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时间

　　越前踏出机场的时候，第一感觉仍旧与十三年前初到东京的感觉相差无几。
　　“好热！”
　　压低了帽檐，越前随手招了一个的士，报上一个地址后就用帽子遮住脸昏昏大睡起来。
　　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站在写着“越前”的门牌的门口时，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黯然失色的门牌，许久无人居住，荒凉了很多。
　　用泛着微弱银光的钥匙打开生着铁锈的门锁。
　　将行李包和帽子往走廊一扔，越前找出清理的工具开始一年一次的大扫除。

　　国一尚未结束的那一年，全家人再次迁回美国。
　　但是越前每一年都会尽量抽时间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只是常年无人居住的屋子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去打扫。
　　一开始的那几年还有网球部的前辈们和同班的几个人来一起帮忙打扫，后来大家都毕业了，去了不同的地方，便很少有人会来帮他了。
　　“龙马君！”樱乃一头秀丽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身后，看起来成熟漂亮了很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来帮忙！”
　　“刚回来。”越前看了一眼樱乃漂亮的碎花裙，“我自己来就好。”
　　樱乃绞着双手，脸色微红：“我、我还是帮忙拖地板吧！”
　　“真的不用。”越前顶着一头蜘蛛网和灰尘，“我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通一会儿风晚上住人是没有问题的了！”

　　“龙马君，这次要住多久呢？”
　　“还不知道。可能会住上一段时间吧！”
　　“龙马君，有和网球部的前辈们联系么？”
　　“没有，大家都比较忙吧！”
　　“那有时间龙马君一定要去我家做客。”
　　“龙崎——”
　　“我现在叫坂田樱乃。”
　　结婚了啊！
　　越前点点头：“恭喜你。”
　　“龙马君呢？”
　　“还没。”

　　越前将网球拍放回网球包，带上帽子慢悠悠离开俱乐部。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
　　在离自家还有段距离的十字路口处，越前看到一个少年，拿着一罐饮料坐在路边的少年。
　　紫色的？是葡萄味的PONTA。自己曾经喝过很多罐的那种！
　　看了眼自己手中刚从自动贩售机买到的葡萄味PONTA，似乎包装不太一样。
　　据说自己手中的最新升级款的，而且已经全面替代了之前。
　　那么那个少年是怎么买到原包装款的PONTA呢？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很显然现在已经月上中天：11:02。

　　“喂，小鬼，这个时间还不回家可是会让家人担心的！”越前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站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缓缓抬起头，月色下少年的肤色像是被福尔马林浸泡过一般的苍白。透亮的蓝眼睛映出有些丰满但还未成为满月的皎月，少年握紧了手中的PONTA，看了越前一会儿，复又垂下头一言不发

　　。
　　越前有些尴尬，主动搭讪这种事情他一点经验都没有。但是少年柔软的泛着冷意的浅浅的发色让越前觉得有点眼熟，尤其对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
　　毫不芥蒂路边干净与否，坐在少年旁边：“你的PONTA是在哪里买的？这种包装可是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少年警惕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看到身旁的青年虽然没有一张看起来温和人畜无害的脸，但是正直的清明的眼睛向人传递着一种可以信任感。
　　“我家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少年的声音很冷淡。
　　“原来还有卖啊！”越前喝了一口PONTA，“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吧！”
　　少年抿紧唇。
　　“小鬼，你知道现在已经11点了吗？这个时候不早点回家休息可是长不高的！”
　　“大叔，你很啰嗦诶！”
　　第一次被喊“大叔”的越前险些被PONTA呛到。
　　“早点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是可以的！”越前神色尴尬站起身，虽然二十六岁已是被催婚的年纪，但是被喊做“大叔”，果然还是会觉得不爽！
　　少年将脑袋埋在臂弯。
　　越前离开前隐约听到少年的呢喃：“我要等他来。”
　　等谁？要等到这个时间点？
　　越前扭头看了眼月光下单薄似乎要融入这月夜中的少年，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少年都这么执着吗？

　　再次在回家的路上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仍旧是夜里。这几日天气甚好，夜晚月亮亮的堪比路灯的效果。
　　“小鬼，还在等人？”越前将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放置在一旁，坐到少年身旁。
　　少年依旧苍白着脸颊：“大叔，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晃？”
　　嘿，自己好心关心一下，还被人嫌弃了？
　　“家里冰箱没有什么食物了，出来买点吃的。”
　　“哦。”
　　越前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再过两天就要满月了吧。”
　　少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缩了缩身子没有应答。
　　“你到底在等谁？”
　　“他。”
　　“他是谁？”
　　“他就是他。”
　　越前摇摇头，从购物袋中拿出个纸盒：“要吃点寿司么？味道还不错。”
　　少年扭头看向越前，再看了一眼纸盒：“有芥末口味的嘛？”
　　“没有。”越前嘴角微微抽搐。
　　少年立马把头扭过去看着前方，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真是奇怪的小鬼！芥末有那么好吃么？这么奇怪的口味也会喜欢，真是恶趣味啊......
　　但是，真是令人想念的味道......

