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明天

作者:寂寞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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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时,见花不见叶(三十三)


      两军再次燃起的战火似乎比之前的更旺,或许是休整的时间给彼此充足的准备时间,而对于赵容真来说,这段时间带给他的还有章玮的背叛带给他的失望与愤怒,穿过纷飞的战火,他似乎能看见陈远眼中的嘲笑与戏谑,对于骄傲的赵容真来说,说是“耻辱”也不为过。

      白天战场上的硝烟弥漫摧残着人们的意志,而夜晚的偷袭也愈加频繁,几乎每隔两、三天,深夜的时候就会有敌军的人来偷袭,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每次来的都是高手,再也不是只要追几步就能抓到的小兵,而高手来的目的也不是几袋米,每次都会用带毒的武器伤害,甚至杀害一些士兵,赵容真的军营里经过几次就变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恐怕下一个被伤害,或被杀的就是自己,有很多人甚至偷逃出兵营。

      战场上的死伤无法避免,对于那些偷逃的人,赵容真曾试图挽留住还在军营里的人,甚至承诺战役结束后,就会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回老家与家人团圆,但这种方法好像并没有多少效果,想逃的人依然会走,很多人都只想保命,不想“有命赚,没命花”。

      本来在战场上就有死伤,再加上因偷袭死伤的士兵,还有偷逃的人,当初彗星带来的五万精兵,经过两个月后,锐减到不到一万人,粮草也几乎用尽了。

      敌军方面虽然也有人员上的损失,但远远不及赵容真的损失。

      这场战役,似乎在还没有打完的时候,就预知了最后的胜负。

      赵容真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才向韩庆飞鸽传书,道出实情,之前的信中,赵容真没有把偷袭的事情报告给韩庆,只说战争比较难打。

      宫中的韩庆得知前方的实际情况,立刻又调了三万人马和粮草去了军营,但对于赵容真没有提前把军营遭偷袭的事情告诉他,韩庆还是怪罪下来,虽然答应彗星这场战役后,可以让两个人远走高飞,但关于国家的事情,韩庆是没有办法再让步的。

      所以,当丞相带着新兵和粮草到达朝营的时候,韩庆的手谕也跟着到了,上面是一些责备的言语,但最重要的是手谕最后对赵容真的惩罚——十大板。

      赵容真跪着对手谕磕了磕头,“臣甘愿受罚。”起身后接过手谕,“拿长凳来。”赵容真回身向跪在自己身后的忠义吩咐,忠义跪在原地,为难地看着赵容真。

      “将军,上次的伤还没完全好……”

      “让你去你就去,难道想违抗皇上的旨意么?”赵容真心里没有不舒服,没有将军营的实情禀报,如果让韩庆还知道自己还在包庇章玮,受到的惩罚肯定就不是这一点点了。

      赵容真权当是对自己的惩罚,也当是自己帮章玮承担一些责罚,尽管他发誓如果能再见到章玮,肯定不会饶他。

      “忠义,去吧。”站在赵容真旁边的彗星转身发话,忠义一惊,他以为彗星会帮自己劝赵容真,就算受罚,也要等到战役结束之后,他没想到彗星会和赵容真说一样的话,“去拿长凳,听见没有?”彗星的语气严厉了些,但另有深意地看着忠义,忠义没办法,只能起身去拿长凳。“丞相大人,尽管皇兄没有命我在军营里做什么事情,但军营里遭到偷袭,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我也没有向皇兄禀报,这件事也不全是赵将军的责任,将军没有禀报,我理应向皇上说明的,所以,要罚也不能全罚将军一个人。”

      “彗星……殿下,不行……”赵容真听出来彗星可能是想跟他一起受罚,于是想阻止彗星,可彗星低头让他安心的微笑却让赵容真说不出话来。

      “前一阵子军营的大门失修,将军为了救站在门下的我已经受伤了,因为要打仗,至今也没完全康复,将军还要领兵打仗,不能再受伤了,所以那十大板,分我七板好了,还请丞相帮忙。”彗星请求地看着丞相,希望丞相能帮他。

