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惭陋莫彷徨
次日清早，开封府西厢客房内，石玉奴将几件粗布衣裙仔细叠好，收入靛蓝色的包裹，打了结，将之挎在肩上。留恋地望着昨夜同裴慕文对坐相谈的木桌，良久，方才黯然地收回目光，推门欲行。
不料打开房门，却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年青衙役站在门口，举手正欲敲门。石玉奴微微后退，怯生生地问道：“这位官爷，您来有事？”
那衙役抱拳道：“石姑娘，冒昧打扰了。在下甄生，受裴少庄主所托送姑娘离开，也好沿途保护。”
石玉奴侧头望着她，轻声道：“是他让你来的？那……那我们走吧。”她住在开封府的这些日子，时常受到一个名叫“张龙”的人照顾，昨夜听裴慕文提起那是因为张龙同裴家庄有旧，她以为甄生亦是因此而前来护送自己，便也未加疑心。
甄生见石玉奴答应得如此痛快，倒是未曾料到，心中暗付，如此单纯的少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容易被拐，以后裴慕文可有得担心了。她面上仍是温和带笑的神色，微微侧身退后，伸手道：“石姑娘，请。”
石玉奴敛衽施礼，同甄生一前一后，出府而去。
离了开封府，甄生顺口问道：“石姑娘，可需要在下雇辆马车？”
石玉奴回过头，顿了顿道：“官爷，裴公子没有告诉您他要将我安置在何处？”她言语依旧客气，却已明显露出了些许防备。昨夜裴慕文让她去找近侍马雄和裴家庄柳总管，那地方便在城郊不远，又何须雇车。
甄生见她起疑，反而磊落一笑，坦然道：“实不相瞒，裴少庄主确实不曾告知在下，只因此次护送之事，并非他所托。”
石玉奴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你……”
甄生温和地笑笑，示意自己并无敌意，柔声道：“姑娘不必害怕，在下并非歹人，也无恶意，实是奉包大人之命，护送姑娘前往欲行之所。”
石玉奴抬头看着他，轻声道：“那你为何要出言欺骗？”
甄生笑道：“日前包大人曾全力打探裴少庄主行踪，我若说是大人派来的，姑娘难免要多疑，半路将我甩开事小，可沿途若真出了事，在下如何向大人交差。”
石玉奴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方问道：“如今又为何要坦言相告？”
甄生心中暗付，我何时坦言了，不过是见时机不对，又换了另一个谎言。但她脸上还是露出真诚的笑容，状似无意地道：“只因我见姑娘一脸踌躇与为难，似是不愿意去裴少庄主安排的地方。”
“你……你怎么知道……”石玉奴微讶地看着她，却已是默认了。
甄生笑笑，说道：“石姑娘天性纯真，喜怒不善掩饰，自是不难看出。姑娘若有别的打算，如还信得过包大人，信得过在下，不妨说说看，或许在下可以代为安排。”
石玉奴清澈的黑瞳怔怔望着她好一会儿，终是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别的打算。”
甄生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护送姑娘去裴少庄主安排的地方吧，等你平安到达，我也好回去向大人复命。”
石玉奴轻轻点了点头，无言继续前行，甄生跟着她从东南面的丽景门出了城。沿着汴河支流走了不到两里，见石玉奴脚步越发迟疑起来，关切道：“石姑娘，怎么了？”
石玉奴停下步子，声如蚊呐地道：“不……我不能回去。”
幸好甄生离得还算近，耳力也还算好，听到了她这句喃喃的低语，想了想，温言安慰道：“石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瘾？那边有块大石，不如我们过去坐下慢慢说。”
石玉奴点点头，跟随甄生走到河边大石之旁。甄生先用袖口拭去了石上灰尘，这才请她一并坐下。石玉奴小心地与甄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双手托腮，支在膝头上，望着波光滟潋的河面幽幽叹了口气，秀眉轻蹙着，掩饰不住的满面愁思。
甄生随意地坐在石上，身后半倚着河边秃枝的垂柳，望着石玉奴道：“石姑娘，你不想去裴少庄主安排的地方，是否有什么难处？”
石玉奴转过头，难掩被说中心事的触动，半晌，终于点点头道：“我答应过裴老夫人，再不会回裴家庄，再不会做不分轻重，不明事理的人……”
甄生思绪一转，心中已然有了些许了悟，探问道：“是裴老夫人执意拆散你们？”
石玉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本来就配不上他，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我还是个孀居的寡妇。”她一双水眸顿时迷蒙上一层雾气，言辞温文如故，却渗透出浓浓的自卑，口中那个他，自然是裴慕文无疑了。
