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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回了沙洲村，操办着老两口入了土，张来福跪谢了所有帮忙的人，就催促他们回上海。
只是沈紫君苏三强他们放心不下，坚决不同意。
张来福说：“你们各自都忙，因为我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你们许多天了，现在该操办的都操办好了，我就是想在家住两天，爹娘魂还没走远，我想再陪陪他们。”
沈紫君瞪他：“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你知道按时吃饭吗？反正我不走。”
苏三强说：“对，反正我也不走。”
沈父看看张来福，出来打圆场：“这样，我看来福家也不方便住的，紫君你和我住到镇上旅馆去，明天再过来给来福弄饭顺便接他，来福啊，咱们就呆一天，可好？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至于三爷嘛你……”
“三哥也跟着沈大叔你们一起住旅馆吧。”张来福开口。
苏三强说：“来福？不管怎么说，你这都是新丧，你不要我陪着你吗？”
“不用，若爹娘的魂回来了，我正好问问他们，到底谁才是凶手……”
听到这话的几人面面相觑。
张来福开始推搡他们：“好了，走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了。”便将众人赶出了院子。
当初去上海，一家人只想着到了那边便是过不愁吃穿的日子了，所以只收拾了些衣物钱财，其他的都没有动。
按习俗，人走了穿过的衣服也都要烧掉的，于是早前张来福胡乱翻出来了给办事的人拿去烧，如今屋子里有点乱，张来福便边掉着眼泪边收拾，竟在床头发现了张母的发梳，已经断了几个齿子，十分破旧，可张母犹舍不得扔。那天临行前收拾东西的时候也要把这梳子放进包袱了，被张长贵发现了，一把抢了过去：“娘啊，你过去是享福过有钱人老太太的生活的，这破木梳你还留着干嘛。”
张母还要抢。
张父在边上点头说：“对，你把你这破梳子扔了吧，别到了上海给长贵丢脸。”
张母这才作罢。
于是张长贵一伸手就扔在了院子里。
张来福想，一定是张母舍不得，又悄悄捡起来放在了屋内。
张母受了一辈子苦，最后还是没享到儿子的福。
张来福失神地从父母的屋里出来，在堂屋里坐下，他盯着西屋的房门，盯得周围陷入了昏暗，终究还是颤颤巍巍地起身，去推开了房门。
地上还有那晚摔的破碗碎渣，夜里两人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又要赶着去上海，张来福自己胡乱扫了一通，就被兴奋的张长贵拉出了房门：“大哥，沈巡官包的车来了——”
张来福躺在床上，床被潮湿得很，霉气间又隐约有着张长贵的味道。
他闭着眼睛翻侧了身子，枕巾很快湿了大片。张来福想：心这么痛的话，会不会真给痛死，那也好的，正好随了爹娘，去问个究竟，总比活着强，哪里都疼，哪里都痛苦，哪里都绝望。
长贵……
子贵……
雷晓东新嫁娘的妆容十分的精致明艳，明早的晨报上一刊登，不知道要碎掉多少男子的心。而此时，她明亮的眸子是满满只有一人。
“子贵，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你不知道我为了你，我放弃了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放弃了什么？”
张长贵倾身吻住她，不再言语。
张来福醒来已经过了中午，家中里外都被收拾得干净，桌上还用碗扣着饭菜，沈家父女还有苏三强都在等他醒来，这让张来福极是愧疚感动。
苏三强说：“你别感动，我跟你说个事儿，早上我们过来，见你院门房门都从里头锁着，喊你你又听不见，于是呢，我这个，我就……”
沈紫君说：“他就把你家院墙拆了，把你家屋门踹坏了。”
苏三强忙说：“那不怪我啊，你睡得那么死，我们在外面怎么喊你都不回应，我们都吓坏了，而且，那墙我已经补回来不少了……”
张来福笑笑，拍拍他的肩：“谢谢你，三哥。”
他环顾四周：“这里，以后除了来给爹娘上坟，估计也不会来了。”
“我知道，这也算你的伤心地……”
沈父后面捅了苏三强一下：“三爷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张来福转身去梳洗用餐，然后又收拾了些纸钱来：“我再去给爹娘上柱香，回来咱们就走。”
拒绝了沈紫君的陪同，张来福一个人挎着篮子去了坟地，本已稍稍平复的心看到坟前跪着的人就又失去了控制。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一脚踢开了张长贵供着的香炉水果，又把还没来得及烧的纸钱呼在张长贵的脸上：“滚！！别弄脏了这个地方！！”
“大哥——”
张来福抬手制止他，眼睛根本不愿看他：“你别叫我大哥……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大哥，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话……”张长贵一把上去抱住张来福的手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万昌行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你。”
张来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张长贵急切地说：“大哥，我是真心要跟你和好的，你放下对我的成见，让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好不好？现在已经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是不是？”
张来福一把甩开他的手，他指着张长贵的手指都在颤抖：“……如果是我狗，我会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是人，如果我还能和你在一起，爹娘不会瞑目，老天爷也会天打雷劈不会放过我的！”
“大哥，那是因为你对我有误会！！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你好好想一想，你遵从你的心好不好？大哥，现在是我等你，我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张来福却瞪着他：“误会？你到今天你还告诉我这个是误会？”
“对！是误会！是你误会我是凶手，我说了我不是，我不是！！”
“那你现在就给我发誓！！”
“行，我现在就发誓！我发誓我不是杀害爹娘的凶手我发誓！！否则的话，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张长贵举着手朝天，“我发誓了，你满意了吧？！”
张来福有些愣神，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了。
张长贵瞪了他一会儿，抬脚欲走。
张来福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挎篮砸了过去，然后箍着张长贵的脖子狠狠地砸下了拳头。
只几下，张长贵已经满脸血污，惨不忍睹。
张长贵也不还手，只是哭着求饶：“大哥，你别打了你别打了，我真的不是凶手，我真的不是凶手……”
“你撒谎，你撒谎，撒谎！！”张来福的拳头仍不停歇。
“那你是要把我打死了吗？你舍得吗？你舍得吗？！”张长贵大喊，“张来福你舍得杀死我吗？！”
张来福一愣，张长贵狼狈地从他身下爬了出来，离得远远地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张来福，我告诉你，一，我真的没有杀害爹娘，我已经发过誓了！你还不信我！！二，你这辈子是不可能杀了我的，因为你到现在还爱着我！你爱我！所以，要么，等你平复了心情，我们还是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要么……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张长贵说这话的时候立在坟旁的树下，阳光从稀拉的树叶间落下，照得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银圈一闪一闪地反着光。
“来福？怎么回事？”苏三强的声音在身后较远处骤起，因为不放心而出来看看情况。
张来福一抬手，阻止了苏三强的靠近。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地朝张长贵走近，在张长贵面前顿住，他眼眶含泪，却死撑着不愿意哭出来，他深深地看了张长贵一眼，凑近了说：“如果杀不了你……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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