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难梦

　　“你在哪儿呢？我已经到了光谷。”赵学而的声音略显疲惫。
　　“我在光谷天地的三楼，一间叫月牙弯的餐厅。”
　　“好，你在那等我，我十分钟就到。”说完，赵学而就挂断了电话。
　　“是赵学而吗？”魏周问道。
　　“嗯，她说已经到了光谷，十分钟后见。”吴悠悠点点头。
　　“那等她来了我就走吧。”魏周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很是失落，可是，他仍然无法坦诚面对赵学而。
　　“嗯，你去忙你的吧。”吴悠悠看着玻璃门外川流的人群。
　　俩人于是默不作声地喝着饮品。然后过了又过了几分钟，吴悠悠就看到了倚在门旁笑得仪态万千的赵学而——她就是那种哪怕藏匿在人群里，也能一眼辨出的女人。
　　“你来啦！”吴悠悠起身去迎赵学而，掩饰不住的欢喜。
　　“是啊，坐了六个小时的小轿车，半个钟头的地铁，我终于来了。”赵学而也笑着去拥抱吴悠悠，俩人像好久不见但关系匪浅老友般亲密无间。
　　“那我先走了，悠悠。”魏周不知怎地涌起了一阵失落，大概是异讶于二人的亲密，又同时感叹吴悠悠对自己明显的疏离。他朝赵学而客气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那声音把我吓到了，结果今天你就朝魏周吐苦水啦？看来我是白担心了！”赵学而坐在魏周坐过的位置上嗔怪着吴悠悠，“害我天没亮就从江西赶过来。”
　　“不是啦，跟魏周是碰巧遇到的。”吴悠悠摇头道，接着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道，“学而，真的很感谢你，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跟谁说。”
　　“没事儿，我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是你的，你慢慢说。”赵学而边看着菜单边招呼着服务员准备点单，“路上没啥吃的，看着这些真的饿了。”
　　“那你多点点儿吃的。”
　　“嗯，你说你的，我在听。”赵学而忽而抬起头温暖一笑。
　　“我跟姚梦吵架了。是因为她觉得我抢了薛子意的男朋友许然，可是许然选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跟薛子意分手了。”吴悠悠每每想起这个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也有可能她是觉得我当面告诉她赵业和别的女的在一起让她觉得难堪了。”
　　“怎么最近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赵学而明明饿到胃痛，但是吃东西的样子仍然优雅得体，“许然跟薛子意会分手我一点都不惊讶，不过许然会喜欢你，证明他跟薛子意谈了恋爱后，也没有变傻，眼光还是不错的。至于赵业，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差点忘了赵业他是你哥哥。”
　　“只是名义上的而已。从小他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已是家常便饭。你那朋友能瞧得上他也真是奇怪。”
　　“可是在没看到他和别的女的那么亲密的时候，哪怕我亲眼看到了，我也还是觉得不相信，直到看到梦梦的反应，我才相信赵业竟是这样的人。”
　　“也是，赵业那么能演，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倒是觉得姚梦怪你抢薛子意男朋友和你看到赵业找别的女的是一件事，她就是想演出她们很幸福的样子，可是你偏要去破坏，再加上她和薛子意一样的为爱痴狂，对于插足者她大概是恨得不行了。”
　　“那……怎么办？”
　　“等着时间去证明，清者自清。说说你和许然吧？”
　　“薛子意真的挺可怕的，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会用性命去冤枉另一个人，她坐在轮椅上把自己推到斜坡上，却非说是我推的，然后许然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有多吓人，他好像认定是我做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吴悠悠说着喉咙就哽咽了——她承认哪怕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忘不了许然当时的模样。
　　“可是，你还是喜欢他？不愿意放手对么？”赵学而喝了一口红茶，温柔地注视着吴悠悠。
　　“放不下有什么用？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除了一个遥远的承诺外，什么都给不了我。”吴悠悠的眼泪开始不争气地滑落。
　　“他是不是说，对薛子意只是歉疚，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会回到你身边？”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悠悠，我觉得许然是喜欢你的，虽然我跟他认识也不过两年的时间，但是两年真的能看到一些东西。许然之所以会选择和薛子意在一起，应该只是出于感激，因为在他最痛苦不堪的时候，只有薛子意陪在他身边，所以他才在薛子意追了他三年后答应了她的请求。”
　　赵学而婉婉地说着关于许然的父母在日本出事的经历，吴悠悠听到几乎感同身受——原来那年才二十出头的他就经历了这么痛苦的过去。
　　“所以你大概能理解他对于普通人的冷漠了吧？”赵学而讲完许然的过往后，长叹一声。
　　“原来，他经历了这么多。”吴悠悠此刻心里全是充斥着对许然的疼惜，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到尘埃里，明明在见到赵学而之前她对许然是充满着责怪，而现在，在听完这些他的过往后，那些责怪已经荡然无存。
