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陵谱][GL盗墓]

　　钟离未卿愣了下，回头去看阿生，只见阿生也满面疑惑。
　　细长的手指捏着酒盅，她略歪头，细眉轻轻皱起。
　　能在这样大的酒楼做伙计，眼力见自然是有，不等钟离未卿开口发问，伙计就笑着解释起来。
　　“客官，这面是别桌客人为您点的，已付过账，可安心吃。”
　　钟离未卿听罢，扫了眼周遭，并未发现熟人，不由生疑。
　　“不知是何人，小哥可能描述下？”
　　伙计回想一瞬，笑道：“是两位极漂亮的姑娘。”

　　熬煮到发白的老汤鲜美浓郁，佐料有肉丝跟鸡蛋，表面再撒点翠绿的葱末，只一见一闻便令人食指大动，用筷子挑起面条，又发现内有玄机，面条从头到尾只有一根，却填满整碗，可见抻面师傅的功底极深。
　　垂下的眸光有些晦涩不明，钟离未卿犹豫片刻，还是将夹起的面条送进嘴里，味道果真不错。

　　待钟离未卿将面吃完，已是酉时，日头都开始下沉。
　　她擦擦嘴，放下筷子，看着见底的碗，面色似乎隐忍，又纠结，最后叹气，伸手按了按涨疼的小腹，抬头侧目，正对上阿生略有担忧的目光，晓得他又要唠叨自己，便先发制人的微撑着桌面起身，淡然道。
　　“天色不早了，回吧，还有要事去做。”

　　回到砚南斋，阿生按照钟离未卿的吩咐去拿贺礼。
　　自己则回了趟房间，拿走藏在书中的地图。
　　对面墨北轩的伙计早已将钟离未卿的相貌记在心里，远远地见两人走来，连忙迎上。

　　站在门口，钟离未卿道：“恭喜贵店开张，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她说着，阿生配合的上前两步，递上贺礼。
　　接过礼盒，伙计笑道：“您有心了，请屋内稍坐片刻，待我通报。”
　　钟离未卿自然不会拒绝，从善如流的随伙计走进门内。

　　墨北轩的格局与砚南斋相差无几，店面都不算大，分上下两层，设有前厅后厅，两厅中间隔一道屏风，古董以书画居多，清雅别致。
　　伙计离开片刻，很快回来，温声道：“两位请随我来。”

　　墨北轩的后院同样很大，花团锦簇，绿树成荫，更有大片池塘。
　　池面波光粼粼，鱼儿水中游弋，莲花开的正好，暗香沉浮。
　　回廊绕水而建，有桥可通向池中央的水榭。

　　留下伙计和阿生，钟离未卿独自走上长长的石板桥。
　　渐渐的，她也看清坐在水榭中的人。
　　是一女子，姿容绝艳，着青衣一身，云发挽起，露出莹白纤长的脖颈，玉面红唇，眉眼如画，眉心向上绘有一抹青焰图腾，半边身子沐浴在昏黄的夕阳下，曲线玲珑修长，正慵懒的侧眸望着一池莲花。
　　殊不知那望着花的人却是比花更娇艳。
　　满园春景不抵其一眉一眼。

　　隔着几丈的距离，女子似乎听见脚步声，眸光流转，偏头看来。
　　她的眼眸是墨青色，幽幽沉沉，妖艳又诡异，顾盼生辉。
　　两人遥遥相望，钟离未卿看见女子抬手，雪白的指尖闪着瓷光似得，轻抚眼角，唇勾起，她眉目含笑，却是平静冰冷的。
　　钟离未卿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美，但那一瞬，百花都失了颜色。

　　顿了下，钟离未卿走进水榭中，轻撩衣摆，在女子对面坐下。
　　石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小点心，一壶酒水，和两个酒盅。
　　而这时，钟离未卿才看见女子腿上趴着一只狐狸。
　　一只通体青色的狐狸，蜷缩着身体，几乎与女子的青衣融为一色。

