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罗]如果你明白

　　这世上，看得最明白最通透的是时间。
　　——尾声

　　时间一晃过去了四年。
　　这一天，某小岛的草原上并肩走着两个人，两人步伐都不快。夹着浓郁青草香味的清风一阵阵袭来，吹乱了其中一人金色的长发。
　　他身旁那人眉目深沉，穿一件黑底红图的长袍，戴一顶红黑相混的绒毛帽子，走了许久，淡淡地开口：“这样的生活还习惯？”
　　“嗯。”金发男子望着不远处的一排木屋，“只是他很想你们。”
　　对方停了脚步，“Penguin是个很坚持的人，可这次他的希望要落空了。”
　　金发男子并不奇怪对方一下看透，停下来，脚踝被随风摆动的青草来回摩挲，没有海水的冷冽，也没有海水的温润，却变得习惯。
　　“罗，不要告诉他。”
　　“经历过这些的人不该这么感性。”罗扫过基拉俊秀的脸庞上那一道从眉毛斜着划过眼睛的疤痕，继续往前走。
　　基拉没有告诉罗，感性的人不止是他。
　　一栋栋独立的带着后院的别致小屋，每一个门牌上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两个团的人员。
　　两个团的房子。
　　几百米的距离，一个个看过来，罗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一个刻了五个字的四方木牌上——尤斯塔斯·罗，头微低，扶了扶帽子，越过形同虚设的围栏。
　　才走进院子他就发现一个与别的院子不一样的景象，他的院子与左边紧邻的院子中间莫名横跨了一条长四米高一米半宽半米的拱形小木桥，木桥上铺了一张红色的地毯。
　　基拉在罗的方向偏转时离开了。
　　走过红毯，踏上石阶，来到隔壁屋，身后的阳光就卷着罗的影子一同跑进了屋里，肆意又孤独地飞扬着。
　　很干净的屋子，很简约的摆设，不像是一间海贼的屋子。
　　走上二楼，站在唯一的卧房门前，罗还没有伸手，楼梯口敞开的窗户刮来一阵轻风，帮他轻轻推开了门。
　　铺天盖地的红色就如潮水漫来。
　　红色的墙壁，红色的窗帘，红色的沙发，双人大床的枕边放了只红色金属壳的电话虫，床头立了个红木衣架......
　　和某个船长室的摆设一模一样。
　　罗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走进去拉开窗帘，迎来了满屋的日光，顺势躺上床，挑逗起那只在午眠的电话虫。
　　好半天，电话虫缩起触须，万分不情愿地扭动着小身躯从里面爬了出来，还没见到人，先发现身旁多了只年龄比它大很多的老电话虫，一下子来了精神。
　　很快，它们的触角碰到一起，安静的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交谈，又似欢闹，覆盖住了屋外的鸟语蝉鸣，为这里增添了片刻的生气。
　　可没多会晃眼的日光让两只电话虫又缩回到金属壳里，它们便没看见侧卧在床上的人渐渐地蜷起了身体，被子在他的怀里皱出了寂寞的褶痕。
　　很深很深。

