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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上)
第三十三章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说他是展昭,他说他是展熊飞,不是南侠,不是四品护卫,只单纯的是他自己!我只觉得欣喜无比——他真的把我当成朋友!或者说是比朋友还要近一点,是好朋友!
展昭静静的望着我“以后都做叶无双,好么?”
“嗯!”我根本没有细想他的话,这会他说什么大约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那以后就这样好了,不要戴面具什么的。”
“嗯!嗯?嗯......”我答应之后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摸脸上的疤,却不防一声厉喝“不许摸!”
从未听过他的口气如此严厉,我傻傻不知所措,他气极“不许摸,从此不许你再去摸!”
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涩涩的开口“为什么?”
“因为这道疤在你的脸上本不要紧,可如果你让它留在心里,那才是真正的要紧,既然无法改变,何妨勇敢面对?”
可是,我死死的咬着唇,这话外人都会说,可是,这道疤不光在脸上,还在我心里,更在别人的眼中,纵然我想忘记,但那些眼神却无事不在提醒着我它的存在,而它的存在总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这些,外人哪里会明白?!
我突然很生气——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我猛的站起身“你早点休息。”
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难道泽琰也希望你如此?”
脚步微微一顿,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失望,我脑子里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泽琰指的是白玉堂,但心中实在是不明白这跟白玉堂又有什么关系。
很想回头看看他,终是没有勇气,只能匆匆掩上门,逃也似的离开。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我虚脱般的倚着门滑下去,展昭,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的无所顾忌的提起!?
当年刚离家门时,我年纪还小,因着这道疤,乞讨时反更能惹人同情,倒比别的人要得多些,有次偷东西失手,被人抓住,结果那位夫人一见我的样子,反倒落了泪,不但没惩罚我,还给了我几个铜板,加之每日第一要务便是努力活下去,所以,那时候,根本顾不上这道疤。
后来,遇见义父,虽然他也从未问过我的过去,镖局里的人也都不提,但随着年纪渐长,我慢慢看懂了别人不曾说出口的东西,开始明白这道疤是丑陋的,更主要的是,我害怕有人问我这道疤是怎么来的,我再也不轻易出门,便是要出去,也必会戴着面纱。
再后来,义父遭逢大乱,我流落江湖,更是昼伏夜行,越发的白日里不再出去,直到到了陈州,遇见娘,她不许我再去偷,非逼着我出去做事,那些日子,我差点没疯了,怎么都没有勇气就这样的走进阳光,如果不是五哥送来的人面皮具,只怕是我永远也不会在白日里出现在街头。
那次与展昭一起去救包大人,一时情急忘了自己没有戴面具,是真的忘了,我一向只在夜里才做回真正的我,在夜幕的掩饰下,我告诉自己,没有人看见我的脸。
如果那日我记起了,未必还有勇气去追他,在那个小饭馆里,那些人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真实的我,当时只想拔腿就跑,便是后来再见展昭,我也没有勇气以真实面目相对。
今天也怪我,原以为他伤得那么重,我又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看,就没有戴面巾,哪里知道他竟早已醒了,是他功夫太好,还是我太差?
是的,我害怕,我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无论是同情或是厌恶!我害怕别人问我过去,无论是好意或是别有用心!
幼年的记忆曾努力的想要忘记,可这道疤却无时不刻的提醒着那些往事真正的存在着,我承认我懦弱,没有用,我是真的没有勇气面对,没有!
遮着,掩着,自我欺骗着过了这么多年,其间的苦涩,外人岂能尽知?大道理谁都会说,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一时间,往事一起涌上心头,脸上的旧伤疤又开始隐隐做痛,父亲绝决厌恶的面孔,义父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所有的伤痛与不堪再度袭来,我只觉心痛的无法呼吸,狠狠的一仰头,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只觉一阵眩晕,心痛却似乎好了一些,每当这种时候,只有身体上深深的痛楚才能略微转移那锥心之痛。
我就这样坐在地上一直到天亮,直到传来娘推门进来“你这孩子,怎么坐在地上?”
娘进来一脚踩在我身上,吓了一大跳,忙摸索着把我扶起来“快告诉娘,发生什么事了?啊?倒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娘看不见,只扶着我的肩,急切的问“你等着,我去找公孙先生。”
我拉住娘“没事,娘,我只是有点头昏罢了,一会就好。”
娘哪里肯信“你就是这样,再严重也只说没事,欺负娘看不见是不是?浑身冰凉,这可不是病了么?我这就去找公孙先生。”
不顾我的反对,娘匆匆去了,很快,公孙策跟着娘回来了“先生快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病了?”