　　青狐罕见至极，素来被当做不详的妖物。
　　这人却如此明目张胆的饲养一只做玩宠，不知该说她太有能耐还是太过大胆。

　　钟离未卿这样想着，青狐忽而抬头，眼珠幽绿，与她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狐狸，毛色鲜亮但也格外妖诡。
　　钟离未卿心觉异样，微妙的眯了眯眼。
　　青狐却突然受到惊吓似得，刺耳的尖叫一声，音如婴儿啼哭，吓了远处的阿生一跳。

　　女子垂眸，抬手抚了抚青狐的背，声音很轻，“你吓到它了。”
　　淡淡瞟了那青狐一眼，钟离未卿面色自若，“我长得很吓人么？”
　　墨青色的眼底漾开些许玩味，纤长的睫毛轻颤，女子抬眸看来。
　　目光相对，钟离未卿恍然发现她的眼睛竟比那青狐还要诡异。
　　深不可测的漩涡似得，让人不敢直视。

　　两人默默无声，对视半晌。
　　钟离未卿端起酒盅，送到唇边，不喝，只轻轻扬眉。
　　“姑娘这般瞧我，可瞧出端倪？”
　　一双眼仿佛锁着星辰微光，女子看着她，忽而勾唇。
　　“能有什么端倪，只瞧你好看罢了。”

　　钟离未卿生的是不难看，五官端正，眉眼清秀至极，皮肤莹白的近乎透明，薄唇红润，唇边的酒渍在夕阳下碎光微闪，有几分柔弱又病态的美，但远不如女子来的惊艳，钟离未卿自然不信她话。
　　便是凉凉回道：“多谢，姑娘也是极好看的。”
　　她的反应让女子略感意外，但不深究，浅笑自若的转了话锋。
　　“我名唤云绮瑶，你可随意称呼。”
　　“钟离未卿。”

　　云绮瑶抱起青狐，将它放到地上。
　　青狐模样怯生生的回头看了钟离未卿一眼，轻身跃起，身影迅速消失在石板桥上。

　　云绮瑶缓声道：“果然，你吓到它了。”
　　钟离未卿不置可否，“云掌柜留我可是有要事相谈？”
　　云绮瑶嘴角含笑，那笑能勾人似得。
　　“想与你交个朋友，这可算要事？”

　　认真又轻佻，冰冷而浪荡。
　　如天下间最温柔却无情的戏子，便是悟不清她的真正想法。
　　钟离未卿皱下眉，面色还是淡定的，思索一瞬回道。
　　“云掌柜欢喜便好。”

　　不论算是不算，你欢喜便是对的。
　　很挑不出毛病的一个答案。
　　让云绮瑶笑意更深，垂下眸，指尖微动。

　　“你送我的贺礼可是你亲自挑选？”
　　“有区别？”
　　“自然是有，毕竟若是你亲自挑选的礼物，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喜欢了。
　　而说这话时，那贺礼就摆在云绮瑶的手边，细细长长，约摸是字画之类的，还未拆封。
　　既然未拆封，又怎知喜不喜欢。
　　除非她早就有想要的东西。

　　钟离未卿淡定的喝一口酒，“那云掌柜觉得我该送何礼？”
　　状似苦恼的想了下，莹润的指尖点点下巴，云绮瑶嫣然笑道。
　　“我也不清楚，但既然是回礼，那总该送些对等的东西才公平，你说可对？”

　　对方目的明确，在钟离未卿意料之中。
　　她轻轻搁下酒杯，目光平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顿了下，她又问：”但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钟离未卿的性子照比一年前确实变化许多，少了几分温润柔软，多了几分锋芒和冷漠，云绮瑶并未与她接触过，便不觉有异，眼角暗瞥了远处的回廊拐角一眼，眸色渐深，却笑意更浓。
　　“你想要的我不是给你了么？”

