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落（叶孤城X花满楼）

　　叶孤城护卫皇帝南巡启程的时候，身陷凛岁暮云阁的花满楼与西门吹雪也已寻得了突破口。

　　凛岁暮云阁平静的一夜，花公子与程先生本该已经睡下，然而实际上却是西门吹雪手法纯熟点晕了黯紫门的密探——火者胡施，而花满楼则耐心的等在书房密道入口边。

　　“那位火者……”西门吹雪的气息渐行渐近，花满楼恍然，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西门吹雪身上感受到那股独属于西门吹雪的寂寞杀气。

　　“我没有下杀手，你留他还有用。”

　　“他日若庄主长剑随身，火者可还能留下一命？”花满楼既是问也是叹，他并不指望能够改变西门吹雪。在剑法上，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一样登峰造极，叶孤城之所以能够剑下留人，是因为他追求的是极致的剑法，而西门吹雪则不同，西门吹雪所追求的，是极致且杀人的剑法。江湖中人各自有各自的准则，花满楼不愿冒犯西门吹雪的原则，他只是在担心，杀人的剑气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会反噬西门吹雪自己。

　　“剑在心中，何以不出，只因有鞘。与叶孤城一战后我已很少拔剑，花满楼，那是我第一次被别人的伤心与决绝触动。”西门吹雪向来坦然。

　　“对于庄主这一答案，花满楼倍感欣慰。”既然西门吹雪直言不讳，那么花满楼也不能逃避，也许四两拨千斤才是最好的回应，“庄主可否让我先行探路？”

　　“你要我相信你的耳朵？”

　　“我要庄主相信陆小凤。”西门吹雪听见花满楼轻轻笑了。

　　花满楼语毕，缩身跳下洞口，密道垂直部分狭小，很容易稳住身形。花满楼蹬住两壁，五步之后便安然落在了密道底部，西门吹雪听到花满楼落地的声音后才跟了下去。

　　“如何？”

　　“大概是为了照顾从此密道离开的宾客，后面的路都用土砖加固了，且可以站立行走。”花满楼将手放在身边墙壁的土砖上仔细摸索着，“土砖垒非常密实，这里是在地下，没有相当的人力与手艺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可见当初修葺凛岁暮云阁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曲尽香着实看重这凛岁暮云阁。”

　　“以曲尽香的手段，想要招揽到这样的人不在话下。那么机关？”花满楼不说，西门吹雪也不会刻意探究隐藏在他话中曲尽香与花雪楼的关系。

　　“理论上来说应该没有，密道狭窄，机关确实可以发挥极大的威力，然而这密道之外四面是土，没有留给机关足够的设置空间。另外，毕竟建造密道还有逃生的用意，若是逃生时大意触动机关，岂不是得不偿失？但是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花满楼的料想无差，密道中确实没有机关，大概在建造者看来这密道已经是凛岁暮云阁最大的机关了。密道极长，这一点花满楼与西门吹雪下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路上不做休息，但这对病体初愈的花满楼体力上是个不小的消耗，西门吹雪有意放慢脚步，等他们出密道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庄主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花满楼俯下身，密道外泥土的湿润气息与他之前作出的春雨猜测两相印证，这密道确实是凛岁暮云阁通往外界的那一条无误。

　　“凛岁暮云阁外那片树林的边缘。”西门吹雪放眼望去，春雨洗越苍穹，繁星笼罩四野，树林在他身后沉眠，花满楼则站在他身边，西门吹雪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与这个人并肩而立。

　　“那么这里距花家……”花满楼的思绪回到他被花雪楼劫来的那一晚。

　　“以你的轻功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么，这样看来凛岁暮云阁据花家并不十分遥远，只是地点隐蔽而已。明明心中惦记着花家却不能露面，真是难为三哥了，不知道他现在人在紫域殇宫情况如何。”花满楼毫不掩饰流露出担忧之色，这些日子他的心绪被计策占尽，一别两个月，他一时一刻也不曾忘记花雪楼舍身维护的情景，花雪楼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萦绕在他耳边，那甚至不是对他说的话——“晓云，带公子回屋去。”

　　“时辰尚早，要回花家看看吗？或许可以寻得陆小凤。”就目前来说营救花雪楼还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西门吹雪只能将花满楼的注意力转移开。

　　“还是回去吧，时机未到。”

