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坊

　　（33）才一天的光景，这简陋的屋内却像是变了大样，多了几丝人气。屋内的灰尘被景云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两人的一些衣物也被整齐地搁置在了床脚，因为屋内除了这张床外并无其他家具。锅碗瓢盆也被清理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屋外的小侧房中，房内搭着简易的炊制工具，那个灶炉虽有些坍圮，但勉强还能凑合。侧屋外左角落的炉子里煮着沸水，呜呜地冒着热气，到是驱散了几分暮秋的寒意。景云想着，到是可以让琼华洗个热水澡，好好清理一番了。她平日素来注重形象，这么些天，怕是委屈她了。
　　这么想着，他又将白日里头在山中挖来的野菜与菌菇细细清洗了一番，打算做个热汤。至于山中野味，思及此，他不免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平日里为考取功名一心读书，在武力上到是不曾锻炼过，显得有些手无缚鸡之力了。即使面对着齐全的捕猎工具，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大半天下来，也只是在那些矮树上找到几颗鸟蛋罢了。这般想着，景云不免有些气馁，他望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上的道道伤痕，有些无力地感慨道：难道还真是应了旁人的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吗？”“景郎。”一声柔柔的叫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来不及再多想，急急地迎向门口，温柔地搀住那个仍有些行动不便的娉婷身影，
　　“琼华，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休息吗？”景云有些无奈地看着琼华，一时却也不忍再责怪些什么。“我怕你太累了，便来看看你。如今我行动不便，这屋子全靠你一人打理。今天更是在山中忙活了一天，你明明不该做这些粗活的。你的手是用来写文章的——”琼华说到此处便看见景云有些躲闪的神色，她看着他背过身后的双手，怔怔得止住了话语。“把手拿出来。”她有些沉下了脸色。“琼华，你快些回去，现在湿气重，你怎生穿得如此单薄便出来了。晚饭快好了，你且回去添件衣裳。我一会便过来唤你用膳。”
　　看着琼华脸上默不作声的坚持，深谙她性子的景云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我依你便是。不过，你可要答应我，莫要再哭鼻子。”入目的双手纤长依旧，却在骨节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痕，乍眼一看在白皙的手上竟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看着琼华开始发红的眼眶，景云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乖，都说了不能哭鼻子了。我没事，真的。只是对打猎和采摘还不甚熟悉。你放心，我很快便会适应。”肩上的伊人仍是默不作声。正当景云以为自己又惹琼华生气的时候，她从自己怀中轻轻脱身而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从未见过琼华如此脆弱的模样，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睑缓缓落下，比起盛装时的艳丽无双，到是平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娇弱。就连被轻薄那日她也只是红了眼眶，并没有落泪，如今，竟是自己害她落泪了吗？
　　这般想着，景云心中愈发难受。“景郎，你明明该考取功名，衣锦还乡的。是我。是我断送了你的大好前程。”言毕，琼华更是泪流不止。景云闻言一愣，原来她是为我而哭。看着眼前女子那泪眼朦胧的美目，他心中一软，满是怜惜。“傻瓜，前程之事又怎能强求。只是，景云这一生怕是愧对双亲了。”想到家中父母，景云的心中不免染上几分沉重。当日走得匆忙，来不及多加考虑，如今想来，怕是让他们老人家担心了。所幸家中还有大哥扶持，也望陆兄看在多年情分上对双亲多加照顾了。“景郎。”望着琼华担心的眼神，回过神来的景云朝她安抚地笑笑，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事已至此，自己这辈子万万不能再辜负琼华了。
　　景云将外衣披在琼华身上。“好了，晚饭也差不多好了，我们便在此处进餐吧。”他将几个木桩拼成简易桌椅，两人便在侧屋中用了膳。也许到是应了那句话：有情饮水饱。面对眼前简陋的一餐，两人倒也甘之如饴。
　　望着屋内门缝中溢出的邈邈白雾，景云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旖旎的心思。前几日他们虽说是同床共枕，但那也是情况所迫。景云心中还是顾忌着礼数，终是没有做出什么越轨之事。然而心爱之人就睡在身侧，景云也毕竟不是什么柳下惠。每每闻到那几缕沁人心脾的女子香，心中汹涌的爱意让他几次无法在晚上安眠。然而他心中的怜惜更占上风，他想给琼华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他也始终坚信着，这一天并不会遥远。
　　而屋内正在沐浴的琼华对于景云这几晚的反应自是有所察觉。从一开始的同床共枕到主动在床边打下铺。他刻意拉大与自己间的距离，那每晚僵硬着的身躯无疑不证明了他心中的不平静。对于自己身上的这身异香，曾经的琼华是无比厌恶的。正是这缕女子香让自己在嫣然楼中圣宠一时，而也正是由于它，才让自己卷入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琼华很清楚，这身异香对于男人的撩拨有多有效。而景云这些天的忍耐在让琼华惊讶的同时更是感到了满满的感动。她想，自己赌对了，他便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今夜的秋风消减了不少，山中漆黑的夜幕中竟点缀了几颗繁星。看来，明天将会是个好天气。这般想着，景云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他暗自念了几句，踌躇着踏进了房内，准备迎来这一晚的煎熬。“琼——琼华，你怎的还未入睡。”望着半卧于床上，只着单衣的琼华，景云有些紧张地开了口。这个呆子，都这么久了，面对自己还那么紧张。“深秋露寒，景郎你还是不要睡在地上了。天色已晚，我们两早些就寝吧。”“没——没事。琼华你要是困了的话便先睡吧。”景云似是面对琼华的暗示毫不知觉。
　　“不解风情的呆子。”琼华心中暗骂一声，羞红的脸上也不免染上几分恼意。胭脂染就丽红妆，半启犹含茉莉芳。一种香甜谁识得，殷勤帐里付情郎。而之后也不知是怎么发展的，琼华还是将自己付给了景云，这个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子。许是由于情到深处不自抑，水到渠成般的，两人行了周公之礼。
　　第二天，晨曦微微亮，景云便从床上醒了。他温柔地望了眼枕边酣睡的女子，她泼墨般的青丝在枕头边堆起朵朵乌云，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初经人事后的风情，萦绕在鼻尖的还是那抹熟悉的女子香。景云回想起昨天的一切，不免有些恍惚，暗自责怪了自己的莽撞，但又无比庆幸自己是琼华的第一个男人。虽然他并不十分介意，但心中难免有些许芥蒂。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准备去为琼华准备早饭。一切都是那般让他心悦，他想，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也许，还要加上几个孩子，只属于他们两的孩子。
　　然而命运却总是那般无常，有情终难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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