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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异事
听到璃疏说要在长安久住,苍央有些意外。
百年来,他们行走于世间,偶尔回竹舍闲居,也在不同的地方住过,但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十年以上,毕竟当周围人都老去,他们却还年华正盛,未免过于骇人听闻了一些。
但璃疏摸出薄薄一张纸递给苍央,轻描淡写道:“我们就在此处落脚。”
苍央接过一看,竟是长安西市一家药材铺子的地契,正挂在他们的假身份之下,是百余年前的清河郡守一手操办。
原本以为还会有一番周折,未曾想到,药材铺子还在,生意还在,就连掌柜的,在看到苍央拿出的凭契时也恭恭敬敬将他们领进了后院的账房。
账房先生盘膝坐在炕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对着一炕桌的账簿,一手算盘打出了金戈之声。
璃疏先挑了眉,苍央也将目光落到了算盘上,掌柜的躬身告退,清脆连绵的算珠声这才停下来。
账房先生慢条斯理地整理面前账簿,声音散漫:“永乐十九年,不周先生找到我师祖,要请他看一个铺子。我师祖曾受过不周先生大恩,便应了。从此之后,我师门便多了这一条规矩。”
他转身侧头,将摞了一尺高的账簿往璃疏和苍央的方向一推,袖着手道:“不才在下恰好以算财入道,自我接手二十余年,又添置了些小东西,两位名下产业都在这里,请过目。”
苍央看向璃疏,没有动作。
璃疏则径直问道:“先生贵姓?”
账房先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免贵姓来,左右邻居都称我一声二爷。”
璃疏笑了笑,对来二爷的怠慢不以为意,坐到了他对面,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二爷可要抽成?”原是只有一间药铺而已,竟经营出了这样多的产业。
璃疏一点没客气,来二爷见了倒也不恼,依旧袖着手,用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俩,懒洋洋道:“二爷我就好算财,抽成倒是不必了。”
璃疏却道:“我这样说,是因为......如果可以,我想雇二爷继续打理这些产业。”
来二爷这才正眼看向她:“我要价很高。”
璃疏的手轻轻抚上面前的账簿,道:“郡守思虑周到,但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毕竟是百余年,二爷要价高一些也说得过去。”
闻言,来二爷看向他们的眼神变了,问道:“你们不是离娘子后人?”
璃疏笑了笑,抬起茶碗,慢条斯理道:“我们只要这间铺子和一处住宅,别的二爷尽可拿去。”
来二爷眯了眯眼,倒并未追根究底:“既是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永善坊有一处两进的宅子,修得精巧,有个雅号叫留云馆,是来二爷平日里用来招待达官贵人的地方,如今这座宅子就成了璃疏和苍央的新住处。
留了些洒扫的仆从,又改了几处布局,苍央和璃疏在宅子里窝了两日,才在药铺挂了个看诊的牌子。
来二爷对此不置一词。
于是璃疏和苍央便每日随着开市闭市来往于药铺和留云馆之间。
偶有附近的伤患会过来看诊,都是寻常病症,图个方便,大部分时候璃疏还是和苍央坐在后院下棋。
是以当李濯找上门时,最先见到的反倒是来二爷。
来二爷在铺子里,看着店掌柜往一摞摞纸上盖钤印。
李濯被侍卫抬着放在来二爷面前,艰难拱手:“见过二爷。”
来二爷眉毛高高挑起:“早便听说二郎遇上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怎的还未好全?”