　　基德，你终于舍得对我残忍。
　　——特拉法尔加·罗

　　三年前，罗手中的生命卡开始焚烧的那天，红心海贼团最后赶去的时候，基德海贼团和草帽海贼团胜负已分。
　　基德全身是血地站在那面他引以为傲的海贼旗下，眉宇间霸气不减，看见罗，下巴一抬，还是那样张狂的大笑，“小野猫，我等你很久了！”
　　罗来到他身边，二话不说手覆上对方几乎听不到心跳的胸口，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还死不了！”基德鄙视地抓住他的手，“你不是一直在等这天吗？”
　　小野猫，我不会让你有遗憾。
　　那是罗第一次认知到，他这一生是栽在基德手里了，凝视着那双红如血的眼眸，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吃了它。”
　　“什么东西？”基德皱眉，接过来还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后来，报纸的头条报道的全是路飞打败基德的消息，战斗的过程被渲染得五花八门，但这一天在场的船员们铭记的却是另一场没有胜负的对决。
　　湛蓝的天空一黑一红的身形如影相随，随到碧海倒影出了漫天的红霞，连时间都追不上他们的速度。势均力敌的对决，招招不留情，却招招不致命，未出鞘的长剑起起落落间割破了谁的长袍，缠在机械手臂上的霸气震响了谁的金属耳钉。一招未落，一招又起，两人所过之处气旋逆流，动作快得看不清轨迹，只有强劲的风声贴着海面一袭袭呼啸而过，留下了激战的痕迹。
　　彼此都知，这般酣畅淋漓的对决，此生再不会有。
　　倏然间，拿剑的人俯冲向大海，剑端与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像是要逆了那坠落的夕阳，挑起一浪水花，直“击”上空紧随而来的人。
　　对方似早已看透，铁臂一挡，伸手将他捞进怀，贴在他的耳边戏谑道：“在海面上玩水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你以为？”罗挑眉，收起剑。
　　两人落回到船上。
　　“小野猫，尽兴没？”基德靠着船的侧板坐下。
　　罗靠着他胸膛，“有红毛陪自然尽兴。”
　　基德搂过难得安分的罗，吹着海风，看着夕阳，默契地想着另外那边肯定早已慌乱无措的Penguin和不知该怎么安慰Penguin的基拉，不禁相视一望，开始接吻做||爱。
　　“草帽小子现在很强。”基德褪去罗的外衣帽子，揉揉他手感比基拉还要好的黑发。
　　罗换了个姿势，跪坐在他腿上，“越强越喜欢乱来，前段时间传闻说他要去把赤犬打飞。”
　　“哈哈，果然是喜欢惹事的家伙，性格一点都没变！”基德一时间想起那年三人的相遇，竟有种恍若昨日的错觉。
　　“变了就不是他了。”罗笑，继续解基德的裤腰带，“早知道我应该早点过来，三人喝上一杯也不错。”
　　基德有点赌气似的说：“喂小野猫，想不想再打个赌，赌他将来能不能打飞赤犬？”
　　罗依旧没有抬头，顺口道：“好，赌什么？”
　　“赌一碗酒。”
　　罗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看向他。
　　基德轻哼：“你不是喜欢喝酒吗，酒量都为那混蛋红发练出来了，怎么陪我喝一杯都不肯？小气！”
　　罗啼笑皆非地瞧着一脸孩子气的基德，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突然闹起脾气来，俯身吻上他的唇，“是为你练的。”
　　没有听到预想中得意的大笑，他被基德揽过腰圈入了怀中，没有海水味道的干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涌入鼻息，有那么一种不真实，连带声音都仿佛变得虚幻飘渺。
　　“小野猫，我赌草帽小子能打飞那家伙，期限不定，假如我赢了，你以后每年至少要陪我喝一碗酒。”
　　“好。”
　　“地方你选。”
　　“好。”
　　“哼，不要朗姆酒。”
　　“好。”
　　“当然，如果基拉愿意带着你家那只企鹅一起来，我不介意。”说完撇了撇嘴。
　　罗闭上眼，还是那个字，“好。”
　　基德拥着今天特别主动顺从的小野猫，咧嘴笑得很开心，停下来的运动继续进行，夕阳普照的船上顿时春光无限。
　　谁都没说，如果他输了该怎么样。
　　又能怎么样。
　　那是基德生平第一次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能再慢一点，想多抱一会罗，想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几句话，便够了。
　　“基德，这不是我们的尽头。”
　　最后一线光消失在天边的一刻，一只海鸥飞过天际，携着这句话飞向了远方。
　　当基德的船员见到罗独自走下船，聚集上前，正想问他基德的情况，只听海平面上轰鸣震天，所有人的瞳孔骤然放大，那艘从南海一路陪伴他们到这里的红日号被罩在Room里，扬起浪花碎了满天。
　　大家怔怔地立在原地，停了呼吸，失了反应。
　　好半天，一个伤重躺在地上的主力暴跳起来，掏出一把枪，狂怒：“特拉法尔加你个混蛋干了什么！”旁边的人挡在枪口前，低头扶着他的肩。
　　罗双手插兜，“和你们老大告个别吧。”
　　再没回头地往潜水艇走去。
　　他知道，身后那些铁铮铮的汉子掉了泪。
　　他知道，从今往后兜里再摸不着那张纸。

　　罗，如果我的船员愿意跟你，你看着办，除了会没出息地哭外，没什么其他毛病。
　　——尤斯塔斯·基德

　　基拉走进昏暗的酒窖。
　　三年前，基德海贼团解散，船员各散东西，他们这辈子都只认一个船长，不会再上别人的船。临别时，相约五年后再聚。
　　基拉在罗的船上养伤，一个月后经过这座小岛，他停了下来，与Penguin的告别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我在这等你。
　　随后的一年里，陆陆续续传来各种消息：
　　德雷克和霍金斯先后被黑胡子灭团。
　　赤犬被路飞打飞，成为海军的一大耻辱。
　　罗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泄露了世界政府的某机密文件，引来世界人民的愤怒，纷纷加入革命军。
　　草帽海贼团与红心海贼团在某岛相遇，意外没有交手。
　　......
　　每回看完消息的当天，基拉都会带上一坛酒，来到海边告诉基德，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在草帽海贼团完胜黑胡子海贼团，路飞当上了海贼王的三个月后，基拉收到了一份关于红心海贼团参与平乱海贼界的报纸。
　　他照旧去了海边。
　　那日的午后风很平，浪很静，沙很软，水很柔。海鸟们自由地在天空盘旋，时不时掠过水面与鱼儿嬉戏，纯白的羽翼被水光衬得透出潋滟的蓝，和远处一艘小船上的一抹蓝合二为一。
　　那是基拉见过的最好看的颜色。