甄生知道她身世可怜，自幼父母双亡，为筹钱葬父而卖身石家。在石家不仅饱受欺凌，还被迫嫁给石家重病缠身的次子石仲祥，结果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不容易时来运转，遇到了对她一往情深的裴慕文，却始终受不住世俗的眼光。不幸的经历，以及逆来顺受的柔弱性格，使得自卑早已深深入骨，也难怪她总是面带愁容。
甄生对她很是同情，尽量用她能接受的想法柔声劝道：“门第配得上也好，配不上也罢，两情相悦本就是不需要理由的，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再好，在裴少庄主眼中，也不如你的一颦一笑动人啊。”
石玉奴平日里被人呼呼喝喝惯了，何曾听过如此夸赞，眼中欲落的泪水尚未干涸，便已羞涩地低下头去，忍不住微绽笑靥。
甄生见她悲伤之色稍敛，续道：“更何况石姑娘纯朴善良，温婉似水，又知礼守信，处处先为他人着想，如此样貌，如此性情，又何逊于那些名门闺秀。”
石玉奴温婉地笑道：“官爷您过誉了，我出身寒微，又怎敢和那些大家小姐相提并论。”
甄生见她还是这样看轻自己，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她的自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消除的，顿了顿，又道：“石姑娘觉得裴少庄主为人如何？”
石玉奴微微一怔，想起心上那人，面上不自觉地泛起幸福的光泽，沉思道：“他……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人虽然有些冷傲，可是内心其实很善良，甚至还有些孤独。”
甄生点点头，赞道：“看来石姑娘知他甚深，不知姑娘认为他的眼光和决断如何？”
石玉奴毫不迟疑地道：“目光如炬，决断过人，裴家的事，都是由他一手打理。”
甄生笑道：“连石姑娘都对裴少庄主的眼光赞不绝口，可见他钟情于你，绝非识人不明，而是你确有过人之处了。”
“这……”石玉奴被她说得语塞，一脸想辩又无从辩起的单纯娇态，甄生看着亦觉得可爱至极，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静默片刻，甄生又道：“石姑娘，有句话在下说得冒昧，得罪之处还请姑娘不要见怪。裴少庄主对你用情之深，大家有目共睹，你若不告而别，他必将无比焦急伤心，石姑娘，你忍心让他难过吗？”
一想到若裴慕文得知她离开的消息会有的反应，石玉奴目光又渐渐黯淡下去，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以他的家世、人品、才学，天下间的好女子予取予求，日子久了，便会忘记有我这么个人了。”
甄生苦笑道：“以裴少庄主那脾气，只怕在忘记之前，已不知会作出什么事来。他如今官司缠身，若再因石姑娘的出走做出不智之举，恐怕也非你所乐见。”到时展昭或许也会受裴慕文的连累。
石玉奴垂下头，良久不语。甄生叹了口气道：“若石姑娘实在不愿意去裴少庄主安排的地方，不如这样，在下有个朋友住在城东，石姑娘先在那里将就几天，等少庄主的案子判定，再议今后行止不迟。”
石玉奴想了想，这天地虽大，却已无她容身之处。这衙役温和有礼不似恶人，且是青天包大人的属下，自己也只有信任他了，于是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有劳官爷了。”
甄生见她应允，顿时松了口气，起身微笑道：“石姑娘客气，不妨事。”于是二人过桥转北，从旧曹门入城，来到了枣家子巷叶家住处。
隔着稀疏的篱笆，甄生远远看到小舟正坐在院中，正在细心地看着炉火，炉上放着煎药用的瓦罐。她朗声唤了一句“舟儿”，叶晚舟抬头循声望去，笑着喊道：“甄哥哥！”言罢放下手中的蒲扇，快步打开院门，将甄生迎了进来。忽见后面跟着一位素衣女子，不禁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甄生摸着舟儿的头，温言问道：“你爹爹的病怎么样了？”
舟儿小脸上喜气洋溢，笑答道：“爹爹连服了几日甄哥哥送来的药，如今已见大好，不再咯血，体力也恢复了许多，刚刚和娘从市集回来。”
甄生回忆起叶叔当日身体虚弱的样子，不料才短短三四天功夫，竟已能出外走动，公孙先生的医术实是精妙至极！忽然想起他常说的那句“学生无能”，甄生暗道，其实并不是公孙先生无能，只怪展昭每次偏要中些稀奇古怪的毒回来。幸好如今有了自己这解毒圣手在身边，公孙先生才不用再背这无能书生的黑锅。想到此处，她不自禁略带得意地笑了起来。
插入书签
我和无方二人近期刚好都有些事情忙，更新慢了下来，实在抱歉。
另外有件事想请问大家，有没有觉得我们近来的文让人感到沉闷，没有吸引力呢？写手往往集中于编故事，无法看清自己的情况，所以希望大家把自己的想法反馈给我们，以便我们及时改进与调整，先行致谢了~~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