      丞相跟这个五皇子平时没有太多交集,一直都是在国宴上才能见到穿着红衣,弹着琵琶的彗星,虽然是有点音乐方面的才能,他一直觉得彗星一直在深宫,没有自己的属地,为国家也还没做出什么贡献,始终还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如今在军营里见到一身素服,皮肤也有点晒黑的他,丞相心里还是有点惊讶的,他觉得彗星跟之前在宫里的五皇子不一样了,好像改变了很多,那身红衣褪去,也仿佛褪去了所有贵气与身份,从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不是目空一起的无所谓,而是无所畏惧的坚定,好像是也可以撑起一片天的男子汉了。

      思考了一下,丞相在忠义找来凳子和长棍后,终于点了点头,当彗星趴在上面,微笑地看着心疼地望向自己的赵容真时,忠义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错过了什么?

      长棍被高高举起,刚刚因为彗星的决定而显得有点嘈杂的军营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仿佛都屏息看着趴在长凳上的人——这个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动过一根手指的人,却在为了别人受罚。

      那力道不轻的七板落在彗星身上的时候,彗星一声都没有吭,只是紧锁着双眉拼命忍着,知道第七板打在身上的声音落下,被皱成“川”字的眉毛才松开,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他依然微笑地看着跪在自己身边,想哭却拼命咬着嘴唇的赵容真。

      “不疼……一点都不疼……”

      那时,彗星的笑容一直刻在赵容真的心上,那些板子不只打在彗星的身上,也一下一下打在赵容真的心上,那些疼痛也是自己间接带给彗星的……

      丞相觉得彗星说得对,毕竟赵容真还要带兵上战场,所以剩下的三板丞相只让执行的人象征性的打了,回宫后,把赵容真救了彗星和彗星替赵容真挨打的事情都讲了,对于赵容真救彗星的事情,赵容真和彗星只字未提,赵容真不想提,彗星也忘了说,韩庆倒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虽然心理上怪罪过赵容真,但这些板子韩庆是犹豫了之后才定的,多少意义上也有做给大臣们看的,如果知道赵容真救过彗星,韩庆可以以彗星的理由免除的,只会在手谕中责备赵容真的。

      听了丞相回来对军营和战区惨烈状况的汇报,韩庆觉得从未有过的压力,赵容真离开京城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彗星离开的时候,又带走了一些人,丞相这次又送去一些兵力,这些差不多已经是韩庆目前最后能送去的人了,国内的人民听说边境的战争打得很惨烈,很多逃回来的人又传递了一些军营里的信息,韩庆再派人征兵的时候,就困难很多,丞相送去的那三万人里,有一小部分人还是韩庆用强制征兵的方法才征集到的人,国内还是需要一些人来护城的,如果赵容真再向他要人,韩庆就会觉得困难很多。

      之前赵容真的信里也提过这个陈远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能力可能是在自己之上的人,这次战役也断断续续持续半年,这次开战后,双方卯足了火力,结果……韩庆不是不相信赵容真,只是现实是需要面对的。

      韩庆又觉得开始头昏脑胀了,他回头看看自己左后方的位置依然是空着的,孟庆欢在的时候,他总是会在韩庆忙着的时候站在那个地方,静静地等着韩庆的吩咐。孟庆欢走后,韩庆总习惯看向那个位置,但总是空空无人。

      想起赵容真为了救彗星奋不顾身,韩庆觉得自己和孟庆欢从来都没有经过过大风大浪,两个人的相处就像是慢慢流过的小河,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孟庆欢来得安安静静,连走得也悄无声息,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韩庆忽然间很想念孟庆欢。