李濯苦笑:“这不是,来看大夫了么。”
闻言来二爷眉毛挑得更高:“二郎怎想到来这儿了?”虽说璃疏挂了牌子,但医术如何到底是不好说的。
李濯垂下眼帘,低声道:“那日救了我的,正是这二位。”
这下倒是来二爷顿住了,不禁恍然:“原来如此。”说完他回过神来,抬手示意身后小厮:“二郎既有正事,我便不耽搁你了,请吧。”
再见到李濯,苍央也察觉到了不对,因为璃疏分明毫不意外。
听完李濯的描述,她抬手,李濯的侍卫便抬着他递到了她手下。
看着璃疏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李濯笑着问她如何称呼,言语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轻松熟稔。
璃疏微微侧首,将被帛带覆住的双眼转向他,道:“我叫璃疏,他叫苍央。”
说完她收手:“没什么大碍。那狐妖有些道行,留了道咒在你身上。我不擅此道......”说着她唤道,“苍央。”
苍央早便站在了她身后,闻言上前抬指就往李濯印堂按去,李濯抬手止住身后刀锋出鞘的侍卫,由着苍央的食中二指点上他的眉心。
苍央垂下的目光落进他眼中,他注意到,直到这时,这名男子看向他的眼睛里才终于有了他的影子。
李濯身上的咒并不算难解,但璃疏与苍央终究受规则所限,只能一日一日慢慢助他恢复。
不想没过多久,傅不姒也一起来了。
傅不姒来却是为了另一桩事。
半月前,安平侯府的小娘子找到她,说府上有怪事,想请她去看一看。
安平侯府原是这小娘子祖母,也就是老安平侯夫人掌家,可这位老夫人从半年前便起小病缠身,汤药不知灌了多少,仍不见起色,到了半月前,她病体无力支撑,就连管家之事,也交给了那小娘子的嫂嫂。
因是私下所托,这小娘子对家里只说傅不姒是被请过去小住一段时日的好友。
傅不姒在侯府逗留了大半个月,眼看老夫人一日日虚弱下去,却一筹莫展。
她先前见过苍央动手,现下又知道了璃疏挂牌子看诊,便借着李濯的便利,想请她前去一看。
璃疏不置可否,倒是李濯劝道:“你们若想在长安久住,名声是必不可少的。”
璃疏挑了挑眉,让苍央换上茶水,示意他继续说。
“老安平侯夫人姓刘,是当今皇后娘娘嫡亲的姑母,膝下长子便是现今驻守边境的安平伯赵琰。按照惯例,降等袭爵后一应规矩都该按伯府的来,但如今侯府还能称作侯府,便是全仰仗这位老夫人。”说到这里,李濯转头问傅不姒,“找你的那位小娘子行几?”
傅不姒立马答道:“行三。”
李濯点点头,又转回去:“那便是赵二爷的小女儿了。赵家祖上人丁单薄,至老侯爷为止,都是一代单传,到了赵琰这一辈,才有了一个胞弟。赵琰才具平平,他的二弟赵淮之却是个牧守一方的料子,如今已做到了徐州刺史,与夫人一同在任上。这位赵三娘子算算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应是留在长安相看人家,听闻刘老夫人极是疼爱小辈,赵三娘子大约也是忧心祖母,走投无路才想了这个法子。”
停了一会,李濯又道:“虽说朝廷特设镇妖司,养了一帮金吾卫,但对民间私自缉妖之事,却一向是分毫不放。”说着他看了一眼傅不姒,“便是阿傅,也是在镇妖司挂了名的。”
听到这里,苍央定定看向李濯。
李濯笑了笑,道:“离娘子若想日后行事方便些,不妨借此机会过了明路。”
璃疏手指点着小几,慢慢说道:“这样啊。”看来当初清河郡守所想之事已然实现了。
她抬起手,搭着苍央伸过来的手起身,抚了抚衣摆,道:“那便去看看吧。”
赵三娘子等在前往安平侯府必经之路上的一家茶楼,傅不姒拉着她进了璃疏的马车。见马车里还有个苍央,她不由得一愣,但见璃疏帛带覆面便又释然了。
简单见过礼,赵三娘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璃疏并未多说什么,只偶尔点头作答。
赵三娘子话毕,侯府却还未到,马车中笼罩的寂静令赵三娘子有几分坐立难安。
她对面一个是男子,一个是似有眼疾的女子,目光落在哪里似乎都不合适。
苍央却面色平静,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赵三娘子。
倒是璃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伸手拉住了苍央,道:“我渴了。”
说完又面向傅不姒和赵三娘子道:“前几日二爷送了几斤宣州雅山,不知你们可喝得惯?”
苍央转头看她,略微一顿,便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茶具热水,泡起茶来。
赵三娘子面上有些无措,倒是傅不姒接过话:“既有好茶,拿出来便是,我也不是挑嘴的。”说完她又转头笑问,“三娘可否?”
赵三娘子恍然,垂眼对着璃疏道:“那便多谢娘子。”
璃疏略一颔首,面上露出些笑来,抬手接过苍央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有了茶水,再添些小食,车厢中的气息不由松快了许多。
璃疏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赵三娘子同傅不姒小声的倾诉,却突然感觉苍央的气息靠近,接着便听见他在耳边低声道:“这位赵三娘子有些不对。”
因着她现在眼睛不便,全凭感知,一些东西便只有靠苍央来看。闻言,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嗯?”
苍央便跟着道:“骨相饱满,面相却寡淡,瞧着似乎少了点生气。”
璃疏思索片刻,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臂,道:“待会你看一下侯府。”
苍央应了一声,抬头时却正对上急急转开视线的赵三娘子,她脸颊似乎有些发红,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略一挑眉,却也不耐烦细想,左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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