　　基德，以后来陪你喝酒的可能不止我一个了。
　　——杀戮武人基拉

　　基拉刚从酒窖里走出来，便见罗靠在门边，头上没了那顶帽子，露出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深邃沉寂的眼里有很淡的笑意。
　　“走吧。”罗头微微一歪。
　　基德，你没能走下去的路我替你走完了，你的兄弟我也见到了，现在只差再陪你和杯酒。
　　两人一手一坛酒，慢步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酒一半自饮，一半倒入大海。
　　“他今天要醉了。”罗习惯性地去扶帽子。
　　基拉“嗯”了声，“他酒量一直不好。”
　　罗放下手，背到身后，说：“我好像也有点醉了，先走了，不用告诉Penguin我来过。”
　　基拉似想张口说什么，罗转身摆手，“你是对的，有个期望总是好的，也许某天这些房子里会住满人。”
　　这是罗一生中唯一一次的自欺欺人。
　　一年前，世界政府动乱，政府迁怒于红心海贼团，与海军密谋联手剿灭，斯穆心急火燎地不顾电话虫被监听将消息传给罗，可还是晚了，战事已起。
　　当四皇红发赶到的时候，整个团只剩下罗、橘仔和贝波在苦苦支撑，而谁都看得出，橘仔和贝波拼的不过是最后一口气。
　　后来那朵黄泉花救了贝波的命。
　　后来贝波醒来只是茫然。
　　它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时外面炮火连天，橘仔坐在船板上，最后望了眼远方，抱着它倒下去的身体，笑着对罗说：“船长，救贝波。”
　　然后含笑闭上了眼。
　　基拉收到消息的那天，Penguin已经病了三天，基拉没忍心告诉他。Penguin这场病来势汹汹，等他病好了，基拉已经决定瞒他一辈子。
　　有三个月的时间，Penguin每次到镇上给人看病，基拉都会陪着一起去。这座岛的居民心地很善良，很早便接受了曾经身为海贼的他们，也看出了基拉的意思，默契地没有去提这事。
　　这样一瞒，便是一年。
　　罗的身影渐行渐远，而另一个人渐行渐近。
　　“今天很早。”基拉算了下时间，几乎就是一去一回的时间，不用看病？
　　Penguin一听脸垮了，“宣姨家那小家伙的病我治不好。”
　　“很严重？”基拉有点担心。
　　Penguin摇头，闷闷地说：“也不算严重，就是相思病而已。”
　　“……”
　　“点名要你去治。”
　　“……”
　　“还要你每个月去陪她住三十天。”
　　“……”
　　“小面具，我感觉危机四伏，不仅要防男的，还要防女的，不仅要防老的，更要防少的。”Penguin吻上他眼睛的伤疤，“为了不让别人把你拐走，我们运动的频率是不是得提高了？”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不过这前后有因果逻辑关系吗？
　　“说笑的，我才不担心，你是我的，谁也拐不走~”Penguin变脸如变天，笑嘻嘻地唧亲了他一口，看了眼大海，“今天是有消息要告诉基德吗？”
　　“嗯，有故人来访。”
　　Penguin眼睛睁得老大，“谁呀？”
　　一个浪打翻了那个漂泊的酒坛。
　　“基德的一个老朋友。”
　　“噢……”
　　基拉心里抱歉，主动拉上他的手，“回家吧。”
　　“嗯~”Penguin又高兴起来，反握回他的，欢天喜地地朝家走去。
　　“小面具，好久没船长他们的消息了，你说他们到哪了？”
　　“到普通人到不了的地方。”
　　“那倒是，我相信船长他们总有一天会来的~”
　　“嗯。”
　　“你说船长如果看到他房子前的门牌，会不会把我灭了......”
　　基拉笑了。
　　日渐昏黄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与反方向那人的影子连成了长长的一条线，围着大海，圈成了整个世界。

　　七年前，罗和基德在香波地群岛初遇。
　　两千多个昼夜，但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斗嘴和做||爱。除了两个团的船员和极少数外界人员，没人知道他们至死相爱。
　　——尾声

　　后记：
　　又是一年，世界政府垮台，再没人听到过关于特拉法尔加·罗的消息，也没人见过他。
　　只有海洋发现，曾经有一张随着某艘船沉入海底的生命卡，在某一天消失不见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