      很想很想的那种。

      想马上见到他的那种。

      韩庆在脑海里搜索着孟庆欢的信息,他好像只跟自己说过十岁以后是在城西外的一座寺庙里长大的,在城西也有一处父母留下的房子,其他的孟庆欢好像都没跟自己说过。

      于是,韩庆招来一个大内侍卫,让他跟自己秘密出宫一次,他想去那做庙里帮赵容真祈祷这次战役能凯旋,其实,他也是想看看孟庆欢长大的地方,还有……能不能见到孟庆欢。

      能见一次也好。

      侍卫驾着马车陪着韩庆出了宫,韩庆嘱咐看门的士兵不要声张,会快去快回。

      出了宫后,马车一路向西跑去,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就出了京城的西门,韩庆让侍卫慢下来,沿路看看有没有人家,说不定会是孟府。出了西门不远,他们果然发现一个人家,韩庆下了车,想敲门进去,但门旁边的院墙上挂着“张府”牌匾,只不过那个牌匾有后镶上去的痕迹,韩庆还是放下了手,不管这里曾经是不是孟家,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

      看来,孟庆欢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如果不住在这里了,孟庆欢能去哪里呢?是不是卖了房子去别的地方了?那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他了?

      韩庆这样想着,刚刚想到可能能见到孟庆欢,还有点激动的心情因为“张府”两个字而低落下去。

      韩庆再次上了马车,侍卫从路人那里打听到附近的山上是有座寺庙,韩庆想可能就是那座庙了,因为孟庆欢说过那庙里他家不远。

      到了山脚,两个人都下了车,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午后的阳光穿过沿路茂密的树叶洒下来,在上山的台阶上点缀上一个个温暖的斑驳,四周也是新鲜的空气,不时地会从未知的地方飘来一阵未知的清新的香气,一转即逝,寂静的山林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清脆的鸟叫和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

      韩庆并没有着急,不急不缓地迈着步伐,他想多呼吸一下那香气,就像……孟庆欢身上的味道,清新并不刺鼻,让人欲罢不能,就像罂粟般让人上瘾。

      直到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登到了山顶,寺庙的大门紧闭着,侍卫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门,侍卫又敲了敲,这才从里面传来应门的声音,韩庆习惯地低头掸掸身上的灰,抬起头的时候,门正好“吱呀”地一声开了,看着来开门的小和尚有点面熟,他定睛地看了看,却和那小和尚一起愣了。

      “……庆欢?!”

      “皇上?!”

      侍卫一直在庙的大门口守着,韩庆拜完佛后,被方丈请去了客房喝茶,想必是孟庆欢告诉方丈的,到了客房,却只见方丈,不见孟庆欢,韩庆向屋子四下里望望,这屋子再没有其他人了。

      “静能没在。”方丈双手合十,向韩庆鞠了鞠躬,韩庆以相同的礼数回敬。

      两个人坐下,方丈先给韩庆敬了一杯茶,然后又把自己的茶杯倒上茶。

      “……静能?是庆欢在这里的名字么?”韩庆想起孟庆欢刚刚的样子。

      蓝灰色的长泡,黑色的布鞋……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韩庆想起来就浑身发冷。

      他的孟庆欢已经出家了。

      所以,那个房子就卖掉了么?

      即使想忘记在宫中的生活,想忘掉自己,一定要用这种方法么?

      这是韩庆一时间无法接受的现实。

      “不仅仅是在这里的名字,以后都会用这个名字。”

      方丈的话把本来韩庆已经在下坠的心又加了速度,他的心一直一直向着一个无底的黑洞迅速掉落下去,没有终点。

      “……为什么……为什么啊……”韩庆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

      孟庆欢为什么会给自己选这么一条路?以后,就连见面也不行了么?

      他不懂,也不想懂。

      平时看似心软的孟庆欢却给两个人选了一个最残忍的结局。

      “皇上,有些话庆欢不便对您说,那就恕老僧直言,他的选择不是错的,也说不上是对的,但对您来说是最好的,您是一国之君,您的未来就是我们国家的未来……您对庆欢的好,他都会记得,只是不能常伴您左右了,皇上您也要学着看开,庆欢也说过他对您的希望吧,也请皇上一定要记得。”

      “如果我不是皇上呢?”

      “……不是没有这种如果了么?现在边疆战事还没有结束,这天下的安危还需要您的庇护,我们是需要您的啊。”方丈双手合十向韩庆又鞠了一躬。

      韩庆低下头,看着茶杯里褐色的平静的水面,心里五味杂陈,孟庆欢在这里的生活会像这水面一样平静吧?这才是孟庆欢从前的生活吧?

