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逆光

　　佐为猛然睁开双眼。
　　心中余悸未消，瞬间有些今夕不知何夕。茫然地低头，阿光正闭着眼睡得真香。鬼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思绪忍不住回到梦里。
　　重回世间已经一年了，三百六十五天里，能够下棋，能够再看到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遇到了阿光！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扪心自问。
　　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有理。纵使留在世上千年，也除不去他人性里的劣根。鬼魂有些惭愧——有什么资格不甘心？经历过陷害，体会过落水时的绝望以及熬过了百年的黑暗孤寂……难道还学不会知足？
　　鬼魂心中百转千回，原本生出的嫉妒不忿被狠狠地埋进土里，再踏上两脚。
　　珍惜现在吧，他这样告诉自己。
　　不知道怎么会睡着了，还是那种近年来少有的好眠。进藤光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爬起来……唔，眼睛有些酸涩……碰！
　　鬼魂捂着下巴往后倒——嘶，疼……
　　进藤光呆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佐为，脑子跟不上——这是发生什么事……迷茫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睡着之前的情景一下子回到了脑海里……
　　进藤光腾地红了老脸。
　　三十好几的一个人的，竟然像个小孩子那样——进藤光忽然想把自己埋起来！
　　忍过了疼痛，佐为坐起身来。
　　一人一鬼无言地对视半晌，撇过头，一致决定——这一页翻过！
　　【佐为……】
　　【啊……】
　　【……好像该下去吃午餐了？】
　　【哦】
　　【走吧，都饿死了——妈妈说今天有咖喱饭，应该不错，你也尝尝……】
　　【嗯，嗯——？】
　　进藤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瞎说什么！
　　进藤光【啊哈哈……】
　　佐为眨眨眼，在阿光的瞪视下傻傻地跟着【啊哈哈】

　　十月
　　塔矢亮除去第一战不战而败，剩下的考试一路凯歌，直叩开了职业棋士的大门。
　　确定了塔矢亮顺利考上职业棋士之后，进藤光非要折腾一个庆祝大会，塔矢亮欣然同意。
　　时间，十月的某一日；地点，棋社；人物，进藤光、塔矢亮、和谷等以及各位棋社的常客。
　　市河心情正好，由着进藤光把棋社折腾的花花绿绿。
　　众人进门时，除了塔矢亮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笑脸之外，其余的人对着新出炉的‘装潢’都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
　　“阿光，你的审美被狗啃过了吗？”三谷左手一杯饮料右手一支肉串，毫不留情地毒舌道“还啃得参差不齐。”
　　进藤光白眼一翻“真是谢谢了，你的嘴竟然还能从百忙之中抽空打击我两句。”
　　三谷咽下嘴里的东西，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瞟到市河小姐端着金黄酥脆的炸鸡腿，立刻转移目标。
　　看着三谷急速撤离的背影，感叹——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和谷伸手搭上进藤光的肩“你请我这么一个落榜的人来参加欢庆会？”说完嗷呜一下咬下一块肉。
　　“……那你还吃得那么欢实？”
　　和谷嚼吧嚼吧，口齿不清道“就素这样我才有呲回来啊……咕咚，”咽下去“化悲愤为食量！”
　　进藤光叹气“吃去吧。”
　　塔矢亮站在人群中接受众人的恭喜，好容易一个一个都表说完贺词之后，又被市河小姐一把抱住“小亮，我真是太高兴了……”
　　塔矢亮无奈。
　　芦源推开门里面的热闹就宣泄而出，他回头对身后的人道“我们还真来对了。”
　　进藤光一见芦源来了，上前打招呼，可看到他从身后走进来的另一个，脚步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
　　进藤光猫见着耗子的反应逗乐了芦源，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问道“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进藤那小子都不敢靠近你，难道是长得太可怕了？哈哈……呃——”芦源缩了缩脖子，在绪方的目光下自动禁声。
　　绪方推了推眼镜，难得回道“不过是藏着什么秘密不敢让人知道罢了。”虽然听得芦源一头雾水。
　　来不及细问什么秘密，身旁的眼镜男已经大步向前了。
　　意料之外的是绪方竟然没有找进藤光的麻烦，只是朝他一笑，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进藤光擦擦额上的细汗，难道是安全过关了——那件事都过了两个多月也没见绪方再追问，连人都看不见了。可是谁来告诉他，那个奇怪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塔矢亮一看到绪方先生就想起那天他在车上丢下的炸弹，他自我反省——没露出什么马脚吧……前两个月绪方先生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子闲了，会不会旧事重提？
　　这是，绪方朝塔矢亮招招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塔矢亮定了定心神，走了过去。
