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传

　　离开市集，我们五人四马不紧不慢地走在平坦的黄土官道上，道旁的树荫间偶尔能看到武侠电视连续剧中常常出现的经典设置——茶摊。也有茶摊西施对我们招着手，可惜这群人食物饮水准备齐全，省掉了歇息吃饭的时间，一路上虽没有车马狂奔，速度却不慢，不出半日便已经走了十来公里。
　　竹制药箱正挂在马屁股上，随着颠簸偶尔发出瓷器的碰撞声。
　　我则怀揣着墨潮短刀、腰挂着鼓鼓囊囊的腰包，侧身窝在青岚怀里。
　　官道上热闹非凡，既有匆匆赶路的行人快马，也有出来踏青的悠闲马车、孩子的童语、女子的娇笑，道路两旁不时可以看到大片金黄的油菜田，田埂上开着各色野花，微凉的春风夹杂着甜蜜的花香拂过脸庞……
　　可惜现在我既没心情欣赏沿途风光，也没精力回应西施们的热情。
　　要知道，刚才在某间客栈里面吃早饭的时候，我在他们的茶里面都稍微加了点“料”……
　　为啥黄尘上路开始便不时冲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要是不幸发现了，一定要留些东西防身啊……我再次抚了抚衣襟，确认了怀里的坚实感。
　　不过过了午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种紧张感便散了……
　　于是另外的问题就来了：无趣，很无趣！无聊，太无聊！
　　一路上，青岚始终沉着一张脸，和他说话也只是简单地三段式反应：点头、“嗯”、沉默。
　　朱炎就更不用说了，似乎有意坚决对我忽视到底，而且鉴于这家伙的一贯表现，我也不至于自讨没趣的与他搭话。
　　而黄尘，一旦我打开话头就对我投以意味不明的奸诈微笑，吓得我小心肝乱扑腾。
　　最终只剩下本来我下定决心绝不搭理、却不屈不挠一直缠着我讲话、我们这一行剩下的唯一活口——
　　“小墨是哪里人啊？”祸害笑得很开心。
　　“……徉台域。”不要用简称，我们很熟吗！
　　流经村子的那条河叫做徉台河，据说发源地是个叫做徉台的高地，所以下游全部叫做徉台域。
　　“徉台域？那不是离这里很近吗？家里是做什么的？”看我终于有了反应，他嘴角无限接近耳朵根。
　　“……看病。”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真的是认真考虑了下，臭老头其实具体是干什么的？
　　“哦！家里开医馆的吗？！难怪不像一般渔家孩子，皮肤这么白……”
　　他话音未落，立刻被我一个白眼砸到。
　　“不好意思！我不容易晒黑！”
　　看到我又不高兴，他有点腼腆的挠了挠头：“这个，是我不太会说话，我是想说小墨皮肤很好，蛮可爱的……”
　　再次接收到我的数个白眼，赶紧改口：“不，我是说我还没有学医的朋友呢，啊哈哈哈……”
　　第一次交谈失败。
　　十几分钟后——
　　“小墨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
　　“小墨真会开玩笑，应该是一十三吧？啊哈哈哈……”
　　白眼砸过去。
　　第二次交谈失败。
　　十几分钟后——
　　“小墨，这是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其实我现在的状态跟被绑架差不了多少，黄尘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也就随波逐流，到哪儿算哪儿。说不定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多。
　　“咦？”祸害看起来真的很吃惊。
　　我皱了皱眉，难道黄尘对他什么也没说？那他们那天晚上到底促膝长谈了些什么？
　　“我们要一直向北，穿过虚泽再转水路向西。”接话的是黄尘。
　　虚泽？我心下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名字。
　　因为一心想着终老山林，所以虽然生活了近十年，却对于这个世界的局势下意识的不去在意，但是几年通过读书和村人的交流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这里大致和地球一样，大陆被水包围，北方寒冷而南边炎热，西多丛山峻岭，东多荒原丘陵。
　　除了少数游牧民族部落，整片大陆被分为七个国家，由北至南分别为信统、法豊、峥碧岸、汇商、轩骐、潆江和秘与。
　　不过大约十五年前北方信统易主，自称夜彦的新王在极短时间内充盈锅里，之后开始征兵扩军，短短数年间便鲸吞了整个峥碧岸及汇商东北、轩骐北部大片疆域。不过这种如虹气势并没有持续很久，传说九年前由于夜彦王大病一场，于是放慢了侵略的脚步，这几年改为从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角度，慢慢蚕食邻接的汇商、轩骐两国。
　　而黄尘所说的虚泽，原属汇商地界，与法豊接壤，但由于国境线的改变，现在变成了法豊与信统的交汇处。据说虚泽地如其名，千里泽国常年被浓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加之穷山恶水、地势险峻，若非当地向导带路很难平安通过。传闻这也是为何当初信统侵攻他国时，为何独独放过邻接小国法豊的原因。
　　桃云村位于七国之中最大的汇商西南边陲，与潆江交界的中间地带。我们一行自出村以来便沿着汇商主要官道向北，照这个行进速度，不出十日便会跨国过境进入信统，然后再转道虚泽向西……那目的地定是法豊无疑。
　　“那是要去法豊咯！”我才刚想到，那祸害便已经冲口说出来了。
　　“正是。”黄尘倒也不避讳。
　　“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几年因为家里的原因，去过不少地方，却还未曾去过法豊。据说这法豊虽然他国交通不便，却有两样特产，一是甜酒，二是美女……”祸害开始喜滋滋的自说自话。
　　我对他眼睛开始泛出粉色泡泡的花痴样投以鄙视的一眼，却对上同样向他透以鄙视眼光的朱炎。
　　“哼。”他用鼻子哼出个单音，不屑地撇开头。那意思是——我和这祸害是同等水准？！
　　“哼哼哼！”我也撇开头，来而不往非礼也，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虚泽离桃云村约莫十日路程，顺利穿越虚泽也须二三日，来去总要二十五六日吗？还不知到这些人找我去到底所谓何事……这样恐怕一月之期十分紧张，看来我算计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不过……即使现在烦恼也无济于事。
　　美女啊……心中倒是有点期待呢。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下一个城镇。
　　站在某间客栈的门口，我一边按摩被颠得快四分五裂的屁股和腰，一边暗自庆幸不用露宿。
　　在野外睡一宿，明天就不用再上马了，直接杀了我还快一点。
　　其实我大多数时候是侧身靠在青岚怀里来缩小屁股和马背的接触面积，减轻颠簸之苦，要是按我当初的坚持一人骑马，现在不死也残废了……
　　再看其余诸人，神态自若，分工合作——
　　青岚和小二牵马去了马厩，朱炎拿这行李去整理房间，黄尘和那祸害悠哉游哉地坐在大厅里和掌柜的喝茶……
　　之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间客栈的名字叫做“某间客栈”，当然我倒不是认为他应该叫做什么悦来、龙门、新龙门什么的，不过也不至于每个地方的客栈都叫这一个名字吧？难道全天下的客栈都叫“某间”？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挺方便的，比如问路绝对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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