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妃本不能与外臣私下见面。但众人皆知荀香与萧沐昀是表兄妹，荀香又是个在行伍出身的太子妃，年纪大的宫女和主事的太监就算有些微言，也没有明拦着。

　　荀香和萧沐昀在花园中的凉亭里坐下来。荀香吩咐绿珠去准备茶点，其间萧沐昀一直在咳嗽。

　　荀香担心地说，“表哥，你的脸色一直都不好。”

　　萧沐昀笑道，“不碍事，只是染了一些风寒。永川之行，可还顺利？”

　　荀香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在永川之时，明明已经跟淳于翌十分亲密。但回宫之后因为淳于翌十分忙碌，两人渐渐又有些疏远。

　　萧沐昀下意识地身后摸了摸荀香的头，后随即感觉到不妥，连忙又把手收回来。可这一切，已经被路过花园的徐又菱看得一清二楚，她问身边的巧莲，“如今这外臣可以跟太子妃私下见面了吗？”

　　巧莲连忙回答道，“当然不是。”

　　“早前听到些有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我还没有当真。现下看来这出好戏得请太子殿下来欣赏欣赏。”

　　“小姐的意思是……？”

　　“还不快去？”

　　“是！”

　　凉亭里的荀香和萧沐昀浑然未觉，仍是各自说些分开以后的事情。荀香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公主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萧沐昀淡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花园的一角。那儿一片姹紫嫣红，几只彩蝶翩翩起舞。蝶恋花，是出于一种本能。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归宿和既定的配属，的确不能强求。就像之前炎贵妃所说，他萧沐昀，不过是一朵身世飘零的浮萍，与国色天香的牡丹，本来就不属同路。

　　荀香见萧沐昀目光黯淡，连忙转移了话题，“笛子仙，你给我的那页曲谱我总算是研究明白了。我拿片叶子吹给你听，好不好？”说着，便跑去花园里，摘了一片叶子，又跑回来，吹给萧沐昀听。

　　叶子的声音清扬，所能传达的距离虽不远，却足够离凉亭只有十步远的淳于翌一行人听见。

　　他听到巧莲的话，本来不欲理会，却仍是没忍心中的好奇，回到东宫来。他明明知道他们只是兄妹之情，自小便青梅竹马，可亲眼看见她用叶子为他吹曲子，而他为她和节拍，眼神温柔，仍是无法遏制住心中的一团怒火。

　　徐又菱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殿下看到了吧？太子妃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太子妃呢。臣妾的哥哥来探望臣妾的时候，臣妾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引人注目……”

　　淳于翌疾步走到凉亭前，亭中的人还没发现他，仍是一个吹，一个和。直到他大叫了一声，“太子妃！”那讨人嫌的叶子声才停下来。

　　荀香回过头来看到淳于翌，本来高兴，可看到他铁青着脸，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萧沐昀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臣见过太子。太子息怒，刚刚与月山将军因为紧要政事到东宫寻您，因为……”

　　淳于翌打断他，“紧要政事就是听太子妃吹曲子吗？萧沐昀，你好大的胆子！外臣不得私会后宫妃嫔，你不知道吗？！”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啊！”荀香挡在萧沐昀的前面，“表哥身体不好，月山将军托我照顾他一下，我们光明正大在东宫的花园里见面，怎么算私会？”

　　“东宫是皇家内苑，你是有夫之妇！”

　　荀香脱口而出，“那又怎么样！我愿意跟谁见面就跟谁见面，与你无关！”

　　萧沐昀深知荀香个性，吃软不吃硬，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摇了摇头。

　　淳于翌定定地看着荀香，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情绪，“好，你的事与我再无瓜葛。”说完，便拂袖离去。

　　徐又菱见状，连忙追了过去，一边喊着，“太子，您等等臣妾啊！”一边回头看了还呆立在凉亭里的荀香一眼。哼，愚蠢的女人，这回还不让你彻底失宠？

　　凉亭中，萧沐昀也站起来，叹了口气，“香儿，你怎么如此意气用事？你真当太子殿下是你一个人的，这东宫里头，无人觊觎你的太子妃之位？”

　　荀香也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却气愤地说，“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你，还跟我耍起脾气来了！”

