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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3.
知道了方巧欣家裡的事,鄭禹廷知她心裡一定不好受,便約了她出來一起打球散心,想藉此安慰下她。
他能做的其實不多,一定也沒有雁書那樣能夠輕易地討她開心。但……他還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默默守護她。
「嘿、方巧欣!」
早已獨自在球場候她多時,鄭禹廷抱著球,起身,笑著向她揮了揮手。這時間沈雁書還在電台廣播,因此只有她一人來。
「怎麼突然找我出來打球,想到喔?」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方巧欣接過他拋擲過來的球,眼下帶著深重疲憊。
「讓妳發洩一下啊。」鄭禹廷聳聳肩,「妳看,妳一定很久沒運動了,肥肉長了好多……」打量地摸了摸下巴,他望著她似乎越加消瘦的身子,睜眼說瞎話。
「去死啦你。」方巧欣瞪了他一眼,隨即是冷冷扯唇一笑,「鄭禹廷,你是太久沒被我『喬』,皮在癢了是不是?」「喀吱」地拗起了手上指節,她的眼神危險,表情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
鄭禹廷忙撇了撇手。「不敢不敢,小弟知錯,就讓大姊您先吧。」賠笑著乾笑了兩聲,他痞痞地笑著,眼中卻隱隱閃過一點不忍。
這陣子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看起來消瘦了好多,臉色也不太好,黑眼全似乎還變得越來越重了……
可惡,雁書那傢伙,到底有沒有照顧好她啊?
「知道錯就好。」方巧欣不屑地哼了哼,「那我就不客氣了!」話音方落,她隨即抄起球便往他那邊籃框運球快速奔了過去,嘴角的笑容倒挺是得意。
她一路往球框奔,鄭禹廷便是一路擋,偶爾也伸手搶過她手中的球,然後再刻意地悄悄放緩動作讓她搶回去。
他承認自己這球其實打得不是很專心。因為能夠見到她……他心裡已經很滿足了。
將手中籃球用力往上一丟,方巧欣拋球擦板進籃,而他則在最後一刻放下了手,沒有把那一球攔下。
「吼,你很遜耶。」她喘著氣睨了他一眼,表示自己贏得太快很無聊,「你嘛認真點好不好?」將球丟回了他手中,她小跑步到包包旁邊喝了口礦泉水,似乎體力已經比以前要差了不少,大概是真的太久沒有運動了。
「呿,下一場一定會贏回來的。」鄭禹廷不滿地開口哼了聲,見她模樣,心裡卻稍稍寬了心。
太好了,她似乎比較有精神了。
他並不介意自己打球放水輸她,因為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本來就不是輸贏……他真正在意的,是她的笑容。
「最好是啦。」方巧欣極其不屑地啐了聲。
從八點到九點,一小時下來,他們也打了不少回合,輸贏算是一半一半。
一直到最後,兩個人都喘得癱在地上坐著,滿身汗水淋漓。
「靠……」方巧欣終於忍不住開口罵了聲髒話,「真的太久沒運動了啦,好累……」將寶特瓶中剩下的最後一滴水也給全部喝光,她喘著氣,還不忘偷偷伸手捏了捏自己小腹。話說她真的胖了嗎?可是上次量體重的時候明明有變瘦的……唔,到底是這傢伙騙她,還是體重機壞啦?
反倒是他,看起來似乎並不太喘的樣子。明明是一樣的運動量啊,怎麼他流汗好像流得比自己還要少,也沒有她那麼累?說起來……嗯,他皮膚好像又更黑了一點?
「就說妳太久沒運動,都長贅肉了──痛痛痛!不要又拉我耳朵啊幹!」才開口調侃到一半,鄭禹廷還掛著銀色鐵環的左耳便被她給猛力往下一扯,痛得他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他吃痛哀號了好幾聲,這人真的手下完全不留情的啊!