　　越前拿着装满了食物的食盒，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出了家门，今晚的月亮较昨天又丰满了几分。
　　那个小鬼还会在那里嘛？
　　远远地就看到少年仍旧坐在固定的地方。
　　越前的眉头松开又皱起：到底在等谁呢......
　　“小鬼，你每天都在这里等，也没见人来，值得吗？”
　　“他一定会来的！”少年明亮的眼中闪耀着光芒，信任的、充满希望的。
　　越前勾勾嘴角，打开手中的餐盒：“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奖励你一份我亲手做的便当吧！”
　　“大叔。”少年的眼眸成弯月，嘴角上翘，“你做的能吃吗？”
　　“放心吧！至少不会是黑暗料理就是了！”越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毕竟卡鲁宾也尝试过，完全没问题！啊，对了，卡鲁宾是——”
　　“你认识卡鲁宾？”少年诧异地打断了越前的话。
　　“嗯？你怎么知道卡鲁宾？”
　　“嗯，见过，很可爱的猫。”少年笑得温柔，“像它的主人一样！”
　　越前脸皮一红，不过随即用怀念的口吻说：“可惜，它已经不在了......”
　　“不可能！”少年瞪大了眼睛，“卡鲁宾明明还小！”
　　“虽然很难过，但是，卡鲁宾确实已经去世了......”就如一开始他的不相信一般，卡鲁宾终究是年龄太大，无法再陪自己走下去。
　　“骗人！”少年猛然起身，原本放在腿上的便当盒摔落到地上，大声地强调着，“骗人！”
　　越前不悦地皱起眉头：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便当就这么被浪费在地上了。
　　“我骗你做什么！”
　　“骗人！”少年握紧了手中的PONTA，罐体逐渐变了形。
　　除了这句话还能说点别的吗？越前无奈地想扶额：“它就死在我怀里......”
　　“不会的！”少年的脸苍白的发青，扭身往一个方向跑去。
　　越前本想伸手扯住少年，不知是少年速度太快还是怎么着，越前只捕捉到一股阴凉的风。
　　只是转眼间，少年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今天终于是满月了，月亮圆润、皎洁、似乎触手可及。
　　越前坐在自家走廊的地板上望着天上的明月，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
　　那个小鬼！真是不知好歹！越前挥掉脑中少年泫然欲泣苍白着的脸喊着：“骗人！”
　　切！自己有必要骗一个小鬼头嘛？
　　但是随之又忆起少年抱着双腿蜷缩在马路边等待着的惹人怜的模样。
　　啧！要是被有怪癖的大叔碰上，或者被不良少年碰上，少年一定会被欺负惨了。
　　脑补过度的结果就是越前再次来到那个路口。
　　少年果然还在那里，但是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副低气压伤心的模样。
　　小鬼就是小鬼，还差得远呢！

　　越前坐在少年的身旁，一言不发。
　　“我一直、一直、一直......”将脑袋埋在臂弯的少年开了口，声音带着哭腔，“在等他......”
　　“明明约好的......”
　　“明明他从来没有失约过......”
　　少年轻轻地抽泣着：“我去了他家，什么都没有了......”
　　越前摸摸少年的头顶：“有些人等了不见得会有结果。你付出了真心，也不代表会收获对方的真心。”
　　“但是...但是......他明明接受了告白啊！”
　　“......”越前一下一下抚摸着少年的头发，像在顺毛。
　　“我知道他要离开，我知道他有更广阔的天空，我没有想要留下他......”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框中溢出，“我只是想跟他单独告别，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愿意等他，多久都没有关系！”
　　越前伸手揽过少年单薄的肩膀，让少年靠在自己的肩窝，冰凉的触感让越前浑身一颤：“冷吗？要不要跟我去我家？”
　　少年摇摇头：“大叔，我没有时间了......”
　　“说什么胡话呢！”
　　“大叔，你相信这世界有鬼嘛？”
　　“当真是胡话连篇。”
　　“没骗你，我就是！”
　　“......”越前的手一僵，“还差得远呢！”
　　深蓝的夜空有数展天灯冉冉上升，暗黄色的光芒一点点变小，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也喜欢说这句话......”少年一脸惨白，眼角还挂着泪滴，“我再也不用等他了......”
　　越前呼吸一滞，心里空落落的，看到少年这么难过，似乎他也跟着难过起来一样。
　　少年抹掉眼泪，嘴角弯起：“能再见到你，真好。”
　　嘴唇被冰冷的嘴角碰触着，少年放大的面容一时间竟慢慢模糊起来。

　　越前再次醒来的时候，正靠着马路旁的路灯。
　　“我怎么会在这里？”越前揉捏着僵硬的脖子，还雾蒙蒙的早上没有人路过，一张不知从何处刮来的报纸飘落在越前的脚边。
　　醒目的标题写着：某高校学生夜间与人争执不料车祸身亡
　　配着一张图，图上浑身是血的蜜发少年手中握着一罐PONTA，地址就是自己所在的这个路口。
　　看了眼身旁带着血迹的PONTA，瞪大的眼睛瞬间流出一行清泪。
　　【能再见到你，真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嘛......

《末世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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