听着他们要进门了,我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我没病,不要看。”
娘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闹小孩脾气?快让先生看看。”
娘使劲要掀开被子,我不敢跟她硬来,只得松了手,顺手拿过旁边的枕巾蒙住头“不要看。”
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拉开我的手“听话,不许胡闹,你还伤着,要是再病了可如何是好?”
公孙策替我拉了脉“老夫人放心,姑娘只是肝郁气滞,并无大碍,学生开几副疏肝理气的方子吃了便能缓解,只不过,心病还得心药医,姑娘自己也要放下心事,放开怀抱才好。”
我木木的看着公孙策,脑子里空空的,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到了,却也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不管什么事,没有放不下的,只在于你愿不愿意放下。”公孙策收拾了药箱,却并不急着走“有些事想着很不容易,其实做起来并没有那么难。”
公孙策指指门外“就如同一个人怕外面的太阳,怕出去会很热,总是躲在屋里,其实真要走出去,会发现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有时候,出出汗对身体也是大有好处的。”
“姑娘是个聪明人,何必自苦?你这样,岂不伤了关心你的人,大家都只是想你能够开心些罢了,”公孙策见我半天没有回应,站起身“姑娘好好休息,不妨想想我说的话,或许对病有好处,其实,要走出去,真的不难,只看是否有心罢了。”
娘起身送他“有劳先生了。”
“老夫人不必多礼,学生告辞。”
我听见娘走回来的声音,翻了个身,朝着床里边,不想说话。
娘拖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起来。”
娘的声音并不重,却带着让人无可拒绝的压力,我扔掉枕巾,慢慢坐起来“娘”
每次娘这样,我就觉得她不再是那个瞎眼的卖菜婆,那气势倒与包大人升堂有得一拼,也是充满了威严,让人不能抗拒。
“说,昨晚倒底发生什么事了?”娘的声音淡淡的。
我别过脸,没有回答,心绪纷繁,又可以从哪里说起?
“为什么不说话?”娘哼了一声“刚才公孙策话中有话,你当我听不出来?”
我低低的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娘的声音大起来“昨晚你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展昭院子里闹那么大动静,你都没露面?”
“娘,你小声点!”我吓了一跳。
“怕什么?”说是这么说,娘的声音还是低了些“刚才公孙策对我说,无双姑娘心事太重,要我多多开解于你。”
“啊?”我一愣,这又怎么了?
“我不管他怎么知道叶无双这个名字的,也不想知道昨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一条,既如今你叫叶无双,那自今日起,叶玉晗这个人便是没有了,只有叶无双!”
“娘!怎么连你也......”我不知道如何说才对.
“连我也怎么了”娘半点没有退的意思“无双,自我到驿馆那日起就在想,如果他们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你愿意做哪一个,叶玉晗还是叶无双?当我见到你,却没有闻到面具特有的树脂香味,这让我越发的确定不能替你做出选择,这些只有你自己决定。”
“但让我奇怪的是,他们似乎认为你从一个厨娘变成一个江湖人是理所当然,曾经乔装易容也是平常之事,没有人问过关于你的任何一个字,可如今,公孙策却知道你叫叶无双,这个决定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那么你就没有后悔的理由,更不能再躲在面具后面过一辈子!”
娘缓了缓,接着道“当日你昏迷之时,这里上上下下都见到过,有哪个因此看轻你过?这只是你自己放不开罢了,别人又何曾介意?”
“娘,你让我想想。”我心情复杂之极,当日娘就不喜欢我戴面具,却不像今日这样强烈,难道我真的错了?一直以来,是我自己想多了?
娘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吧,你本来就不该只在夜里才是你自己。”
听着娘出去的声音,往事纷至沓来,一时间,头痛如裂。
整整一天,我没有再踏出房门一步,我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这么多年,不曾以真面目走在白日的街头,早已习惯在夜里出现,习惯了带着面具,习惯了遮住自己,如今要改变,我,无所适从。
到得第二日天明,我依旧在床上辗转难眠,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在想,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听得外面人声渐起,已睡了一天了,实在是没有理由再赖在床上,起身净了面,坐在镜前打算梳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的又摸到了那道疤。
没有哪一个女子不爱自己的容貌,没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貌美如花,我本是红尘中一个俗人,又何能例外?!休提这道疤还有一段不堪的往事!!
说的容易,可若非亲身经历,又怎么会明白那锥心之疼!?疼得让你无处可逃,最终这痛,成为一种习惯。
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却,因为不再经常的想起,后来才知道,这些早已是深入骨髓,无处不在,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面对?我自嘲的笑笑,镜中的人也自嘲的笑笑,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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