不了。直到教室外走廊上传来喊声,楼雨才被吓到赶快背着书包跑出了教室。
一路跑到秘密基地,楼雨浑身发颤,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居然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包车外月亮高挂,草动虫鸣,身上竟然盖着件衣服,楼雨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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