「鄭禹廷,你可以再多說一句沒關係,真的。」笑瞇瞇地又多施了點力將他耳垂又捏得更緊了些,方巧欣額角爆了好幾條青筋,表示自己豪不介意再用點力。
「幹幹幹我不說我不說……啊靠放手啦、真的很痛耶!」揉了揉自己發紅腫起的耳垂,鄭禹廷埋怨地看著她,聲音裡還帶了幾許怨念。真不懂她這麼暴力,雁書到底是怎麼忍受她的?呃,算了,他好像也沒資格講人家……
「活該。」方巧欣滿臉輕鬆地拍了拍手,笑得歡欣,十分愉快的模樣。
然而看著她笑容,鄭禹廷怔怔地望著,那個燦爛弧度彷彿和記憶裡的某個單純女孩重疊,令他一下子有些失神。
其實……關於鄭禹廷的遺憾,還有個原因。
──小學一年級那年,她其實,喜歡過他。
那時候他們年紀還很小,還在兩小無猜的年代,或許根本不曉得什麼叫□□情吧?總之至少算是有過的,他總這麼安慰自己。他很清楚記得,那個年代裡,手機並不盛行,Nokia還在3310的時代,他們這群小屁孩沒有i Pad或電腦,就只會到處抓蟲去嚇女生。那時候方巧欣還沒有這麼兇,但奇妙的是,她竟然是全班唯一不會怕小蟲的那一個。
於是不知不覺中便成了他經常帶著她去找蟋蟀、抓蚱蜢、看螢火蟲,或是捕捉蝴蝶……
他那個時候,其實也喜歡她的。
只是因為不久後他便隨著家人轉學舉家搬遷到了台北去,他記得那時他甚至還有收過她的信……一直到國一那年他父母離婚,他跟著媽媽又再回到了高雄,卻沒想命運竟讓他們同校又在同班。
但再有緣份都沒有用。事實上,他錯過她的那五年永遠也不會再回來,而他這一等……便是十年光陰。
十年過去,這樣長卻短促的一段時間裡,她卻未曾再回頭正眼看過自己。
「妳有想聽什麼嗎?」從記憶的泥沼中將自己拉回,他回頭看了看她,彎唇,「等一下駐唱時間,我還沒想好到底要唱什麼咧。」仰頭望向夜空,他輕嘆了口氣。
可是啊,即使明白自己早就不必再等,他還是放不下她。
或許這一輩子……都注定要放不下了吧。
「不知道,看你啊,問我幹嘛?」聞言,方巧欣滿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是想起什麼似地大聲拍了下手:「啊!不然你唱《王妃》好了,還可以順便摔個眼鏡,效果應該很不錯。」笑嘻嘻地開口隨意提了一句,她開玩笑的說著,腦海裡想像出那畫面便不禁是笑了出來。
「幹,不要,那首歌音很高耶!而且我哪來的眼鏡啊,妳是有病喔?」滿臉黑線,他無奈地斜睨著她,只覺得這人大概又開始發瘋了。
「啊不然咧?我怎麼知道啊!」
夏末的晚風微涼,他們之間彼此沉默了很久,不知是在互相獨自思考著什麼。而在那片蟬聲中,最後是由他緩緩開了口輕唱:
「妳的心情總在飛什麼事都想去追想抓住一點安慰
妳總是喜歡在人群中徘徊妳最害怕孤單的滋味
妳的心那麼脆一碰就會碎經不起一點風吹
妳的身邊總是要許多人陪妳最害怕每天的天黑
但是天總會黑人總要離別誰也不能永遠陪誰
而孤單的滋味誰都要面對不只是妳我會感覺到疲憊
當你孤單妳會想起誰妳想不想找個人來陪
你的快樂傷悲只有我能體會讓我再陪你走一回……
(張棟樑-《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詞/莎莎,曲/施盈偉)」
他的嗓音不似沈雁書那樣乾淨清亮,也沒有陳靖宏低沉磁性,剛好介於中間而略帶著沙啞的歌聲平時唱快歌很狂野,唱起抒情來竟也十分溫暖柔和,卻不知是因為人,還是因為歌,又或者是因為心情。
方巧欣便也就只是靜靜地聽著。
她與他一同仰望著夜空,閉著眼,兩個人坐在地板上,互相隔著默契的距離。
而一直到他唱完,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喂,你什麼時候要交女朋友?」突然開口打破了一片寂靜氣氛,她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了句,聲音淡然卻感嘆。
鄭禹廷喜歡了她多久……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最殘忍的應該是她吧,明明很清楚,只是既然他不說,她也就一起裝死擺爛。因為沒辦法狠狠推開戳破,就乾脆繼續蒙著當朋友。
這樣的她……是不是很過分?
「不知道,再看看吧。」鄭禹廷嗓音幾分漠然了下來,歛眸﹐「也沒遇到喜歡的。」他無畏地聳了聳肩,似乎絲毫不在乎的模樣,眼裡卻藏著一點淡淡心痛。
──因為沒有比妳更好的。這句話他選擇藏在心底沒有說。
「哇塞,你還挑啊?」方巧欣瞪大眼,打趣地用手肘撞了撞他手臂,調侃。
「廢話──」他佯裝憂鬱地哀嘆了口氣,表情很欠揍﹐「妳都不知道我帥到要追我的女人多到一卡車都數不完……」說著,還很戲劇地搖了搖頭,以表示自己難以抉擇的糾結。
「屁啦,你這德行哪會有人想要你啊?」她滿臉嫌惡鄙夷地擠了擠眼睛,面色扭曲。
「我才懷疑妳這男人婆會有誰敢要妳吧?」
「不好意思喔,我男朋友可是你兄弟。」
一如往常地進行著毫無營養可言的鬥嘴,他們鬥著鬥著,卻突然同時沉默,然後一同放聲笑了起來。
或許,這正是他們都不願意開口明說的原因吧。
從包包裡傳來了陣熟悉的手機鈴聲,方巧欣困惑。會是誰打過來?
搜出手機,她終於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下班了要約她一起去看日晞嗎?
「喂,雁書?」
幾分不解地開口問候了一句,他最後在電話那頭帶著喘息的焦急敘述卻讓她感覺心臟被猛烈一撞,一瞬間幾乎要奪去她呼吸──
「日晞她、不行了……」他聲音不斷喘著顫抖著還很搖晃,聽起來應是正在趕路。
「巧欣,日晞的心臟,已經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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