　　“小亮，恭喜你啊！”一旁的芦源乐呵呵地道。
　　“谢谢。”
　　芦源揽过塔矢亮，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绪方打断了“进藤已经告诉我了。”
　　塔矢亮一怔，强忍着回过头去的冲动，硬是摆出满脸的疑惑“什么？”芦源伸出脑袋“对啊，什么？”
　　自动忽略捣乱的人，绪方抬眼直直地盯着塔矢亮。半晌过后，绪方道“没什么。”
　　塔矢亮盯着快要僵掉的脸，强装淡定“没事的话，我先失陪了？”
　　芦源做主道“去吧，去吧。”
　　确认塔矢亮走远后，芦源凑近绪方，八卦地问道“什么秘密啊？”
　　绪方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芦源交叠着双腿，背部舒舒服服地陷入柔软的沙发，喃喃道“真是的，两小孩的秘密，你捣什么乱……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事……嗯——不要想了！”
　　看到塔矢亮过来，进藤光把他拉到一边“那件事没有露馅吧？”
　　塔矢亮闻言，揉了揉脸道“没有。”
　　进藤光奇怪“你做什么？”
　　塔矢亮淡定道“没事——刚才面对绪方先生，脸都快僵了。”
　　“绪方先生果然很恐怖吧？”进藤光心有戚戚。
　　塔矢亮坚定地点头。
　　佐为在旁边捂嘴直笑。
　　“你在这里啊，”市河小姐双手放在塔矢亮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来来来，今天你可是主角。”
　　塔矢亮愕然“刚，刚才不是祝贺过了吗？”他询问地看向进藤光，进藤光茫然地摇头。
　　市河呵呵笑道“刚刚那是恭喜通过的，现在那是庆祝全胜通过的。”
　　塔矢亮疑惑道“我不是输了一场吗？”
　　“哎呀，那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塔矢亮被推着到人群中间，市河清清嗓子道“今天，恭喜小亮通过职业考试！而且是以全胜通过！大家鼓掌！”
　　和谷嘴角抽了抽，对一旁的三谷道“我果然来错了，要是让老师知道不但没通过还来参加塔矢亮的欢庆会，非把我拆了不可——喏，并且还鼓掌……”
　　三谷递过去一杯果汁——不要废话，吃了再说。
　　…………
　　进藤光帮着塔矢亮拿下头发上的彩带“好一棵圣诞树。”
　　塔矢亮无奈抖抖衣服，把身上的彩带清干净。
　　高野先生喝了点酒，心一下子活泛起来，他拎着酒瓶子道“今天这么高兴，大家都喝点吧！”一面说，一面倒了一杯啤酒，递过去“小亮老师，你先来。”
　　塔矢亮眨眼“啊？”
　　“没关系，你已经上初中了，再说只是啤酒。”
　　市河冲过去“高野先生！”一把夺过高野手里的酒杯。
　　高野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哈哈，有点醉了……”一边暗自奇怪，今天的酒量怎么这么浅，只喝了几杯啤酒和——难道是那杯很好看的饮料？
　　市河黑着脸，带着高野先生进去醒醒酒。
　　塔矢亮松了一口气，拉着进藤光穿过人群，找了个清净的位置。
　　三谷和谷两人拿着两杯色彩斑斓的饮料晃过来，递过去“这个东西挺好喝的，尝尝。”说着两人把饮料分别往进藤光和塔矢亮手里一塞，自己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挺好看的？”进藤光喝了一点，咂咂嘴——好像不错哦……不过，好像不是饮料……
　　三谷满意地笑了笑，转脸看塔矢亮，分外热情“来，喝啊。”
　　“呃，”塔矢亮嗅了嗅，一口喝了大半杯。
　　进藤光记起来了，抢过塔矢亮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这分明是……
　　塔矢亮手里的东西被抢走了，抬起自己空空的手，眉头微皱，墨绿色的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咦，有两个阿光……
　　绪方上完洗手间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一愣——我调好的酒呢？想着就听见一声响，绪方难得惊讶地回头，看见满脸无奈地进藤光坐在地上，身上趴着脸红得快滴血的塔矢亮。
　　混合酒啊！那个混蛋调的……进藤光戳戳身上的塔矢亮，看看一旁打着嗝的三谷，这下好了，三个醉汉。
　　刚从里屋出来的市河身后跟着满脸水的高野，她看见绪方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说你也有呆住的时候……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市河小姐脸又黑了。
　　她大步地到达两人身边，一把扶起塔矢亮，转头就对进藤光开炮“你给他喝了什么！？”
　　进藤光从地上爬起来，无辜地摊手“不是我……”
　　市河狐疑地审视着他一会儿，忽然注意到桌上的‘饮料’，回头瞪着绪方。
　　绪方自知理亏地摸摸鼻子，一面在心里腹诽——小亮的酒量也太浅了，别人好歹一杯醉，他半杯就倒……
　　作为整个醉酒意外的罪魁祸首，绪方责无旁贷地开车送两个醉得昏天黑地的少年回家。进藤光扶着两人上车，自己也爬了上去，负责指路。
　　很快，两人被送回去了。在场的神智还算清明的人在市河的指挥下把棋社收拾了一番。
　　绪方和进藤光回来的时候，现场已经干干净净了。
　　相比和谷三谷两人，塔矢亮的酒品就是令人惊喜的了——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小吐了一把，乖乖地喝下解酒的蜂蜜水，不作不闹地独自一人坐在一旁，闭着眼，仿佛睡着了。若不是脸上不一样的绯红，别人甚至看不出他是醉倒了。
　　在一旁负责照顾他的芦源都觉得自己的工作很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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