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零】
　　“奇怪。”
　　高大的魔法师站在五人中央，微垂下眉。
　　源之石安静地矗立。莹莹的光仿若太阳般灼眼，一闪一闪，泯灭可见。
　　六人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
　　头戴蓝帽子的魔法师问他。高大魔法师抬起头来时，是一张熟悉的脸。——声称闭关无法来参加杨公爵。

　　杨公爵：“信仰之力……削减了。”
　　蓝帽子魔法师大惊失色：“怎么会？！”
　　源之石力量的来源就是信仰之力，若是信仰之力减少，他们献祭都没办法把源之石给补好啊！

　　杨公爵顿了顿，神色不可捉摸：“是真的，你们且看……”
　　源之石的光芒微弱。
　　红胡子老魔法师——也便是艾维斯特的院长稍微向前一步。

　　无数的光芒在他指尖凝聚。
　　紧接着，源之石的亮色，竟是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一】
　　顾祁羽从高处一跃而下。
　　他想着临走前长空的话。
　　源之石的入口在光明女神雕像下，他会帮助自己隐匿气息顺利进入主殿，所以，他的任务是与主殿里的魔法师取得联系——并且获取源之石的近况讯息。
　　他拍了拍并没有污垢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进去——那种感觉很奇妙，冰冷的石头被赋予生机，宛如柔和的水。光明女神双手合十，她的容颜美丽到完美，华丽的裙摆点缀着流苏，镶嵌上各色的宝石。

　　顾祁羽轻蔑地勾了下嘴角。手指在光明女神的雕像上微微摩挲。
　　淡淡的红光从他抚摸过的地方一点一点显露，然后凹陷下去。
　　光明女神的雕像正在逐渐缺失。
　　他抬步走进。

　　身后勾勒着轻薄的轮廓，宛如蝉翼慢慢凸显光芒，又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消失了。
　　浮石晕染着瘦削锋芒，顾祁羽尚且走近，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听见了大魔法师口中低声吟唱的咒语，那是上古之战前留下的瑰丽宝藏，像是迂回深远的乐章。此起彼伏的叹息从四面八方而来。

　　“顾家，”顾祁羽报上自己的名字，“顾祁羽。”
　　他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份，可却并不代表他没有身份。当年与撒旦一战，各大种族的后裔都派出了自己的传人，他们形成以白氏夫妇为首的六大势力，其中就包括了顾家。
　　几十年弹指过，昔日战争落幕，可这六大势力分散在大陆各个角落，并将其经营扩大。
　　几位老魔法师停下了动作。

　　首先说话的是杨公爵，他的神情严肃：“是谁让你来的？”
　　主殿的问题没有外传，顾祁羽怎么会知道并且来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代表艾维斯特学院参赛，也同样在这儿……

　　顾祁羽叹气：“杨叔叔。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您相信吗？我来到这，是神的指引。”
　　器衍生灵已经是神留下的足迹。光明女神的信仰照耀着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带给人们向上的力量与方向。
　　他的表情虔诚，事实也本是如此。长空难道不是神器？

　　“白歌妹妹的弓，是白氏夫妇留下的那把神器。”
　　只是顾祁羽并没有从这位已经步入中年的公爵上看见吃惊的表情。
　　他早就知道？

　　震惊的是其他几位老魔法师：“白歌？白氏的遗孤？”
　　“神器没有被毁灭？”

　　顾祁羽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艾维斯特的院长身上。
　　这位老院长的名字已经被人所遗忘，加冕在他身上的更多是艾维斯特的光环。老院长叹声：“我就知道会这样……你想知道些什么？”

　　顾祁羽笑了。
　　“我需要了解源之石的真实情况，”他说，“我进来时发现光明女神的雕像正在缓慢流失，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老魔法师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
　　顾祁羽面色不改。
　　果真被他一语说到了要点吗？

　　老院长伸出了他的手，示意老魔法师们继续念咒，他则走到了顾祁羽的面前来。“你看看吧。”
　　他的掌心浮现了一个个泡沫。泡沫升腾向空气中，体积逐渐变大，画面在泡沫中变得清晰：

　　几座供奉着光明女神的教堂已经人去楼空。
　　广场上伫立着光明女神的雕像被肆意地践踏。
　　到处都有人宣扬无神论，宣扬人们放弃自己的信仰。宣扬光明女神是虚构的、是帝国主义用来统治人们思想的产物，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光明女神。
　　更有地方，出现了焚烧魔法经事件。那是每个公民的启蒙读物，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将它的开篇第一句话完整地复述：
　　我们始终坚持着我们所信仰的光明女神，是女神的光辉为大陆带来了繁荣，是女神造就了我们。

　　顾祁羽的表情有着轻微的僵硬。
　　老院长在解说：“如你所见，源之石的源泉是信仰之力。只有有了信仰，它才会为人们提供魔法的动力。但是如今人们的信仰流失，源之石的力量被大大削减……”
　　他们都是底蕴深厚的老魔法师，依照源之石现在受削减的程度还不会对他们的能力造成影响。但是那些生活在离光明神殿近的地方人民——尤其是那些已经小有成就的魔法师是最容易体会到的：

　　自己魔法的变化。
　　虽然细微，却至关重要。
　　终有一天源之石会消失，这个世界将不再存在魔法。

　　“我们已经尽力在维护了，信仰之力一日不停止减弱，源之石的气息便会弱一分。我想，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只能用那个办法……”老院长低声说。
　　顾祁羽：“那个办法？”
　　老院长只是摇头。

　　“孩子，现今你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去比赛，这些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老院长劝道，“回去吧。”
　　顾祁羽没有回答。
　　他深深地望了源之石一眼，脚下的步伐迈开，似乎重有千钧。

　　老院长安静地看着他。
　　“去吧。”
　　空气中的浮沉缓慢消失，顾祁羽的背影也随之消逝。

　　老院长转过了身，拄着他的拐杖往回走，缭绕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那拐杖上散发出来，慢慢将源之石包围。
　　但是，无人发觉。

　　白歌。
　　呵。
　　将死之人而已。
　　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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