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仁王走下楼来的时候，发现只有忍足一个人坐在桌边，额上的伤口已经被清洗干净。
　　“手冢君被你支走了？”仁王看着忍足，眼神轻佻，“不怕他自己出门有危险？”
　　仁王话语中的奚落被忍足听得明白，仁王根本是在嘲笑他这个做兄长的对弟弟保护过度。
　　“他去药铺了，不会有事。”宍户那家伙肯定暗中跟着手冢，手冢不会有任何危险。忍足不肯去看郎中，说是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不想给别人看到，手冢也知道自家兄长对风度和外表意外地有着执念，劝说不过，也只好自己去药铺买药给他。
　　仁王听说手冢去了药铺，咧开嘴笑了，“真是个好弟弟，哥哥把他骗成这样，还想着帮哥哥处理伤口。”
　　忍足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带他过来，我们的交易是让你拖住他，就算是被识破了，用软禁的也要把他留在那里。”
　　“送他匕首的人于我有恩，我答应为手冢君做三件事，当然要先于你我的交易。”仁王信步到另一张条凳上坐下，单手支着下巴，“他的第一个要求是找你，第二个要求是救你。”说着，仁王讽刺一般地看着忍足额上的伤口，好在离发际较近，用头发遮住的话，应该就看不到了。
　　“我们的谈话你听到多少。”忍足多少有些后悔，刚才他一时冲动，说得太多了。
　　“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对兄弟之间的私房话还没兴趣。”仁王含着笑意的眼睛把情绪隐藏得太明显，就连忍足也无法断定他的话是真是假。
　　“我有事要拜托你。”忍足也不去计较仁王到底有没有听他们的谈话，事已至此，再多纠结也无意义，谋划好以后的事才是正经。
　　“我从不接受拜托，我只做交易。”仁王换了一只手撑着侧脸，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从鬓角垂落的碎发，“做与不做，要看你开的条件是否合我心意。”
　　“柳生比吕士。”忍足看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仁王那本来百无聊赖的眼睛突然闪动了一下。“这个条件，够吗？”
　　仁王微眯起狭长的眼睛看着忍足，半晌，嘴角扯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白天太引人注目，我们想办法，晚上将切原带出去。”忍足摊开地图，用一根近乎笔直的线把汜城和陌辽连接在一起，“沿着这条路线走，最快十二天就能回到陌辽，进了陌辽，一切好说。”
　　“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东西。”手冢清点过行李，银两应该还够，但带走一个活人并不是容易事。为了防止切原醒来又发狂，仁王强行给他喂了迷药还用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就算是晚上，他们也不能公然把一个这样的人带出去。
　　“买一辆马车，”忍足边说边抬起头看着仁王，“我们驾马车回去。”
　　仁王哼了一声，表示包在他身上。
　　“……”手冢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仁王又看了看忍足，他认为仁王终归是外人，他们的事情不该让仁王插手。但忍足和仁王都说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没完，仁王说手冢君你要相信我仁王雅治的原则，忍足也说你大可放心不用顾虑，手冢虽然有些介意，终于还是听了忍足的话，因为他已经彻底相信那一点，无论忍足想什么做什么都是出于对他好的立场。
　　“国光，你去买些干粮再备足水，路上需要的东西都买上，但不要太多。”忍足将视线从手冢身上转移到仁王脸上，“马车就拜托你了。”
　　“那你呢？”已经上过一次当的手冢对和忍足分开行动这件事似乎是形成了本能反应，他总怕忍足又要背着他做什么。
　　“写信。”简短的回答已经能让手冢明白，手冢的脸色又沉下来，迹部交给他的任务，他没能完成，这让他多少有些难堪。
　　“我会如实告诉他是我搅了他的计划，责任一律由我来担。”看着手冢像是又要说什么，忍足出声制止了他，“他很清楚，你斗不过我。”说完，忍足笑了笑，伸手拍了下手冢的肩膀，“放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忍足的话并不能让手冢宽心多少，这样分明是忍足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肩上。仁王适时地出声岔开话题，“让我买马车可以，银两总该你出吧？”
　　“难怪无人不知，想占仁王雅治的便宜根本是痴心妄想。”忍足顺着仁王的话往下说，气氛突然就轻松了不少，从怀里掏出银两交给仁王，忍足看了看两人，“早点回来。”
　　“嗯。”两个人各自分头去准备，忍足看着两人出门，这才回身冲厨房的方向说了句，“还不出来？”
　　厨房里传来女子轻轻的笑声。
　　“公子好耳力，这样也知道我在。”
　　“我要带走切原赤也。”忍足开门见山，他猜得出这个女人就是迹部盛雄安插在切原身边监视他的人，不然她不会连大和佑大，迹部盛雄最为信任的助手，的名字也知道。
　　“我不是说了，赤也没有签卖身契给我吗。”女人笑了，额角的皱纹显示出她的衰老。“你能带走就尽管带走好了。”
　　“你的眼睛很美，”忍足看着女人的眼睛，语气平淡，“柳生应该很喜欢你这样漂亮又聪明而且厉害的女人。”
　　女人勾起唇来笑了，眼中流露的是不属于中年女人的娇俏。“我瞒过了全城的人，居然瞒不过你。”女人抬起头来看着忍足，“不错，这确实是乔装易容。”
　　“你已经很高明，只可惜我见识过比你更高明的易容。”说到这里，忍足觉得没必要再绕弯子了，“我今晚就带切原走，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你心爱的柳生大人了。”
　　“忍足君，你太聪明了，居然猜得出我根本不会阻止你。”女人又笑起来，眼波流转，勾人心魄，“如果不是先对柳生大人死心塌地，也许我会甘心臣服于你。”
　　“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忍足了然一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会有期。”
　　“我会期待着公子再来光顾我的饭馆的。”女子转身向厨房走去，一闪身便不见了。忍足见她离开，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景吾，你这次的对手真是非同小可。
　　忍足纠结着眉头，眼前浮现起一张许久未见的英气逼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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