　　花满楼口中的时机是什么他并未多做解释，西门吹雪也没有问，他总觉得这个答案一定与叶孤城有关。在西门吹雪的坚持下，花满楼又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才自密道回到凛岁暮云阁。

　　关于是否应该回花家一趟这个问题花满楼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也许是直觉，抑或只是一个巧合，因为此刻花家没有人能给出花满楼与西门吹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陆小凤现在并不在花家，他甚至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两天以上时间，他不是疲于奔命，而是千里缉凶。黯紫门血洗江湖的计划启动了，十天内已经有五个门派被灭，从作案手法看，凶手有两个人，陆小凤一路追寻，只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是满目的鲜血与死人。

　　西门吹雪代替大内四大高手成为皇帝南巡的护卫，这本该是轰动江湖的新闻，可是现下的武林中却无人有此等悠闲心情去关注这件事，因为另一件事已在短短数日掀起了轩然大波，夺命之剑不知何时就会降临颈边，再没有什么事能比保命更重要了。十天之中，九连环、翎山派、清河帮、长缨堡、解甲山庄五派共计三百七十二口人尽数被杀，这是名副其实的灭门惨案。这五派没有任何关联，门派中也多是与世无争之辈，一夜之间，合派所有人都死在了睡梦中。所有现场均没有打斗痕迹，凶手剑法精确而凶残，每一具尸体的死因都是血溅三尺，一剑毙命。自九连环出事后，陆小凤迅速展开行动，然而无论他怎么追缉，仿佛他永远也赶不上凶手杀人的脚步。到达卸甲山庄时，陆小凤已经五天五夜没有合眼了，头发凌乱，眼圈青黑，连唇下冒出来的胡渣也没时间打理，陆小凤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了。但这还不是最令陆小凤感到打击的地方，直到看见解甲山庄停了满院的尸首，陆小凤才真正无话可说，只剩下扶额与呻吟。

　　陆小凤与解甲山庄的陈老爷子是老相识，不久前陆小凤从京城回来还在解甲山庄借宿了一宿。陈老爷子在未退隐之前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老爷子长得慈眉善目且古道热肠，曾在一件案子中给过陆小凤不小的帮助。老爷子非常欣赏陆小凤，要把孙子交给陆小凤当徒弟这种话不止说过一次，一个月前陆小凤已经答应了这事，如今，那个差点成为陆小凤徒弟的孩子也没能幸免，陆小凤在陈老爷子的身边看到了陈慕英的尸体。陈慕英生前活泼好动，很有点陆小凤年轻时候的意思，陆小凤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真心想收他做徒弟，可惜……陆小凤望着爷俩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今天以前陆小凤并没有如此鲜活的认识，此刻陆小凤感受到一种真实的恐惧，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躺在这里的是花如令与花满楼……

　　凶手作案的速度非常之快，但是陆小凤不能追也追不动了，陆小凤意识到他眼下的处境实在是太被动了，他这样毫无头绪的追下去只能眼看着悲剧接二连三的发生无力阻止，他必须找到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凶手留下的证据相当少，杀人留名这种事情只是老百姓对武林中人的无端猜测，实际上除非嫁祸很少有人会干这样的蠢事，留下姓名无疑是把自己当做标靶为任何人提供借口杀你。但许多情况下另外的东西完全能够代替姓名，比如杀人的武器、手法、风格。越是名声在外的人，就越有自己独特的杀人风格，比如说，陆小凤敢保证，一个人是死在别人剑下还是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陆小凤走到陈老爷子身边蹲下，陈老爷子的遗容相当安详，然而他胸口的伤口却十分狰狞，那是一道剑伤。陆小凤道了一句冒犯便掀开了老爷子胸前的衣襟，用手仔细比划着伤口所显示出剑的长短宽窄。

　　“剑长三尺五，切口如此不平整，这把剑是打磨不够还是根本没有开刃？”陆小凤疑惑道。

　　非常巧合的是，陈慕英与他爷爷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然而两人竟不是死于同一人之手，陆小凤对比着伤口……

　　“剑长三尺三，重大约六斤四两，”陆小凤兀自呢喃，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把剑的定制，好熟啊？！”

　　“因为这把剑的定制与叶孤城的剑一模一样。”

　　一个声音自陆小凤背后响起，陆小凤猛地转过头，看清来人后他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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