　　“所以，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慢慢地等，但是你也要最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前的那段过往，他对于薛子意，不可能完全放手不管不理。”赵学而突然放下筷子，郑重地看着吴悠悠。
　　“可是，如果薛子意一直不放手，许然又不忍心不管她怎么办？”吴悠悠知道自己对于许然的坚定——虽然这坚定来得有几分莫名其妙，从前只觉得在小说或者电影中发生的一见钟情的桥段如今竟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应验。
　　“我也说不准，只是觉得，总有一天，你们俩会幸福地在一起的。”赵学而给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答案，但是当她看到吴悠悠忽而笑了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美丽的谎言也许可以成真——也许成为也许。
　　“听了我这糟心的事儿，说说你吧，现在你怎么打算的？”吴悠悠抹干眼角残余的泪水，猛喝了一口抹茶味儿的饮料，才感觉鼻子通气了。
　　“挺好的呀，老薛走了，给我留了一大笔钱，之前还想说他那公司真交给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他倒替我操心了，直接卖掉手上的所有股份变现给我。我就想开个花店，再开个咖啡店，两个店挑在临近的街，方便我打理。”赵学而虽是一脸的笑容，但却掩不住心底的失落——曾经追求的物质现在得到了，人却空落落的。
　　“那你感情方面呢？”
　　“我可能会跟薛子楚结婚。当然，他如果求婚的话。”
　　“薛子楚？！就是薛子意的哥哥？”吴悠悠听到自己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对，薛子意的哥哥，我名义上的儿子。”赵学而看到吴悠悠夸张而真实的反应不觉好笑，“看你的样子是不支持咯？”
　　“没，也不是说不支持，我只是太惊讶了。”吴悠悠看了下四周，确定自己的尖叫没有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后，喝了一大口水来压惊。
　　“一个女人，不管是在情窦初开的十六岁，还是初经世事的二十六岁，或者是历尽半生沧桑的四十岁，总会想起最初对爱情的期待，就是紫霞仙子说过的，我爱的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他有一天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赵学而的脸颊被店内柔和的灯光笼罩着，“虽然万众瞩目，身披圣衣，七彩祥云都很难做到，但是只要有够我仰望的地方就好了。薛子意虽然不是很理想的结婚对象——毕竟如果我和他真的结婚的话肯定会受到世俗的抨击，但是，我是真的爱他，我跟老薛是为了钱，年轻的时候跟丁末处过是因为新鲜——哪怕现在我还留着丁末送我的房子，会跟他见面，也只是因为我把他当朋友，我自己知道，我爱的，是薛子楚。”
　　“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吴悠悠对于赵学而总是宽容和心疼交织的情感，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所以才更加心疼赵学而看似轻描淡写地讲述的背后的辛酸。
　　“真有那么一天决定结婚的话，我估计也不会偷偷摸摸。毕竟我想和他站在阳光下，站在众人眼中，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孩子，在指指点点中长大。所以，在他们降临之前，我可以承受，也愿意承受所有的非议和流言。”赵学而的眼睛柔和地落在自己的腹部，并用手掌轻轻抚摸，“我们俩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真的啊，我要当他干妈！”吴悠悠的眼泪再次落下，好像女人对于孩子总是会变得无限柔和，“可是三个月不到，就不要乱跟别人说，不好，我就装作没听见啊。”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还没告诉子楚，毕竟，我想跟他结婚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不想这个孩子成为他的考虑。”赵学而轻柔抚着自己一片平坦的腹部，满脸柔和。
　　“学而，我听你的意思，我是不是理解错了？你别不要这个孩子，我俩可以一起养啊！”
　　“你真是傻得可爱，你一没结婚的姑娘养啥孩子啊！”赵学而被吴悠悠逗乐了，“我跟他前两天去了婺源，处理老薛的身后事。昨天回来前，他跟我说要不就不回来了，我看到了他对未来的犹豫，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打算跟我一起经历这些。但如果，他不打算跟我结婚的话，我应该就不会要这个孩子了。”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人的降生都是没得选的，所以，谁又不无辜呢！”赵学而渐渐敛起了笑意，“悠悠，如果你为我考虑的话，关于这个孩子的存在，你不要同任何人提起，除非，我和薛子楚结婚了。”
　　“好，我答应你，谁都不说。”吴悠悠只得点了点头。
　　“待会陪我去多买点话梅啊，可想吃了。都憋了几天了！”赵学而突然调皮地笑道。
　　“嗯，最近我天天都有时间。不如你搬到我这儿跟我一起住吧？你现在毕竟有孩子了，一个人住不方便。”
　　“没事啦，我一个人可以的。再说，如果薛子楚准备上门求亲，结果看到你杵在那儿，他开不了口怎么办。”赵学而打趣道。
　　“那好吧，你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吴悠悠仍是有几分担忧。
　　“知道啦，我不跟你啰嗦了，我要多吃一点，好饿呀。”
　　吴悠悠看着夕阳的光透过玻璃门照在赵学而的身上显得无比柔和——只是她辨不清那柔和是因为光呢，还是因为赵学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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