      “方丈,您的庙里真安静,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么?”韩庆再次抬起头时,眼角泛着点点晶莹,却没有滑落,方丈没有再说什么,起身,鞠躬,走出了客房,关上了门。

      其实孟庆欢一直就在门外,他贴着房门听着里面的动静,当韩庆说要静一静的时候,孟庆欢又离开了门口,想躲开,却还是被方丈看见了,孟庆欢慌乱得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你来在门外候着吧,看皇上会不会有什么需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方丈小声地吩咐着,孟庆欢有点惊讶,转而感谢地向方丈鞠了一躬。

      等方丈离开客房的门口,孟庆欢又回到那门口,轻轻地靠着门蹲坐下来,头也轻轻地靠在门上,而门里只剩下韩庆一个人,他嫌从门外射进房间的阳光有点刺眼,于是离开原来的位置,背靠着门坐下来,头也轻轻地靠在门上,眼泪却忍不住掉落下来。

      而此时,两个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彼此背靠着背,头靠着头,如果没有那扇门,他们就是一体的。

      一半门里是正在试图说服自己忘掉过去,低垂着双眼,告诉自己要一直向前看的灵;一半门外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看着远方,却无法正视前方的魂。

      等到韩庆从客房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孟庆欢已经靠在门上睡着了,门一开,晃得孟庆欢立刻醒过来,韩庆吓了一跳,孟庆欢立刻站起来,但腿已经蹲麻了,又跌坐在地上,韩庆把孟庆欢慢慢地扶起来,孟庆欢却有点局促地把手从韩庆手里抽出来,自己扶着门站直了,但却一直低着头。

      “……是叫静能么?”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对于孟庆欢来说,就好像是一种蛊惑,想抬头看看面前的人,但却没有勇气。

      “……是,贫僧静能。”孟庆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孟庆欢,韩庆很想把他的脸抬起来,从来到庙里,他还没好好看看孟庆欢的脸,抬到半空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去。

      这清修之地是不该被这些儿女情长所打扰的。

      两人相对,却沉默着,静谧的寺庙里只有风吹过后树叶沙沙的响声,和徐徐的风声,地上枯黄的落叶被吹起,又落下,已经擦黑的天空慢慢落下今天的帷幕,偶尔经过一位和尚,并未打扰这静止的画面,只是默默地经过了。

      “我回宫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许久,韩庆打破这宁静,轻轻地拍了拍孟庆欢的肩膀。

      “……那我送皇上。”孟庆欢依旧没有抬头,低低地说着。

      “不用了,侍卫就在外面,我自己走就行了。”

      “那……皇上也多保重,慢走。”

      “嗯。”答应了一声,韩庆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走下台阶。

      头也不回地。

      等到感觉韩庆走得远一点了,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孟庆欢才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韩庆打开门,跨出门槛,门外的侍卫让开门口,向前倾了倾身子,韩庆迈出大门后,先是定了定,然后回过身,望向站在客房门前,正在看着自己的孟庆欢,这次孟庆欢没有把目光避开,而是坦然地看着自己。

      韩庆的嘴角慢慢翘上去,最后露出一个孟庆欢最喜欢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同样的,孟庆欢回以类似的笑容。

      直到那扇大门再次关上,他们再也看不见彼此了。

      以后的路还很长,是需要慢慢走,我不会走得太快,我还需要时间来回头复习我们的从前,然后一点一滴地记住,因为如果你选择忘记,我又走得太快了,那些从前还没等我记住就不见了,就没有人会帮我们记得了……

      孟庆欢以为他们给了彼此这样的笑容,就不会再有牵挂,只是那时候的孟庆欢并不知道,在两年后,听说韩庆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他还是在佛像前哭得不能自己。

      他不知道是在为韩庆开心,还是在为自己不能拥有韩庆那么多的以后而悲伤。

      亦或是都有吧。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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