　　萧沐昀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太子殿下会如此，完全是在乎你。我也有些糊涂，不该听月山将军的话，留在这里。我这便离开，你快去承乾宫认错。”

　　“我不去！”

　　“香儿，东宫不比家中，更不比敦煌，你任性胡闹，都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有些东西，一旦错过，或来不及说出口，便是永远地没有了。难得太子殿下对你一片真心，你可不要不珍惜。快去吧。”

　　*

　　淳于翌回到承乾宫大发雷霆，把顺喜花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小心整理好的公文，全都扫到地上。顺喜一边心疼一边劝，“殿下，太子妃还是个孩子，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嘛。”

　　“孩子？你看她跟我顶嘴耍横的劲头，还以为自己在敦煌统领千军呢！”

　　“太子妃从小在军营呆惯了，君臣之礼在她那里根本就是个很模糊的东西。”

　　“岂有此理！她既然说了与我无关，从此以后她的事，我便不会再管！”

　　顺喜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嘀咕道，殿下您又何必赌这一时之气呢？

　　这个时候，徐又菱从门口走进来，娇滴滴地说，“殿下，您走那么快，臣妾都跟不上您了呢！有些人不识好歹，殿下就别生气了。”她走到淳于翌身边，用手轻轻地给淳于翌顺气，故意把身子倾下来一点，让淳于翌能够看见她领子里面的风景。

　　淳于翌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理会她，轻轻地把她手拿开，“又菱，我要做事了，你先回宫吧。”

　　“殿下……”徐又菱不甘心，又把手伸过来。

　　淳于翌正想躲开，听到太监在外面叫道，“太子妃驾到！”便顺手把徐又菱拉到自己的腿上抱着，状似亲昵地问，“今夜去你的流霞宫可好？”

　　这句话被刚刚踏进承乾宫的荀香听得一清二楚。她瞪着眼前缠绵的男女，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顺喜看看淳于翌，又看看荀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荀香说，“太子，我是来道歉的。”

　　淳于翌只顾着跟徐又菱谈笑，并没有理会她。

　　“太子，我是来道歉的！！”荀香又吼了一声，淳于翌像才听见一样，稍稍看了荀香一眼，“太子妃何错之有？是我莫名其妙而已。”

　　这个时候，徐又菱把手伸进淳于翌的领子里，把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回眸看着荀香。荀香气急，冲到他们身边，硬要把徐又菱拉下来，“你放开他！你快点放开他！”

　　徐又菱的手腕被她拉得生疼，眼角涌出几滴泪花，“殿下，臣妾的手要断了……”

　　淳于翌闻言，毫不客气地扯开荀香的手，冷冷地看着她，“太子妃，请你自重。”

　　荀香气得吼道，“为什么你可以随便拥抱别的女人，而我见表哥就不可以？！为什么你要规定我这样，规定我那样，你自己却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好，这个太子妃我不当了，你给她当好了！”说完，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地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淳于翌看着地上的金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把徐又菱推开，追了出去。

　　可荀香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哪里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够追的上的？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她的影子。淳于翌停在原地喘气，命令追上来的顺喜等人立刻去瑶华宫阻止，“在她做傻事之前拦住她……快去！”

　　顺喜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往瑶华宫的方向追去。

　　月山旭找了淳于翌半日未果，又回到东宫里来，恰好看见淳于翌扶着栏杆休息。他走过去拍了一下淳于翌的肩膀，以为好友多日未见，至少也能看见一张惊喜的脸，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张满是忧愁的脸。

　　“你怎么了？”

　　淳于翌便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刚说完，就招来月山旭一顿数落，“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感情这种事情，赌气就能解决？李绥有意挑衅大佑，我和萧沐昀确实是到东宫找你想办法的！萧沐昀在大梁的时候受了重伤，身体一直没有好全。我担心天热他支撑不住，就让他在东宫休息一下。你倒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依太子妃的个性，若是执意离宫，跟禁军动起手来，皇上一定会怪罪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我知道，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旭，快想办法帮帮我。”

　　“真是要被你气死！”月山旭摇了摇头，施展轻功，快速地往瑶华宫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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