　　钟离未卿不语，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张纸。
　　云绮瑶的目光锁在纸上，深知那是何物。
　　钟离未卿却不看她，反而瞥眸望了天边一眼。
　　就这一眼，让云绮瑶蓦然升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地图我确实参悟不透，可完整与不完整我还是分的清的。”
　　“用我的地图去完善你的地图，很好的想法，但我不喜欢。”

　　钟离未卿说着，手一扬，将地图抛向空中。
　　不等云绮瑶反应。
　　陡然从远处掠来一道赤影，羽落成火，点燃地图一角。
　　绘制地图的纸张很是老旧干燥，迎着风，一点就着，很快烧成灰烬，洋洋洒洒的从半空飘落，闪着火星，夕阳下唯美动人。
　　那赤影也收了双翼，停落在钟离未卿肩头。

　　这一幕匪夷所思，好在云绮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做的行当又常与鬼神打交道，接触过不少怪力乱神的事，惊讶一瞬竟也镇定了。
　　甚至一个眼神也不给钟离未卿肩头的赤鸟，神情平淡。
　　只似笑非笑，眼中透着似乎危险的光。

　　“这是谈崩了？”
　　钟离未卿的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她道：“我不晓得这样的地图有几张，但我手里只有这一张，现在烧了，我便是唯一记住它的人。”

　　这句话的重点在唯一，便是要加条件的意思。
　　云绮瑶并不介意，因为在她看来，只要有的谈便好。
　　想通这点，她神色自若的拎起壶，斟酒一杯，口中淡道。

　　“这地图复杂难懂，唯有浸淫此行的老角色才可解答一二。”
　　“你身边不乏这样的人，其中花虞歌就算一个。”
　　“可据我所知，这地图在你手中至少有一年之久，你却从未求助过这些人，甚至隐瞒的很好。”
　　“这是不是代表，包括花虞歌在内，你身边已经全无信任之人。”
　　“不然也不会孤注一掷，肯与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进行合作。”

　　很敏锐聪慧的女子，让钟离未卿微微侧目。
　　“诚如你所说，我连自己的哥哥都不信任，又如何能信任你。”
　　云绮瑶挑眉，倒也不恼，笑的有些深究。
　　“我倒是很好奇，花虞歌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能使你如此失望。”
　　“毕竟原本你们的关系是极好的。”

　　失望么？确实是有。
　　但不关外人的事。
　　钟离未卿自然不会解释。

　　云绮瑶也看出来了，便不再追问，指尖点了点桌面，笑意不减。
　　“那么，现在我们回到最关键的问题。”
　　“你想要什么？”

　　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喂给赤鸟，钟离未卿看向云绮瑶。
　　“我想要的无非是你的一个承诺。”
　　“除了最基本的合作之外，你要在适当时满足我一些小的条件。”
　　漂亮的眉似颦非颦，云绮瑶道：“钟离掌柜的图谋似乎很大。”
　　“非也，不过一时想不出该提什么条件罢了。”

　　你倒是诚实。
　　云绮瑶托着下巴，神色不明的看着钟离未卿。
　　半晌。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淡淡阖了下眼，钟离未卿应道：“可以，但我未必会答。”
　　“我瞧你并非利欲熏心之人，又为何非要入那古墓。”
　　彼时钟离未卿已经起身，指尖扶着桌沿，轻垂眸，微微笑起。
　　“想在所剩不多的时日里多出去走走，这样不好么？”

　　寂寥而怅然的语气，分不清是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只晓得说完这句，钟离未卿就转身走了。
　　不过在走出水榭之前，她又忽然回眸，视线聚焦在石桌上，细眉稍稍皱着，略显纠结的面色，又若有所思的样子，指尖摩挲，她轻轻道：“忘了说，你这点心不错。”

　　白白的，圆圆的，雪团子似得。

《坠尘沙(GL)》
不容埋没，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